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溫度驟降。
姜安安攏緊棉襖,朝背風處走去,打算站在那等林美如下樓。
驀的,她眼尖的瞧見一個渾身泥污的少女蹲在柱子後面,戴著頂男式帽子,遮擋住大半張臉,雙手緊緊抱著膝蓋。
聽到腳步聲,少女戒備地抬起頭來,兇巴巴地吼:「別過來。」
她臉上還有未擦乾的眼淚,兩顆眼睛腫成核桃。
姜安安站在原地,出於職業道德詢問她:「我是婦聯幹事,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聞言,少女表情變化得十分精彩,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憎惡,一會兒又糾結……似乎作了一番掙扎,剛準備開口。
「安安,回家了。」林美如的大嗓門傳過來。
少女猶如驚弓之鳥般彈跳起來,一頭扎進夜色之中。
「哎~」姜安安追了兩步,見她跟小兔子似的眨眼間跑沒影了。
林美如推著自行車走過來,疑惑張望:「你剛剛跟誰聊天呢?」
「不認識,瞧著挺可憐又機敏的一個小姑娘。」姜安安並沒有放在心上:「娘,咱們趕緊回家吧,我餓了。」
林美如八卦之心頃刻全無,風風火火地跨上自行車,載著閨女往家趕。
這個小插曲母女倆並沒有放在心上。
翌日天色放晴,萬里無雲。
南方天氣變化多端,冬天出太陽時溫度能飆升到二十多度。
中午,姜家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孫教授,這點茶葉是我爹去年在山上採摘炒制,別有一番風味,您嘗嘗。」姜安安分別倒了幾杯熱茶,放在客人跟前。
鄉下人沒那麼多講究,用普通土碗盛茶湯。碗壁磕磕碰碰要麼掉漆要麼缺口,沒一個完整的,叫這群首都來的考察隊格外嫌棄,年紀小的隊員甚至抬起下巴,露出高高在上之感。
林美如臉色沉下來:「不喝拉倒,還不如拿去餵豬,一群瘟神到別人家裡淨添晦氣。」
她雷厲風行地收了茶湯,一碗碗重新倒回茶壺裡,提著走了。
考察隊集體傻眼。
自從他們到南溪大隊,村民個個追捧討好。這還是頭一回被當眾羞辱,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
而姜安安則低垂眼眸品著手中的茶湯,置身事外。
倒顯得考察隊如同跳樑小丑一般。
望著眼前的鬧劇,孫老不由得嘆息一聲,心知肚明這趟算是白跑了。誰能想到南溪大隊最應該收攏的並非大隊長,而是對面那個女生呢?
他笑眯眯地開口:「小姜幹事,我們奉命在南溪大隊尋找一批東西,事關重大,希望你能協助調查。」
姜安安放下茶碗,雙手放在膝蓋上,模樣認真又乖巧,瞧著就單純好拿捏。
孫老卻不敢小覷,繼續開口:「聽聞昨天你們在小廟山遭遇土匪,警方從寺廟搜出一批物資,你知道那批物資現在在哪裡嗎?」
「什麼物資?」姜安安疑惑反問。
她是真的不知情,於是理直氣壯地說:「我爹戳穿假和尚坑蒙拐騙的真面目,差點就被他們打死。
說來也是我們運氣好,找到一個偏僻的山洞,等警察趕來的時候才知道那群假和尚是土匪。」
一旁陳英忍不住挑起眉,厲聲恐嚇道:「小姜幹事,我們是從首都派遣的考察隊,這批物資關係到國家科研事業,請你務必配合。」
上次被姜家人耍了一道,她在白縣長跟前上眼藥,反被白縣長教育批評,指責她「污衊進步優秀同志」。
陳英恨得要死,總算再次抓到姜安安的把柄:「如果你冥頑不靈,我們便會將你隱瞞不報的惡劣行為上報首都,到時候……」
姜安安似乎嚇到了,瞪著那雙漂亮的杏眸,神情不安:「這麼嚴重?」
「還不從實招來!」她的懼怕,令陳英重新撿回高高在上之感。
「我真的不知道,既然是警方查獲的物資,為什麼你們不上公安局,反倒來刁難我這個受害者呢?」
姜安安越說小臉越害怕,最後上前拽著她的手:「走,咱們一起去公安局討說法。」
陳英懵逼:「……討什麼說法?」
姜安安義憤填膺:「當然是公安局阻礙國家科研進步,罪大惡極!」
「不,咱們不去公安局,直接去縣長辦,白縣長公正不阿,一定會嚴懲公安局!」
她拉拽著陳英往外走,後者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手腕勒得通紅。
瞧著腰肢纖細的一個女生,咋來那麼大力氣?
就這麼一眨眼功夫,陳英險些被姜安安拖拽出屋子,大驚失色沖隊友喊道:「你們還不趕緊來幫忙。」
其他成員放棄看熱鬧的心,上前來幫忙。
姜安安猛地鬆開陳英的手。
因為慣性陳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疼得冒起眼淚花。
「哎呀,陳同志你真不小心,怎麼摔倒了?」姜安安作勢過來扶她,居高臨下的眼神里滿是嘲諷。
啪!
陳英氣急敗壞地拍掉她的手:「不要你假好心。」
「好吧。」姜安安耷拉著腦袋,像是受了極大委屈。
孫老忍不住開口:「陳英,既然小姜幹事不知情,你別為難她了。」
陳英:???
「我為難她?」陳英氣得胸口突突的疼。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孫老重重地拍了下桌面,恨鐵不成鋼。
這女人以前明明在首都時能言善辯,為何一下鄉就變得愚不可及,連個小姑娘都對付不了?
其他考察隊員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
陳英氣得呼哧呼哧大喘氣,雙眼通紅,死死瞪著姜安安,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小姜幹事,我來之前向首都申請了幾張借調令。」孫老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從文件袋中抽出其中兩張:「接下來請你全權配合考察隊工作。」
借調令明確規定必須全權配合考察隊安排,也即是說,從此刻開始,姜安安隨時都要聽從調遣。
文件上還有加蓋的紅色印章,隸屬於首都X科研院。
名字是新填的。
第一份寫得是姜安安的名字,第二份則是……周應淮?!
這是軟不不行強行來硬的!
姜安安舌頭抵著腮幫子,微微歪了下腦袋。真是遺憾,她生平最討厭別人要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