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剛學會的刀法

  客棧小院裡,烏鴉回來之時就遠遠的看見了月下那人……

  一條白影,仿佛融進在月光之中。

  他只站在那,臉上似乎總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可這樣的平靜、安然,卻是天地間最難打破的東西。

  烏鴉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他的慢條斯理,他的面不改色,他的從容不迫、若無其事……似乎面對任何人,任何一人,即便是三少爺,即便是天下眾人,都不足以讓他動容一下,

  這種自若的神態何嘗不是一種驕傲自負呢?而這種驕傲,這種自負,簡直就是一柄鋒銳的神兵,一種不見的招式,一種無形的攻擊。

  再自傲的人,面對他時,都只會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在那溫和、平靜的臉上,在那淡淡的笑意下,很少有人看出他那股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姿態。

  他說的話,時有可笑之語!

  如果有人把他看作瘋子,那麼你也只是個傻子。如果天下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瘋子,那天下人都也不過是傻子。

  燕十三的第十五劍究竟多麼可怕,烏鴉實在想像不到,但無論那一劍多麼可怕,在烏鴉看來,絕不會比這個人還可怕,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一件東西,任何一件事情比他這人還要可怕!

  他這樣的人,真不該出現在這片天地之中……

  蟾光映下,寒光泛起,光芒閃爍之間,一輪彎月仿佛就在他手中。

  那是一把刀,一把形式很奇特的刀,刀身彎曲,彎如新月。這樣的彎刀實在少見,因為這樣的彎刀實在很難發力,幾乎沒人會使這樣的彎刀當做兵器。

  他施施然走了幾步,面前是塊很大的青石,看來光滑而堅硬。

  刀光一閃,帶著種奇異的弧度,往那塊青石劈了下去。

  這一刀只不過是隨隨便便出手的,可是一刀劈下奇蹟就出現了。那塊看來比鐵還硬,比人還大的青石,竟在刀光下被劈成了兩半。

  人在撫摸著刀鋒,烏鴉走了過去……

  從裂開的青石上,烏鴉看到了光滑如鏡的切口,他用手摸過之後才知道,這塊青石遠比看上去還要堅硬。

  一刀劈出,簡單而直接,卻已發揮出一柄刀所能發出的最大威力。

  如果是七年前,自己全身上下一定都在冒著冷汗;如果是往昔,自己絕不會相信一柄凡鐵鑄成的刀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可如今……

  「這一刀你覺得如何?」

  烏鴉看著他,道:「它似乎已將力量發揮到極限!」

  任意點了點頭,道:「這一刀是我前些時日看見一個年輕人使過的。」

  烏鴉動容道:「他不是你的刀法?」

  任意微笑搖頭,道:「不是,我很喜歡他那一刀,所以這些日子就學了一下。」

  烏鴉苦笑道:「結果這樣的一刀你就學會了?!」

  任意道:「武學一道,殊路同歸,他與我心刀相比,只是發力不同。你若能理解,其實就會明白,學武並不難。」

  烏鴉搖頭道:「只怕我很難理解!」

  任意笑道:「你覺得如何學劍?如何用劍?」

  烏鴉還是搖了搖頭。

  任意淡淡道:「須先意,而後劍,所謂意到劍至,方是修的上乘劍法。用劍欲精而不欲博,欲專而不欲雜,藝痴者技必良,劍痴者鋒必利!」

  烏鴉想到那個黑色的身影,隨而問道:「這是你看中燕十三的原因?」

  任意頷首。

  烏鴉眉頭微皺,道:「可是你並不痴於劍,而且所學甚雜,並不專精一技!」

  任意笑道:「學武對我而言,實在太簡單了……我現在只有興趣自創武學。」

  烏鴉苦笑道:「就像一代大儒,識字習文,通曉前人著作已並不值得高興了,唯有自成文章方可得意一下?」

  任意點頭。

  烏鴉除了苦笑,也只剩下苦笑。

  學武和習文豈能一樣……認字讀書,天下誰都可以做到,就算再難的文作,只要讀書夠多,也能解讀全貌。

  而學武除了勤學苦練,還有看個人資質,有人窮極一生也不定可以練好一門武學。

  可練武對他來說,真如識字一般簡單……

  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

  烏鴉突然看見他的彎刀回鞘,被收入袍下腰腹,奇怪道:「你從不帶兵刃的。」

  任意淡淡道:「以前只是我嫌刀劍礙事,不過這把彎刀我刻意叫人鑄短了些,佩戴在身已經沒那麼礙事了。」

  烏鴉點頭道:「娃娃一家已在客棧住下了,明日我會帶他們回到悠然山莊。」

  任意道:「嗯,以後你可以教教他們武功。」

  烏鴉道:「你不親自教嗎?」

  任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烏鴉立即閉上了嘴。

  還記得自己剛練那套神印指法時,曾厚著臉皮向他請教過,當時他也確實有過指點。只是沒說幾句,就被他搖頭嘆息,直罵蠢材,逐而再不理會。

  突然隔空「嗖」地聲,一塊拳大的石頭飛來。

  任意隨手一拂,揚手一指,中指!

  一指輕盈悠然,有若驚鴻艷影,卻已是一指出,飛石盡碎,碎子四濺。

  烏鴉當然認識這一指,這一指不以指鋒傷人,只以指力打入要害,但雖指力勃發,足可破人心府,碎人身骨。

  正因指石石崩,而因此取名碎石。

  遠處,門下站著一群人。

  為首一人身材最高大,衣著最華麗,斜眼打量著他們兩人,道:「就是你們在韓家樓鬧事,還殺了大老闆幾十名手下?」

  任意道:「的確是!」

  這人道:「我就叫鐵拳阿勇。」

  任意道:「很普通的名字!」

  人走了過來,鐵拳阿勇冷冷道:「但我的拳頭,卻不普通。」

  任意輕嘆道:「那你想做什麼?」

  鐵拳阿勇冷笑道:「你能殺了那些人,那你武功一定不錯。我想知道是你武功高還是我拳頭硬。」

  他雙拳捏緊,指骨透白,說打就打,一個直拳打出來,迎面打向了任意的臉。

  這一拳的確勢大而力足,揮拳之時伴有雷鳴,拳力未到,勁風疾起。

  然後一道寒光從任意手中飛出,彎彎的,就像一輪新月……

  他手中明明沒有任何東西,光從何來?怎會有一輪新月?人的手中絕不會有一輪新月,那這道月牙是什麼?

  光芒一閃而沒,任意手中仍然空無一物,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拳已止住,手已垂下,阿勇仿佛失去了一切的控制,只有模糊的意識還未消散。

  一息、兩息……意識消散了,人也死去了。

  死人還是站著的,死人身上全無傷口,但烏鴉知道,沒有傷口只是因為傷口還未裂開,這一刀鋒銳無比,迅疾無比,所以才會裂而無痕、傷不見血。

  一縷血線從他額定出現後,死人立即迸成了兩半,鮮血激飛!

  每個人都看見了,看見一個人是如何裂開;他們一群人都帶著刀,然後帶刀的人,沒有一個敢動。

  任意輕咳了兩聲,說道:「他們應該還會再找麻煩。」

  烏鴉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微微點頭道:「的確,看樣子還會有麻煩。」

  任意道:「你留在客棧吧,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