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八章 刀成時,人亦醒

  藥浴準備好了。

  他禁制約束的一身藥力,便如堤壩規限狂暴的洪流,能致命,也能救命。因身體羸弱經不住時而銳烈,時而陰柔的真氣,若行功衝破玄關,必須要有藥力牽制。

  任意褪去了衣衫,坐入了藥池,抱中守一。

  施以行功法門,徐徐引導真氣遊走經脈……

  他以渾天決運功之法鎮懾心神,調勻內息。此時心如止水,神遊物外,不過比起平常行功運法,此次卻是為了衝破周身穴竅。

  如今,他已調動了丹田所有真氣,這時越是運功,四肢百骸越是難受,幾乎每處大穴之中,同時有幾百枚燒紅了的小針在不住刺入。

  以任意的內功修為,早可打破最後幾處大穴,直通生死玄關。

  可身體有虧,他一直都未曾引導真氣突破穴位,如今丹田真氣遊走全身,他只在瞬間就突破了沖、帶、陽維、陰維、陰蹻、陽蹻,六處奇脈。

  當下,任意掌心發熱,像火般灼痛,接著火熱上竄,千絲萬縷地湧進各大小脈穴,那種痛苦,足以令常人自盡去了結……

  這還不止,接著一股奇寒無比的真氣,由腳底貫入沖頂,然後流入各大小脈穴,直可凍得人差僵斃。

  這一寒一熱兩股真氣正是陰陽兩氣,任意引導調和,真氣此時痊不穩定,這便是任意所擔心的時而銳烈,時而陰柔的真氣。

  此刻他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是脹得要爆裂開來,且冷熱交替,其中的痛苦根本無法言說、道明,若非藥力約束,怕他已真氣撐破經脈,變成血人。

  藥池忽然開始沸騰,不過須臾,又泛起白霧,結出寒霜。

  任意身軀也一赤一青,幾乎幾近透明,肌肉里的每一根筋絡,每一塊骨頭都能霎時隱現,讓人瞧得清清楚楚,整個人變得說不出的詭秘可怕。

  誰也不知道還會如此過的多久,就連任意自己也不知道。

  這種奪天地造化的玄妙功法,只要他成,亦是不知他會發生什麼驚天變化。

  那一身驚人的藥力開始活骨、化肌、養血,而他則全力大通身體玄關。

  暮去朝來,斗轉星移。

  墨綠色的藥浴變成清澈之水,再過一晚,水又被血洗盡。

  如此,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七天!

  ……

  光陰荏苒,日子一天天逝去。

  房門被人推開,青青走進了藥池……

  誰能想到,任意這一坐,竟已過去兩年有餘。他早已留下囑咐,若七日後人還未醒,那第七日開始,就要人推門而入為他更換藥浴。

  一晃過去了兩年多,開始還是娃娃負責照看,她本就是任意的丫鬟,只是半年後,已變成了青青。

  瞧著池內瘦骨嶙峋的人,青青微微嘆息,面對一個赤裸的男人她開始也是臉紅心跳,可過去這麼長時間,人也平靜了下來。

  青青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傳給自己四式劍法時的場景。

  那究竟是劍法,還是仙法?

  那是人間的劍,還是鬼神之劍?

  四式劍法,無論是哪一劍,她也無法學會,特別是最後一劍『驚悸』,毫無花巧的一劍,偏好似已顯盡了天地微妙的變化,有若貫通了鬼神之秘。

  那段時間,青青都沉浸在那四劍當中,無法自拔。

  嫣然一笑,搖了搖頭,把手中的藥材放在地上,含情凝睇,看著他怔怔出神……

  這是個很討厭的男人,當初被他戲弄,而後自己卻成了他弟子,如今更是照顧了他兩年時間……想到他全身上下被自己不知看了多少遍,不覺得臉紅,反而覺得有趣。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眼睛,在這時緩緩睜開,青青並有有所察覺。

  「你看什麼?」

  正在失神的青青幡然醒悟,妙目一眨,凝視在他臉上……接著美眸越睜越大,檀口微微張開。

  任意聲音很輕,甚是虛弱,有些嘶啞道:「去幫我取件衣服來。」

  青青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瞬間紅暈雙頰,嬌艷無倫的臉上,帶著三分喜色,三分羞澀,甚有幾分薄怒。

  霎時之間她變成了忸怩作態的小姑娘,什麼話都沒說,轉身竟向門外跑了出去。

  任意吐了口氣,想起突破生死玄關時的驚現,猶有餘悸。

  不過這番生死,他的確打通了全身穴竅,如今甚感天地都在掌握之中,僅是感知就有說不出的神奇。

  他靜心,把身周一切一一有感於心,如今不說落葉飛花,好似雲變、風起,他都有所感應……

  任意突然笑了起來。

  ……

  丁鵬的手,緊緊握著這柄彎刀。

  青年人在盯著他的手,又看著他的人,表情奇怪之極,眼睛裡的也不知是驚訝,是歡喜,還是有著些許惆悵?

  他忽然仰天而笑,狂笑,狂笑聲中,他的刀已飛出,那也是一把彎刀

  彎刀一出,刀光一起,就有一股逼人的刀氣迫人眉睫而來。

  丁鵬已感到這股刀氣,森寒肅殺的刀氣,逼得人似乎連眼睛都已睜不開,他當然不能閉眼,只看見漫天刀光飛舞,自己已被籠罩在刀光下。

  刀氣破空,刀在呼嘯,刀光飛來。

  丁鵬的彎刀,還在刀鞘中,刀光如月,冷月、弦月。

  人影已如鬼魅襲來。

  丁鵬揮手,掣出了彎刀,刀光艷麗,迫出一道凌厲的殺意,刀光劈向人影。

  兩柄刀,兩記刀光,一樣的刀光,一樣的刀法,皆是無雙的刀法,皆是絕世的刀鋒。

  雙刀相觸,星火頓時亮起,刀聲瞬間交織,兩人的出手快慢不定,時疾時緩,忽疾忽余,在刀光撩繞之間,兩條身影驀然分離。

  他們出手狠辣而無情,交手也不過僅在呼吸間就已經結束。

  青衣人的彎刀崩開了幾道口子。

  「好,好,好!三年的時間,你只用三年時間你就練成這種刀法了。」

  丁鵬沒有說話,看著老師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青衣人道:「我早知道你遲早有一天要走,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絕對不願意在這裡過一輩子,如今你已練成我的刀法了,怕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吧!」

  丁鵬並沒否認。

  以如今他的刀法,什麼柳若松、鍾展、紅梅、黑竹,實已變得不堪一擊。但憑他手中的彎刀,要想縱橫天下,出人頭地,他自信易如反掌。

  只要一想到此處,他心裡就忍不住激動,他全身的血都會沸騰。

  青衣人道:「我從未想過要束縛你留在此地,你是個年輕人,年輕人就該闖蕩江湖。你若要走,明日就可以離開。」

  丁鵬神色突然黯然的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九記響頭。

  「留下刀,明日就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