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天還沒有亮,武當後山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等太陽升起時,任意和花滿樓都來到了武當。在這,任意看見了少林鐵肩,他年歲已經不小了,但眼神還很銳利。
鐵肩看了任意許久,他差點就連命都看沒了。
鐵肩出家前其實是一位名捕,據說還十分精通易容之術,連昔年江湖中的第一號飛賊「千面人」,都栽在他手裡。
還有丐幫的王十袋,丐幫最高只有九袋長老,九袋其實已是退位後對丐幫貢獻大的那幾位長老才有的殊榮。
一般的執事,執法長老,也不過七袋。王十袋只能是個特別,因為他不僅資歷最老,貢獻還是最大,偏偏他還不願坐上幫主之位,功成身退後,丐幫為表尊駕,只能在九袋上又繡了一袋。
除了了這兩人外,還有長江水上飛、中年道人巴山小顧,以及那日客棧見過的高行空和鷹眼老七。
大典在日落之後,任意先被安排在一個幽靜的小院。
小院幽靜是因為只有他一人,這裡就住他一人,是被特意安排的。武當很怕他會又殺那麼幾人,特別是怕他會把王十袋和鐵肩給殺了。
他們一個少林大師,一個丐幫長老,若死在任意手中,天下豈不大亂?!
任意很享受這待遇,似乎沒有被孤立的感覺,此刻他正一人坐在小院,悠哉悠哉的喝著茶,看著白雲,聽著清風……直到一個人找來。
石雁年級不大,他其實還不到五十,當上武當掌門才十年時間……他笑的很和善,人似乎也是和氣的人,瞧著並不像那麼虛假。
「其實這次大典,任意和花滿樓才是我石雁真心想邀請的人。」
「哦?」任意看著他道:「無論你是奉承還是真心,我都很高興。」
石雁笑了笑,突然卻嘆道:「丐幫王十袋,明明是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人,但卻偏偏要作出一副高人風範,遊戲風塵的模樣。少林鐵肩未出家前名聲本就不好,二十年前,少林五羅漢之一的無龍羅漢因破戒醉酒,差點燒了藏經閣被方丈責罰,最後卻含恨而死,引的虎、獅、象、豹四羅漢反出少林,其實鐵肩最有可能是無龍醉酒元兇。巴山小顧眼高手低,卻是自命不凡。昔年『飛魚島主』於還,命喪南海,極有可能是長江水上飛做的。雁盪高行空,你已見過是個怎樣人物,最後鷹眼老七為人貪慕富貴,我卻懷疑他與多宗劫案有關。」
他說完,隨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逐而又為自己與任意都倒上茶水。
聽完這番話,任意笑了:「你實在讓我意外,江湖上的明白人很少,想不到你卻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石雁苦笑道:「明白又能如何?身為武當掌門,明白也只能裝糊塗。」
任意微笑道:「你在羨慕我?」
石雁頷首道:「你想殺就殺,想做就做,其實我早想劍敗巴山小顧,劍斬水上飛,一語道破鐵肩和王十袋虛偽面具,最後好好審問下鷹眼老七。」
說著,他又嘆了口氣道:「可惜我不能。」
任意道:「你此來就想與我發發牢騷?」
石雁搖了搖頭道:「我此來其實想問任公子幾個問題。」
任意點頭道:「你問。」
石雁問道:「石雁卻想問任公子,幽靈山莊要對付的是他們幾人,還是少林、武當還有丐幫三派?」
任意道:「他們要對付的是那六個人。」
「任公子可參與其中。」
「若是我出手,不會弄的如此複雜。」
石雁好奇道:「你會如何?」
任意笑道:「直接殺!」
石雁一愣,笑道:「傳聞卻是不假。」他說完似乎像鬆了口氣一般,繼而肅然道:「謝謝。」
看著他面露猶豫,最後還是站起了身,任意問道:「你還有話要問?」
石雁重新坐了下來,臉透難色,囁嚅道:「幽靈山莊可是也有人要殺我?」
任意搖了搖頭。
石雁見他搖頭,神色有些驚訝,莫名的又笑了起來。
他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再謝道:「多謝任公子賜教,石雁明白了。」
道完謝後,這次他真走了,走時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他已命不久矣,絕不是因為怕死才顯得輕鬆,這是個聰明人,懂得裝糊塗的明白人,想來他是已經猜到那人的身份了。
大典還沒開始,天氣很好,任意闔上了眼,他準備小憩片刻。
……
黃昏,暮色籠罩了整個武當。
天色漸黑了,武當大殿已燃起燈火,這裡亮如白晝。
有人說,再亮的地方都隱藏著黑暗,此刻陸小鳳就在黑暗中。
燈火無法照亮橫樑上,陸小鳳輕輕的呼著氣,看向了大殿大門。
一行紫衣玄冠的道人魚貫而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木道人,接著在一些道童引路下,賓客紛紛踏入大殿。
陸小鳳朝下看,不僅見著了那幾個人,還看見了任意。一見著他,他下意識就連呼吸都屏住了。
掌門石雁還未到,主位沒有人,木道人坐在第二張椅子上,賓客則分坐兩旁。
大殿中的椅子不多,因為夠資格坐下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花滿樓本來也可以坐下的,但他並沒有來。
他知道這裡極可能會死人,就算那些人甘願赴死,花滿樓也不願見著這一幕。
人已安坐,戴著紫金道冠的武當石雁,在四個道童護衛下,慢慢地走進了大殿……賓客都已起身,就連任意也站了起來。
石雁有些意外的看著他,隨而對他笑了笑。
四個道童停下,石雁叩拜了祖師,然後起身轉過來面向了眾人,這時候的他,就該說出繼任掌門之人的姓名了。
可他並沒有開口,反而安靜的站在那,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向他,就在這時,大殿裡七十二盞長明燈,竟突然全都熄滅,眾人一下都陷入在這片黑暗之中。
風聲響起,甚疾、甚銳,黑暗中一連串慘呼,更強、更銳的風聲又吹過,而在黑暗中的任意,也聽著了一縷風聲。
那是劍刺破輕風發出的聲音,只有一聲,好快。
他聽見的時候,刀已在手。
任意一刀劈下,卻沒有任何聲音……聲音還未到,刀聲在落刀之後,不過那人應該已經聽不到了。
「誰有火摺子?快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