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對上陸硯清的槍口, 康譯雲眼底的笑意愈發冰冷。
他很清楚那個叫孟婉煙的女人對陸硯清意味著什麼,當年在那艘船上, 陸硯清廢掉了他的右腿, 弄壞了他的嗓子,老天讓他活著回來,就是給他復仇的機會。
他倒是很想讓陸硯清體會體會, 什麼叫萬念俱灰。
就在康譯雲按下紅色鍵的那一刻, 陸硯清幾乎是同一時間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一槍命中康譯雲的右手手腕, 計時器也從他的手中掉落, 陸硯清迅速衝過去, 拿到那個計時器按下暫停鍵。
然而, 倒計時還在繼續。
陸硯清的心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握著槍的掌心一片冰涼。
康譯雲面目猙獰地笑, 整張臉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扭曲。
他一隻手快速掏出一把槍對準陸硯清,另一隻手顫抖著垂在身側,粘稠刺目的血液划過掌心, 從他的指尖低落。
看到陸硯清冰封的神情, 康譯雲眼底布著一層陰翳, 唇角的笑意森寒:「是不是覺得意外?」
「真正的控制器根本不在我這裡。」
計時器上, 時間加速, 開始進入60秒倒計時。
康譯雲笑得猙獰,「我送你一程, 黃泉路上有孟婉煙給你作伴, 你一定不孤獨。」
陸硯清扯起嘴角, 眸色寂靜。
「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一落,「砰砰」的兩聲槍響, 幾乎是同一時間。
......
爆炸發生的一瞬間,三樓和四樓的晚宴大廳內依舊籌光交錯,人們歡聲笑語,對此渾然不覺。
婉煙端著酒杯混跡在人群中,正在找陸硯清,張啟航則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聞導演上台非常官方地感謝了各位投資方及眾多媒體的厚愛,致辭結束,台下掌聲雷動,大家有說有笑,歡慶著《長風渡》的收視率創下新高,似乎再也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
就在下一秒,「轟」的一聲驚天巨響,輝煌耀眼的光芒瞬間熄滅,腳下的地面也跟著顫了顫。
整個大廳陷入無邊的黑暗中,人群慌亂,驚恐的尖叫聲不斷,婉煙的身體也跟著晃了一下,堪堪扶著一根柱子才沒有摔倒,地面震動的第一時間太像地震,可眼前一幕跟之前拍攝《南籮》遇到的情況一樣。
這是一場爆炸。
還未等她細想,不遠處牆面的玻璃直接被炸開,一股滾燙的熱浪伴隨著四濺的玻璃渣子,猛然間轟進來。
周圍的人群驚慌奔跑,爆炸發生的一瞬間,婉煙和張啟航被人群衝散,黑暗中誰也看不到誰,只有明滅詭異的火光中,一張張模糊驚恐的面孔。
整個宴會廳一點就著,巨浪般的火舌從炸裂的玻璃牆裡衝進來。
距離爆炸點最近的人群被轟然炸開的玻璃渣淹沒,四仰八叉地倒地,哀嚎聲遍地。
張啟航看了心驚,他大聲叫著婉煙的名字,卻不斷被周圍的尖叫聲遮蓋,得不到任何回應。
這裡的人們前一秒都還是光鮮亮麗,互相奉承,如今被內心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開始兵荒馬亂地四處逃竄,撕碎了偽善的面孔,露出猙獰可怖的真實面目。
沒過多久,灼灼逼人的火焰和滾滾濃煙包圍了整個大廳,所有的逃生路口人滿為患,人們爭先恐後地逃竄。
腳下都是破碎的酒瓶,黏膩的果汁和酒流了一地,噴涌而入的火星跳躍著落地,火焰往裡曼延,一簇簇聚集,慢慢逼近人群。
婉煙被不斷狂奔而來的人撞倒在地,胳膊鉻到地上的玻璃渣,錐心的刺痛感傳來,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她躲在桌下,等人群散去,才慢慢站起來。
面對死亡時,強烈的求生本能,會讓人們暴露他們自私邪惡的人性,褪去錦衣華服,有些人和動物沒什麼區別。
婉煙朝著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大腦一片空白。
張啟航,小萱也在這,她根本找不到他們。
陸硯清又在哪。
這一次他們能不能活著出去。
大廳的溫度驟然間提升,不過多久,就連逃生出口也快被火焰封鎖,眼見火勢越燒越烈,空氣里全都是嗆人的煙味和物件燒焦的味道。
頭頂上方時不時砸下幾盞被燒斷燈繩的水晶燈,「嘭」的一聲響,四分五裂,還伴隨著有人慘痛萬分的哀嚎。
火焰的勢頭絲毫沒有減弱。
被困的人群被火舌不斷逼入樓層深處,這裡應該還有一個安全通道,此時卻被滾滾的黑煙擋著,根本辨不清方向。
婉煙像只無頭蒼蠅,刺鼻的煙霧不斷衝擊著胸腔,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就在下一秒,有人從身後抓住了她的手。
婉煙抬眸,看到滾滾煙霧裡女孩的臉,她認出來,是黎楚蔓。
黎楚蔓用一塊毛巾捂著口鼻,彎下腰將婉煙從地上扶起來,微微喘著氣:「我終於找到你了。」
婉煙愣住,看著黎楚蔓從兜里拿出一塊濕毛巾遞給她:「用這個捂著,還能撐一會。」
婉煙靠著牆,喉嚨里像是扎了根刺:「為什麼來找我?」
黎楚蔓笑了笑,雙眸在斑駁的光影中明亮得像星辰:「哪有人會丟下自己的朋友去逃命?」
女孩的聲音不緊不慢,周圍的尖叫聲不斷入耳。
黎楚蔓似乎並不知道,這裡的人多數都是自私的,她才是特例。
靜了片刻,婉煙輕笑,「謝謝你。」
黎楚蔓扶著她起來,眸光溫柔且堅定:「真想謝我,就給我堅持住。」
婉煙鼻子一酸,重重地點點頭,忍不住破涕為笑。
兩個小姑娘並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從這裡離開,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陸硯清也在這棟大廈。
無數次出生入死的任務里他都活下來,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時間越長,婉煙的意識昏昏沉沉,煙霧鑽入她鼻腔,她就快喘不過氣來,身旁的黎楚蔓呼吸也已經微弱,不知何時已經陷入了昏迷,此時安靜地靠著她的肩膀,仿佛熟睡一般。
眼前「啪」的一聲掉下一個掛燈,她下意識抬頭,看到頭頂上方,那盞搖搖欲墜,偌大的水晶吊燈。
就在鋼繩斷裂的那一刻,婉煙的身體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她轉身,緊緊抱住一旁昏迷中的女孩,用身體護住了她。
幾乎是同一時間,滾滾濃煙里衝進來一個人,就在水晶燈快要砸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男人動作靈敏得像只獵豹,迅速衝上前,從身後將她整個摟住,緊緊地箍在懷裡。
灼人的熱浪鋪天蓋地般襲來,濃稠的煙霧之中,婉煙看清來人的臉。
周遭不斷高漲的焰光,映照出男人半明半昧,冷峻清明的臉。
陸硯清將她撈入懷中,頭頂上方的水晶吊燈墜地,四分五裂。
婉煙最後一丁點意識還在,巴掌大的小臉妝容早就花了,頭髮上,裙子上全是灰塵塵的。
沉重的吊燈悶悶地砸在他脊背,陸硯清咬牙悶哼一聲,他的眼眶已經泛紅,喉間溢出的聲音低沉沙啞,「煙兒...」
看見這張臉,婉煙愣了一瞬,她的目光遲鈍地下移,落在男人腰上綻開的血痕,猶帶溫度的血液還在不斷往外涌。
這一刻,空氣仿佛都凝滯。
婉煙的呼吸都快暫停,驚恐無措的心臟狂跳,她的手顫抖地覆上去,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陸硯清...你疼不疼.....」
鼻間是濃郁的血腥味,眼前的男人唇色蒼白,水晶燈已經碎成玻璃渣,落在他臂膀和後背,除了胸口的槍傷,婉煙並不清楚,他身上還有哪受了傷。
她的淚一下子湧出來,看著他身上刺目濃稠的血慢慢浸濕了她的裙擺。
「求你,不要死。」
靜了幾秒,陸硯清慢慢抬手,溫熱的掌心輕輕覆上她的眼,擋住了她的目光。
陸硯清低頭,瘦削乾涸的唇瓣吻掉她臉頰上的淚痕,氣息微弱的貼著她,聲音低沉溫和。
「煙兒別哭,我帶你離開這。」
婉煙落進他懷裡,緊緊抓著他的衣領,聲音哽咽:「陸硯清,你要說話算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