呼!
姜安安喘著氣站在山腰。
遠處的山峰連綿起伏,雲海隨波涌動,這副氣壯山河的畫面讓人心胸開闊。
「走吧,前邊馬上就到了。」姜德貴一鼓作氣往上爬,樹枝不斷敲擊著旁邊的草叢,窸窸窣窣的響動聲能嚇退一些膽小的野獸。
姜安安深吸一口氣跟在前面,心裡愈發好奇她親生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為何要埋在深山老林里?
為了掩人耳目,父女倆從太陽升起開始爬山,直到太陽高高升到枝頭上,近三個小時的路程才將將要抵達目的地,累得她腿腳直打哆嗦。
隆冬時節草木枯黃,掩蓋的小路顯露出來。除非經驗老練,否則容易走茬。再深山裡走錯路,無異於等死。
這條路姜德貴走了十六年,閉著眼睛都能找得到墳在哪裡。
大約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
姜安安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反觀姜德貴除了額頭流點汗,體力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讓人羨慕至極。
墳塋許久未收拾,四周長滿雜草。
姜德貴從竹籃里拿出鐮刀收拾,等到了墓碑四周,他卻讓姜安安親自動手。
只見姜安安拿起鐮刀,學著姜德貴有模有樣的割草。技術難度不大,就是割著割著鐮刀總往腿上去。
幸好大冬天穿得厚,否則得出事。
姜德貴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小閨女從未做過農活,頭一回給親爹娘墳頭割草好懸沒把腿給割了。
好不容易姜安安挨到割完草,自己大汗淋漓,仿佛從水中撈出來似的。
「爹,你咋了?」姜安安詫異極了,心想這天不熱啊。
你爹要被你嚇死了!
姜德貴吞咽一口唾沫,繼續指揮道:「我沒事,你把貢品都放在碑前,再把香燭拿出來點,嗑三個頭。」
姜安安一一照做。
旁邊,姜德貴把小閨女投稿的那篇報紙拿出來燒了,心裡默默念著:安安長大了,也出息了,你們九泉之下也能安心。等過幾年風聲過去,我再把剩下的小黃魚都挖出來,給安安當嫁妝。
末了,自己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一陣微風吹來,紙灰打了個轉兒,筆直朝上飛去。
這些貢品就留在原地,如果能被深山裡的生靈們吃了,也算是功德一件,最後都回報在姜安安深山。
山里呆久了不安全,父女倆為了這事而來,忙完便匆匆往家趕。路上要是碰上寒菇,也順手摘進籃子裡。
一路沉默。
等快到了山下時,父女倆手中還拿著一大捆柴掩人耳目。
冬天山上砍柴的大有人在,因此並不稀奇。社員們瞧見兩人,至多打趣一句「安安總有辦法讓懶貨爹變成勤快人」。
往年過冬家中二房從來不缺木炭,只等著大女婿「孝敬」。今年老薑家也要自己動手砍柴,突然拉近了與其他村民的距離。
「大冬天還山上打柴,真是活該。」大伯娘聞言往院子那邊吐了口痰。
姜徳柱一邊穿大衣一邊嘲諷:「死婆娘你懂個屁!」
姜德貴可是他重點打探對象,鬧饑荒的時候一家子沒被餓死,糧食從哪裡來的?說不定與小黃魚有關係!
他突然帶著賠錢貨進山,興許就是去挖寶了。
大伯娘雙手叉腰,眉眼挑起來:「大冷天你要去哪?」
「上山,砍柴。」姜徳柱言簡意賅,拿起柴刀風風火火往山上趕,連熱水壺都沒帶一個。
等大伯娘拿著水壺追出去,人已經沒影了,疑惑道:「平時也沒見這麼積極?」
朱婆子剛好路過,聞言賤兮兮地打趣道:「說不定會哪個寡婦去了。」
「放你娘的狗屁,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朱婆子往後退開一步,落荒而逃:「我不跟你打。」大隊長說了,下次還有外包機會優先給品德好的婦人,她才不傻。
大伯娘氣得跺腳,在門口罵罵咧咧半小時,直到口乾舌燥才停下來。
這時候大兒子姜永祖從房間裡出來,不耐煩的說:「娘,咱家名聲本就不好,以後您別當個潑婦行不行,學著好好跟村里人相處。瞧瞧二房,如今在村里誰不翹起大拇指誇讚。」
大伯娘感到十分委屈,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可到頭來還落不著一個好。換作其他人早被她噴死了,可長子嫡孫,以後她和老頭子還要跟長子一起過,遂不情不願地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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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村里忽然間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聲。緊接著家家戶戶亮起蠟燭,出來打探情況。
姜安安披著棉襖睡眼惺忪地走出來,看到姜德貴往外走,詢問道:「出什麼事了?」
姜德貴搖頭:「像是從豬圈那邊傳來的,天冷你先回去睡。」
話音才剛剛落下,姜家大門就被人拍得震天響。
門外有人高聲喊道:「安安,大肥豬出事了,你趕緊去看看。」
姜安安:?
找她做什麼,自己又不是獸醫?
全隊一整年辛苦勞作就是為了年底分兩頭肥豬的肉,姜安安帶著疑惑穿戴好衣服,跟著嬸子前往豬圈。
豬圈此時已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社員們嘰嘰喳喳地討論個不停。
不知誰喊了一句「都讓讓,姜安安來了」,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霎那間齊刷刷的目光匯聚過來,姜安安唇角抿得更緊了。
林美如小聲跟丈夫嘀咕:「安安什麼時候這麼大能耐了?」
對於社員們而言,姜安安是縣裡的幹部,縣官比村官大。村子裡發生了大事,自然要喊她來評判。
北風呼呼的吹,將姜安安睡意吹散得一乾二淨。待走進一瞧,發現王老三下半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嚎得震天響。而他婆娘蜷縮在角落裡,手上還拿著一把剪刀。
不遠處,還有一頭出氣多進氣少的大肥豬。
姜德貴以及在場的男人們下意識夾住腿:……
寒冬臘月,王三嬸只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薄衫,露在外面的皮膚沒有一塊好肉。
姜安安把圍巾取下來披到她身上時,發現她渾身燙得驚人,已經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識。
「她高燒昏迷,得儘快將兩人送去衛生所,其他事等他們甦醒再說。」
羅家旺不敢耽擱,忙喊兒子去套牛車。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問道:「那大肥豬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