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手,本是一退再退的人群徹底一鬨而散,唯有一些真不怕死的還頓足觀看。
餘下御衛軍有人一聲高喊,只見十五道人影從馬上躍下,他們各個拔出腰間佩刀,霎時間刀光霍霍。
衛貞貞嚇得退開了幾步,然後任意一人就陷入了陣陣刀光的包圍中。
刀光漫天,挾裹著凌厲勁風,劈將斬落。
一隻手伸了出來,看似平平無奇,但它的奇異,它的美麗,它的搜魂,它的可怕,足以驚飛所有人的魂魄。
手在刀光之中,他的右手揮、點、戳、拍、推、拿、揉、捏,每一下俱絲毫不失。
其手勢之優美,用勁之巧妙,拿捏之准合,發力之銳猛……
好像揮寫出了「樸拙圓滿,渾若天成」的一副字。
又像揚灑出了「撼人心魄,盪人心神」的一樂曲。
其實只是一場銀雨,其實只是一陣腥風。
手刃相交,火花飛迸,驚聲鐵鳴,手中刀碎,銀雨飄落,鮮血激飛。
十五人各自發出了一擊,每一擊都被這隻手接住,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刀崩開,刀裂開,刀斷開,刀碎開……
不只是刀,連人也一同崩飛,迸裂,十五人雖不是一起出手,但幾乎是一起死去。
他們有的身骨盡碎,有的四分五裂,有的分成兩半,有的不見頭顱,全都死了!
衛貞貞的眼睛睜大,再膽大的人如今也被嚇沒了影子。
任意拂袖揮散了周身血氣,不顯驕態,亦無謙抑,只是淡淡一句「走吧!」,接著便悠閒地渡步離開。
「吱吱!」
貂兒不滿的叫了兩聲,衛貞貞驚醒了過來,連忙向那個身影追了上去。
遠處,驚呆的寇仲大聲道:「小陵,咱們快追。」
任意對他二人十分冷淡,可再見著這一幕後,寇仲雖然既驚既怕,卻更加堅定了要拜師學藝之心。
在酒樓中沒機會開口,此時的他已下定決心,縱然厚著臉皮也一定要開口拜師,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錯過了機會。
徐子陵並不想追,但被寇仲拉著還是一起跑了上去。
任意那殺人後那不見異色的神情,實在令徐子陵驚駭之外,也開始對其心生了厭惡。
白衣女放心不下兩個小子,瞧見後也唉一聲隨上!
這一番殺戮動靜雖不小,可是開始的突然,結束的更加猝不及防,倒還沒驚起城內御衛軍的反應。
任意帶著衛貞貞就這麼悠然的走出城門,來到了城外的碼頭。
目光掠處,碼頭旁泊著的幾十條大小船隻,卻只見船來,不見船去。如今的碼頭上聚滿等船的人,不少人都一臉憂心好似沒了去處一般。
亂世已起,他們臉上的神情是如此的熟悉。
任意喃喃道:「我或許該找個人來當皇帝?!」
「公子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
兩人說著,又一道柔和的聲音從後傳來:「兩位可是在等船?」
衛貞貞被語聲嚇了一跳,任意回過了頭去。
只見一個長得瀟灑英俊,風度翩翩的公子站在二人七步開外。
這距離既能好生說話,又不顯得唐突冒昧,他身材較高,神態平靜溫和,脊直肩寬,雖是文士打扮,卻不與人文弱的感覺。
公子見二人看了過來,再一揖到地道:「在下宋師道,本不該冒昧打擾,只是見公子與姑娘似在等船,所以才有此一問。」
任意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後,方才回道:「我要南下。」
宋師道微笑道:「朋友若不嫌棄,宋家倒可以載二位一段水路。」
任意額首道:「也好!」
宋師道虛一禮,道:「請!」
人群里,見著三人要走,寇仲再也忍不住,帶著徐子陵立即從人群里跑了出來,高聲道:「等等,還有人要坐船。」
宋師道旋身,見著來人沒有驚愕,反而驚喜。
因為在兩人身後,他再次見著了那位白衣女子,早在酒樓之時宋師道已注意到此女子,只是那時根本沒有機會上前搭訕。
宋師道看著三人,隨而道:「三位願乘船,宋師道榮幸之至。」
白衣女子沒有說話。
寇仲賠笑道:「前輩,那個……你也知道我們被那些人追,還是水路安全一些。」
白衣女子冷冷道:「旱道被封鎖了,只能走水路。」
宋師道喜道:「而今李子通已與杜伏威結成聯盟,大破隋師,並成一軍,正自南而來。所以如今無船敢自南而下,不過我宋家倒不懼他們,幾位大可放心,縱使遇上賊人,亦不會驚擾幾位。」
白衣女冷冷啾著宋師道,冷笑道:「你口氣倒是大的很!」
宋師道面色訕笑道:「寒家尚有薄名,只要船上掛有家旗,道上朋友還會賣寒家一點面子。」
任意瞥了一眼宋師道,搖頭道:「帶路吧!」
宋師道見白衣女對自己冷淡非常,只好轉身道:「各位請!」
他領路在前,幾人向碼頭四艘大船行去。
等上了大船後,所有貨物早已搬運完畢,船也立即起航。
任意對民族融合併不介意,可若說到當政之人,他自是傾向漢統!
任意倒是記得宋缺一直致力於漢統,當年楊堅橫掃天下,建立大隋,唯獨嶺南不曾拿下。
不過他卻不知,當年楊堅雖以十萬大軍征伐嶺南,但宋缺只率一萬精兵迎敵,結果雙方決戰蒼梧,宋缺竟是十戰十勝,差點斬盡十萬大軍,逼的楊堅潰敗而逃,自後不得不採取懷柔之策,封宋缺為鎮南公,南征之事就此作罷。
宋缺之所以能十戰十勝,還因宋家有著一支名為「飛騎銳士」的奇兵!
飛騎銳士由宋家先祖宋悲風所立,一直由家主親手訓練,宋缺正是以飛騎銳士為先鋒,方能十戰十捷,以至於過得這麼多年,大隋再不敢興起南伐之念。
船上客人被宋師道引進客房休息,唯獨任意立在船頭,吹著河風……
江水湍急,及不過青山秀色,任意看著兩岸風景,衛貞貞也只能悄生站在他身旁。不過她倒顯得興致勃勃,非是兩岸景色,而是手上的寵貂!
貂兒跟著任意許久,雖然一直聰明耍滑,但也繼下了主人放懶的性子,沒事時無論睜眼還是閉眼,都喜歡慵懶的趴著不動。
此刻俏婢正逗弄著小獸,不管它如何揮舞爪子以表不滿,衛貞貞皆是樂此不疲。
日過中天,宋師道把船上諸多事物安排妥當。
人緩緩走到任意身邊,柔聲道:「倒是師道待慢客人了。」
任意看向他,忽然問道:「你想不想做皇帝?」
宋師道被突如其來的一句,直接驚怔住了,半晌都未回神。
任意笑了笑道:「罷了,以後再問你!不過你宋家先族經歷北胡人之亂後,才建立了嶺南宋家,因此你宋家自來都不與外族交好,你爹似乎也討厭外族。」
宋師道回過神來,驚訝道:「未想到公子對我宋家所悉甚多……公子所言不差,家父的確一直厭惡外族。」
任意問道:「你若與外族通婚,你爹會如何?」
宋師道苦笑道:「絕對不許!」
任意笑著道:「那白衣女子乃高麗人,她師父正是三大宗師其一的傅采林。楊廣三征高麗,高麗人對漢人恨之入骨,她便是奉了師命來中原挑撥戰事的。」
宋師道聞得這番話語,神情先是驚駭,繼而又露出些許不甘,些許掙扎,最後化為了一陣黯然。
任意搖了搖頭,渡步走向船艙,不殺傅君婥並不代表他對傅采林計施以及高麗國的作為,毫不介意。
他早有言,高麗亡矣,註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