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門外的男人身形挺拔, 墨染般的長眉,眼窩深邃, 做工精良的黑色西服襯得肩線優越挺括, 唯一與他格格不入的便是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酒味,此時白皙的俊臉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
孟其琛剛結束一場飯局潛意識裡不想回家,白助理心領神會地將他送到了這。
孟其琛顯然沒料到會在這碰到自己的小妹, 而且還跟他前女友在一起。
婉煙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大哥, 見多了他一絲不苟,沉著內斂的一面, 這卻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這副醉態。
孟其琛扯了扯領帶, 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眯了眯, 意識清明了些:「小妹, 你怎麼在這?」
婉煙眨了眨眼, 輕笑:「我來這找我朋友玩啊~」
聞言, 孟其琛垂眸,看向一旁沉默無言的黎楚蔓,女孩穿著一身簡單幹淨的居家服, 微卷蓬鬆的長髮隨意地紮起一束馬尾, 耳廓幾縷碎發落下來, 素麵朝天, 此時懷裡還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
孟其琛的視線看過去, 顯然黎楚蔓並不想搭理他,微微偏過頭, 視線移向別處。
孟其琛抿唇, 指腹摩挲著, 慢慢虛握成拳,他看向婉煙, 語氣難得溫和:「差點忘了,你跟蔓蔓認識。」
他沒有叫她的全名,而是還和以前一樣叫她蔓蔓。
婉煙很清楚,只有跟黎楚蔓關係親密的人才會這麼稱呼她小名,而哥哥看起來叫得很熟稔。
婉煙點點頭,笑眯眯地:「哥哥,你這記性也太差了吧,蔓蔓還給我當過伴娘呢~」
話音一落,孟其琛勾唇笑了笑,點點頭,平日裡總是清冷寡淡的一張,此時是顯而易見的愉悅。
孟其琛之前還擔心黎楚蔓性子孤僻,換一個地方生活會沒什麼朋友,倒也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跟他的妹妹成了好朋友。
孟其琛看了眼黎楚蔓,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隨即伸手揉了揉婉煙的腦袋,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她以後還會是你嫂子,下次見面換個稱呼。」
這、這麼直接的嗎......
婉煙含含糊糊地「哦」了一聲,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女孩,果然黎楚蔓臉頰已經通紅,粉唇抿著,又羞又惱,抱著紙箱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
接著,孟其琛從黎楚蔓手中拿過那個紙箱,溫聲道:「我來幫你。」
黎楚蔓剛想說不用,這人已經二話不說從她懷裡拿走紙箱了。
她眉心微蹙,既然他愛幫就幫吧。
不能乘電梯,三個人只好一塊走樓梯。
黎楚蔓扶著婉煙走在前面,孟其琛跟在兩人後面,一開始氣氛有些沉默,為了緩解尷尬,婉煙率先開口:「大哥,你是不是喝酒了呀?」
孟其琛「嗯」了一聲,這一次倒比以前話多了些,他先說了自己最近在外出差,昨天剛回國,今天跟合作方談生意,多喝了幾杯酒。
要是換做平時,婉煙這麼問的話,孟其琛大約「嗯」一聲就沒後話了,但今天他卻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說起自己近期的行程,有點解釋的意味。
婉煙若有所思,大哥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兄妹倆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黎楚蔓只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偶爾從孟其琛嘴裡聽到自己的名字,她也只是點頭或搖頭,態度十分冷淡。
主動跟人示好,奈何得不到回應,孟其琛垂眸,這才注意到紙箱裡一堆關於孕婦養胎的書,他眸光頓住,臉色也變了一瞬,看向黎楚蔓。
「你打算把這些書扔了?」
說這話時,孟其琛瘦削的唇線緊繃,眉心微蹙,似乎在竭力克制著某種情緒。
黎楚蔓終於抬眸,兩人視線相撞,她似乎已經從孟其琛的眼中看到隱隱涌動著的暗火。
相比於他的反應,黎楚蔓頓了頓,語速不急不緩:「這些書我用不到,所以——」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孟其琛打斷,男人唇角收緊,神情有些受傷:「就這麼討厭我?」
平日裡的孟其琛很少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今天或許有幾分醉意,內斂不外露的情緒才會慢慢放大。
黎楚蔓被他的眼神一刺,對於前一個問題,她能繼續解釋,但這個問題,她實在是不想回答。
接著,氣氛陷入詭異的沉寂之中,婉煙察覺到大哥的情緒不太對勁,猜他一定是誤會什麼了,於是急忙解釋:「大哥,這些書是蔓蔓送我的,不是要丟垃圾桶。」
「你誤會了。」
聽到婉煙的解釋,孟其琛被攥緊的一顆心臟驀地一松,他抿唇,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態,「抱歉,我——」
這一次輪到黎楚蔓打斷他,「婉煙可能懷孕了,這些書我暫時用不到,所以送給她,或許對她有幫助。」
聞言,孟其琛看向婉煙,眼底是不加掩飾的驚喜,「這麼說,我要當舅舅了?」
婉煙也跟著笑,有些傲嬌地點點頭:「大哥,說不定明年你就要準備小外甥的紅包了。」
孟其琛莞爾:「一定。」
三個人終於走到婉煙停車的地方,孟其琛將手裡的紙箱放在副駕駛,叮囑婉煙路上小心,回家以後報個平安。
聽到自己懷孕,哥哥居然也這麼緊張,婉煙笑著擺擺手:「哥,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安全的,我先走了啊。」
離開前,婉煙又放下車窗,朝孟其琛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說:「哥,你也早點回家。」
目送婉煙的車離開,黎楚蔓才覺得室外有些冷,她裹緊身上的外套,轉身回家,下一秒,肩上落下一件黑色西服,殘留著主人的溫度,帶著一股淡淡的檀木香還夾雜著一絲紅酒的味道。
黎楚蔓側目看向外套的主人,隨即準備把衣服脫下來還給他,她的手剛抓住衣服的一角,便被孟其琛按住了手,他的聲線一向偏低,聽著很成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尤其語氣平淡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他這個人難以靠近。
孟其琛按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別脫,要不然待會會受涼。」
黎楚蔓知道拗不過他,索性抽回手,巴掌大的小臉冷冷淡淡,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兩人回到那棟樓,又要開始爬樓梯,孟其琛看了眼那個破舊不堪,常年未修的電梯,墨色的長眉擰在了一塊。
「蔓蔓,如果你覺得這裡住著不方便,可以搬回長安公館,那裡還和以前一樣,沒變過。」
黎楚蔓抿唇,眼底無波無瀾:「我在這住得挺好,你不用擔心。」
她一直都是安靜恬淡的性子,無論在哪都是隨遇而安,不追名求利,只求現世安穩,她想要的一直都很簡單,而孟其琛卻一次又一次打破她的幻想。
兩人剛在一起之後,孟其琛便帶著黎楚蔓住進了長安公館,那些謊言沒被戳破以前,兩人相處起來跟普通情侶沒什麼區別,甚至比別人更甜蜜。
孟其琛從小到大,一直都很有經商頭腦,他像是一台永遠都在運轉的精準儀器,三十幾歲的人了,從未經歷過情情愛愛,以至於他不相信世上真有愛情這種東西。
所以遇到黎楚蔓以後,他的手段直接殘忍,不容她有一絲拒絕的機會,就這樣闖入她的平靜生活。
而孟其琛也一直沒有給過,她想要的現世安穩。
孟其琛的情緒有些複雜,他頓了頓,看了眼面前長長的樓梯,輕聲道:「我背你吧。」
黎楚蔓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語氣淡淡地說了句「不用」,而後一個人逕自上樓。
孟其琛摸了摸鼻尖,乖乖跟在她身後,看到女孩纖瘦單薄的肩膀還披著他的衣服,他的心情又陡然間轉好,胸腔內充斥著一種怪異又小心翼翼的滿足感。
到了家門口,黎楚蔓脫掉身上的西服外套還給面前的男人,隨即打開門就要進去,孟其琛一愣,女孩顯然沒有邀請他進去的意思。
就在黎楚蔓正欲關門的一瞬,孟其琛顧不得別的,一條長腿邁進門縫中,阻擋了女孩關門的動作。
黎楚蔓眉心微蹙,有些惱:「你這是做什麼?」
對於他今天主動找上門來,黎楚蔓驚訝之餘,又覺得意料之中。
孟其琛這人格外固執,無論對人,還是對事。
孟其琛的目光緊緊鎖著她,他薄唇微動,似乎有話要說,卻又咽了回去。
相比於孟其琛的猶豫,黎楚蔓的態度則淡然許多,看上去絲毫沒把他放在心上,語氣不卑不亢道:「孟先生,如果你沒什麼別的事,就請回吧。」
孟其琛頓了頓,忽然啞口無言,但又不甘心就這麼回去,他唇角微收,低聲道:「你那還有沒有剩下的書,就是關於孕期的那個。」
黎楚蔓點頭,當初他買了一大堆,差不多有四十多本,剛才她精挑細選了幾本自己認為有用的,就給婉煙了,現在書櫥里應該還有三十幾本。
孟其琛心念一動,面不改色道:「那些書放你沒用,不如我先帶回去。」
想到之前在孟其琛書房看到的那些宏觀經濟學,世界經濟學的書,黎楚蔓實在想不通,這人怎麼忽然間對孕期的書這麼感興趣了?
即便他這麼說,黎楚蔓依然沒放他進去,對他還留有一分戒備:「那你在這等我,我去把那些書拿過來給你。」
見女孩慢吞吞地收回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孟其琛又試探般開口:「你讓我進去,我幫你一塊整理,動作也快點。」
黎楚蔓看著他,神色猶豫,孟其琛說著話,大半個身體已經進門了。
男人繼續補充:「我這次絕對不做壞事。」
他的目光認真又誠懇,黎楚蔓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終是妥協,於是丟給他一雙拖鞋,態度依舊冷淡:「那你進來吧。」
終於如願以償進了門,孟其琛看著腳上,與他尺碼嚴重不符的淡藍色小拖鞋,唇角微不可查地揚起一抹笑意。
這是黎楚蔓第二次搬家,孟其琛並沒有來過這,一直不敢打擾,深怕又嚇到她,關於蔓蔓的近況,他也只是從白助理口中了解到一些。
就連王阿姨都說,追求小姑娘不能急於求成,要循序漸進。
顯然他之前追她的時候,用了最不恰當的一種方式。
孟其琛望著這棟房子的裝修風格,跟她的人一樣,典雅溫和,安逸寧靜,還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花香,跟以前的長安公館太像了。
與其說這裡像長安公館,不如說,有黎楚蔓在的地方,才會讓他體會到這種感覺。
黎楚蔓招呼孟其琛把書櫥上的書拿下來,自己則去了儲物室,她剛剛才想起來有很多禮物都是他托白助理送來的,都是些很貴重的物品,黎楚蔓連包裝盒都沒拆,直接放進了儲物室,打算找個機會一併還給他。
孟其琛抬眸看了眼書櫥上一排又一排的孕期安全知識,還有孕婦的食譜,目光驀地變柔。
他到現在都能想起來,當時得知蔓蔓很有可能懷孕時,那一刻的心境,像是有一股電流直接擊中心臟,酥酥麻麻的感覺曼延進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宛如身處夢境。
剛才見她拿著那堆書出去,孟其琛猜測她是要拿去扔的,心臟就跟被針扎似的難受。
好在,這些書她還留著。
孟其琛並沒有把書拿下來,他這會酒勁還沒過去,腦子一直都不太清醒,看到客廳的沙發,索性躺上去,心裡想著就眯一會,一會就好。
黎楚蔓一個人在儲物室找東西,不大不小的儲物室,除了掃帚和拖把,幾乎堆滿了孟其琛送她的禮物。
從戒指,手鍊,手鐲,絲巾,再到吉他,玩偶,淡藍色的自行車,所有的東西都沒有拆封,黎楚蔓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堆在了儲物室里,看都沒看一眼。
既然他人都來了,乾脆把這些不屬於她的東西統統帶走,免得占位置。
黎楚蔓哼哧哼哧把東西搬到玄關處,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客廳里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下意識喊了聲孟其琛的名字,沒聽見回應。
難道那傢伙等不住,直接回家了?
黎楚蔓心裡正尋思,餘光忽然瞥到沙發上的身影。
淺灰色的長沙發上躺著一個人,身上穿的那件白襯衫有了褶皺,他本就身高腿長,整個人陷在微窄的沙發里,看著格格不入,甚至有點滑稽。
黎楚蔓沒想到自己收拾東西的功夫,這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她家沙發上睡著了!
黎楚蔓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去,孟其琛的腦袋微微低著,半邊俊臉埋在臂彎里,又長又密的睫毛乖乖順順地垂下來,冷白的臉頰還浮著一抹淡淡的粉暈。
他的領帶也歪歪扭扭,全然不見平日裡那副一絲不苟,清冷寡淡的一面,少了分凌厲。
黎楚蔓眉心擰在一塊,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不是裝的,於是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喂,你醒醒,我這裡不留人的。」
沙發上的人被她推得輕微動了動,但也只是動了動而已。
推了好幾下,黎楚蔓有些急了,不知道這人又在跟她玩什麼把戲,她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了一度,「喂,我知道你在裝睡,我都看到你睫毛動了。」
靜了好半晌,孟其琛回應她的只有異常均勻安穩的呼吸。
黎楚蔓咬著唇瓣,這傢伙果然是個騙子,她剛答應放他進來,他居然賴在這不走了。
黎楚蔓站起身,抓著他的胳膊,臉頰漲得通紅,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弄醒。
「你趕快醒醒,不能睡在我這裡!」
「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丟出去,丟在大馬路上!」
黎楚蔓使出好大的力氣,又是拽,又是威脅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抽回手,翻轉了一下身體繼續睡,只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這分明就是個無賴!
黎楚蔓很想爆粗口,但多年來受到的教育,讓她能想出來的髒話寥寥無幾。
靜了半晌,黎楚曼打電話給白助理,讓他來這把人接走。
白助理一聽老闆在老闆娘那醉得不省人事,這種大好時機他絕對不能湊熱鬧,於是『好言相勸』。
「夫人,您就大發慈悲收留老闆一夜吧,他回國以後就沒睡過好覺。」
白助理還像以前一樣叫她「夫人」,即便黎楚蔓糾正過無數次,卻不見他改。
聽了白助理的話,黎楚蔓默默握緊了手機:「他怎麼樣跟我沒關係,你還是過來接他吧。」
話音剛落,白助理一邊說著沒信號了,緊跟著掛了電話。
看著已經黑掉的屏幕,黎楚曼氣餒又懊惱地看著面前已經熟睡的男人,粉唇抿著憋了許久,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你真是太過分了!」
—
傍晚,婉煙抱著懷裡的那堆書到家,打開門後便聽到廚房裡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炒菜的聲音,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陸硯清回來了。
婉煙將書放在玄關處,換掉鞋子後直接去了廚房。
今天陸硯清下班早,本來要去接婉煙,得知她自己開車回來,於是先在廚房忙活晚飯。
婉煙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打算待會給他來個驚喜。
不得不說,陸硯清最帥的兩個時刻,一個是他穿著軍裝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另一個便是現在這樣,一身簡單寬鬆的家居服,腰間繫著滿滿少女心的圍裙,與他頎長挺括的身形有些格格不入,卻很反差萌。
誰能想到特戰隊的陸大隊長,會是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居家好老公呢。
婉煙倚在玻璃門邊,望著眼前這道背影,杏眼明媚,兀自笑起來。
陸硯清就在這時回頭,看著老婆站在那傻笑,他微微挑眉,朝她揚了揚下巴,「煙兒,過來幫忙。」
一聽有活干,婉煙忙捲起袖子幹勁十足地走過去,她掃了眼水池,乾乾淨淨,案板上的菜也都切好了,她問:「我幫什麼忙呀?」
陸硯清遞給她一個眼神,婉煙這才注意到水池邊上還有一碗洗乾淨的車厘子和草莓。
婉煙目光一亮,圓澄的眸子頓時彎成一抹月牙,笑眯眯地:「老公,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
原本以為他真是來叫她幫忙的,沒想到洗好水果就等她解決了。
陸硯清鎮定自若:「正常推理。」
婉煙拿著小碗,拿了顆草莓塞進嘴裡,軟白的腮幫子鼓鼓的,跟在自家老公身後亦步亦趨。
見陸硯清將食材放進鍋里,蓋好鍋蓋,婉菸嘴裡咬住一顆飽滿多汁的車厘子,熱情地湊上去。
她牙齒咬著水果,不太方便說話,只嬌聲哼哼著:「...老公...要吃嗎?」
送上門的親親哪有不要的道理。
陸硯清輕笑著低頭,舌尖捲住女孩唇齒間的那顆車厘子,渡回到自己的嘴裡,剔掉核,咬下去,口腔內滿滿都是清爽酸甜。
陸硯清扣著她的腰,吻得愈深,甜度慢慢融合,慢慢的,就連這個吻也變成了車厘子的味道。
周遭的空氣里都流轉著曖昧的氣息。
就在陸硯清準備解開婉煙衣服上的那顆扣子時,婉煙的大腦終於清醒,她忙握住陸硯清的手,水霧蒙蒙的杏眼眨了眨,粉白瑩潤的臉頰也似嬌艷欲滴的車厘子一般,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捏出水來。
婉煙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呼吸,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嬌滴滴的:「今天不可以。」
面前的男人有力的臂膀撐在她身體兩側,漆黑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嗓子喑啞低沉,耐心詢問:「為什麼不可以?」
婉煙眼底的笑意滿得都快溢出來,她牽著陸硯清的手,慢慢覆上她的小腹,瑩白如玉的臉頰,粉暈愈發明顯。
她注視著他,眸光認真得過分:「這裡可能有小小陸了。」
婉煙說完,陸硯清明顯愣了一瞬,他一臉詫異地看向老婆平坦的小腹,視線定格,神情也呆呆傻傻的。
他像個機器人似的,嘴唇僵硬地動了動:「小小陸?」
婉煙輕笑著點點頭,溫涼纖細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捏了捏,「嗯,也可能是小小煙。」
陸硯清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之間將人攬入懷裡,溫沉的聲線很明顯發生了變化。
他說:「這種感覺像在做夢。」
其實婉煙第一眼看到驗孕棒上的那兩條槓時也覺得自己在做夢,但回來的路上已經很平靜了。
兩人的努力總算沒白費!
婉煙安撫似的拍拍老公的後背,像在撫摸一隻大型的貓科動物,又想到兩人還預約了這周五去醫院檢查身體,現在完全沒必要了。
婉煙:「老公,我誤會你了,你其實一點問題也沒有,這下不用擔心了。」
陸硯清本來還以為小丫頭會說幾句煽情的話,沒想到還惦記著上醫院檢查的事呢。
他無奈地笑了笑,心底的溫暖和感動滿得快要溢出來,他微微直起身,在女孩臉頰印下一個清淺的吻,尾音溫柔繾綣:「明天我先回局裡請個假,然後帶你去做檢查。」
婉煙的腦袋埋進他寬勁溫熱度的胸膛,親昵又依賴地蹭了蹭,應了聲:「好。」
晚上,黎楚蔓送給婉煙的那些書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婉煙可能是劇本看多了,工作時間之外,看到文字就頭疼,所以翻看了幾頁之後便將書放在一邊,而後鑽進陸硯清懷裡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為了不打擾老婆休息,陸硯清關了臥室的燈,只留下一盞昏黃的壁燈,他則拿著那本《十月懷胎知識百科全書》聚精會神地看,時不時拿著筆做一下批註,那架勢就跟備戰高考的學生一樣。
婉煙不知自己睡了多長時間,等她迷迷瞪瞪睜開眼時才發現陸硯清還沒睡,她揉了揉眼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待在他懷裡,問道:「老公,幾點了?
你怎麼還沒睡?」
陸硯清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11點,我馬上就睡。」
見陸硯清這麼認真,婉煙已獲得看了眼他手裡的那本書,看到「孕婦」「胎兒」的字眼,婉煙大致明白了,可看到那些用黑筆和紅筆圈出來的地方,她差點以為回到高中,滿目的「知識點」。
看來蔓蔓的這些書是送對人了。
婉煙想笑,又覺得陸隊長實在太可愛,居然會這麼鄭重其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緊張了,婉煙從他手裡摸過書合上,將他的手拉進被子裡:「已經很晚了,你該陪老婆睡覺了。」
這一次陸硯清乖乖聽話,關了壁燈後,兩人相擁而眠。
—
孟其琛在黎楚蔓家的沙發上將就了一夜,早上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薄薄的毯子。
孟其琛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脖頸,也不知是不是落枕,現在渾身疼,就跟被人打了似的,但看到那條毯子,他的心臟驀地一軟。
這丫頭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真的恨他,也不會送他一條毯子了。
黎楚蔓從臥室出來,便看到孟其琛坐在地板上,身上的那件白襯衫皺皺巴巴的,此時正看著手裡的那條毯子發呆,唇角勾著抹極淺的笑意。
黎楚蔓抿唇,昨天半夜下雨,她只是怕孟其琛在這感冒發燒,到時候又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在她這賴著不走,索性丟給他一條毯子,不至於被凍死。
黎楚蔓看他一眼,而後冷冷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徑直去了廚房做早飯。
聽到動靜,孟其琛才後知後覺地抬頭,只看到女孩單薄纖瘦的背影。
洗漱之後,孟其琛主動去了廚房幫黎楚蔓打下手。
女孩熟練地打雞蛋,熱牛奶,在廚房忙來忙去,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將他視若空氣。
孟其琛不氣不惱,看到能幫忙的地方,總是比她的動作快一步。
次數多了,黎楚蔓便隨他去了,反正她只做了一人份的早飯,他要麼直接離開,要麼看著她吃,只要這人臉皮夠厚,不覺得尷尬就行。
看著餐桌上的早飯,黎楚蔓拿了塊麵包咬了一口,她看了眼孟其琛,這人居然真的沒有絲毫要走的架勢,臉皮真是厚到家了。
孟其琛樂在其中,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多待一分鐘也是好的。
黎楚蔓卻越發不自在,終於憋不住了,低聲道:「你既然都醒了,是不是也該走了?」
女孩直接對他下了逐客令,孟其琛的腦子裡一閃而過,要不要聽她的話,現在就走,可一想到那條毯子,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告訴他,再堅持一會,就一會。
如果就這樣離開,以後連老婆都沒有了。
孟其琛定了定神,依舊和顏悅色:「我吃過早飯就走。」
黎楚蔓沒好氣道:「你難道沒看到嗎?
我只做了一人份。」
孟其琛唇角微收:「我知道。」
知道你還賴在這不走,黎楚蔓真要被這人氣死了。
她剛準備說些重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門鈴聲,孟其琛反應比她快一步:「我去開門。」
黎楚蔓咬了口抹了藍莓果醬的麵包,心情複雜。
孟其琛開門後,看到門外站著的白助理。
「怎麼現在才過來?」
白助理有些緊張,急忙解釋:「老闆,這附近一到早上這個點就容易堵車。」
白助理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小伙子,大學畢業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也是孟其琛派來保護黎楚蔓的人。
孟其琛垂眸,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神色:「東西呢?」
聞言,白助理規規矩矩地將剛才買來的早餐遞給大BOSS。
黎楚蔓看到孟其琛回來後,手上多了個紙袋,接著便見這人從紙袋裡拿出兩罐純牛奶,兩盒小籠包,兩盒煎餃,兩碗餛飩,還有茶葉蛋什麼的,都是每種兩份。
黎楚蔓是真的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會讓人買了早飯送過來,不用猜都知道,跑腿的一定是白助理,就連這的住處也一定是白助理告訴他的。
孟其琛將小籠包推過去,黑眸定定地看著她,聲音溫沉:「你多吃點,都瘦了。」
黎楚蔓沒說話,只希望他快點吃完,然後趕緊走人。
孟其琛能感覺到女孩的焦躁,因為她吃東西的速度會變快,即便如此依舊細嚼慢咽,舉手投足間看得出教養極好。
兩人間的氣氛有些沉默,他買來的早餐,她碰都沒碰。
靜了好半晌,孟其琛率先打破沉默,緩緩開口:「蔓蔓,我要當舅舅了。」
黎楚蔓點頭,溫婉的眉眼間清麗淡然,她說:「我知道。」
孟其琛頓了頓,艱難地咽了咽乾澀的喉嚨,語氣小心翼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蔓蔓,那一次我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想當一名合格的爸爸。」
那天意識到她很有可能懷孕,孟其琛就已經規劃好了一家三口的未來。
有了孩子這一層羈絆,他就再也不用擔心蔓蔓會離開。
那天兩人在婦產科,孟其琛早就知道有媒體跟拍,他一向最忌諱自己的私人行程被公之於眾,但那一次卻存了私心。
無論檢查結果如何,外界都會清楚兩人的關係,就算有人覬覦他的女人,也絕對不敢做什麼。
聽了孟其琛的話,黎楚蔓喝牛奶的動作微頓,她抬眸看向坐於她對面的男人,神色平靜。
不可否認,孟家的人都有一副優越好看的皮相,眉眼清雋,五官精緻,就跟精雕細琢過的玉石一般。
捕捉到女孩投遞而來的視線,孟其琛放下手中的筷子,幽暗深邃的眼底有太多黎楚蔓不想去看清的情緒。
他頓了頓,聲音很輕地開口:「蔓蔓,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話音一落,黎楚蔓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分辨他這句話中,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孟其琛生平第一次覺得緊張,一顆心懸在半空不上不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等待一場宣判。
黎楚蔓很輕地嘆了口氣,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孟先生,你如果想要一個孩子,外面有很多女人排隊都想做你的妻子。」
「我們已經分手了,當你拿著我弟弟的命做賭注的那一刻,我們的關係就已經沒有那麼純粹了。」
「當初你用一份協議強迫我,難道你還要再逼我一次嗎?」
她說的每一句話字字誅心,聽到黎俊的名字,孟其琛臉色微變,喉間溢出的聲音壓抑又低沉:「黎俊的事情我很抱歉。」
聽到他說抱歉,黎楚蔓忽然覺得心裡像是堵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即使他事後做出了補救,可那天的情況差點要了弟弟的命。
黎楚蔓不敢想像,如果她當初在他的逼迫下,沒有妥協,當時躺在手術台上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黎楚蔓扯著嘴角笑了笑,眼底卻滿是悲涼:「孟其琛,你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商人,做事一向趨利避害。」
「如今跟我來談感情,不覺得很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