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國拉著他們東拉西扯半晌,瞧著溫顏從頭到尾冷漠,陸染白則是要笑不笑打太極,左右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王建國也跟著佛了。
這個年紀段的孩子對愛情有著不切實際的想法,幻想美好,甚至覺得對上眼了,那就是一輩子。
天真,純真,認真,又不太著調。
王建國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肆意揮灑的青春誰不愛,他上高中那會兒也曾暗戀過班裡的女生。
漂亮,成績好,優秀,可愛。
一顆小心臟噗噗直跳。
等畢業各奔東西,多年後的再相遇,曾經的白月光早就變成了白飯粒。
當了班主任後,見多了為所謂愛情要生要死的孩子,年輕氣盛,總以為衝動一回挺瀟灑,末了,只是徒留一身悲傷。
真正能成的有幾個?
王建國想得遠了,直到任課老師帶著課代表進來,王建國才回神。
「既然不是,那你倆以後也注意點。」
想到上次游泳館那個「人工呼吸」,王建國挺擔心的,「適當保持點距離吧。」
話落,又囑咐:「這個時期還是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真想搞對象,等上了大學再考慮。」
溫顏:「……」
她想說,她沒打算跟陸染白搞對象。
王建國顯然不給她這個澄清的機會,又巴拉了一堆,總算在上課鈴敲響時,放了行。
臨送他們走,王建國忽地想到一件事兒,叫住陸染白:「那個染白啊,老師聽說你不是有個青梅竹馬叫小丁香嗎?小百合又是怎麼回事?」
陸染白頭也沒回,懶懶散散地回了句:「老師,您不是說讓我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嗎?」
王建國:「……」
「放心。我的小百合挺優秀的,我們倆在一起是強強聯合,拉高班裡的成績水準。」陸染白說著,漆黑的眼落在溫顏身上,似笑非笑的,「你說是吧?溫同學?」
溫顏無聲地瞪他。
終於被王建國放了行,等他們出了辦公室,王建國突然get到了盲點。
等等!!
強強聯合?拉高班裡的成績水準?
下堂課是生物實驗,兩人一前一後往實驗室方向走去,實驗室地點偏僻,整個東分的建築風格都是偏哥德式的歐式風格,實驗樓更甚,遠遠瞧上去就像是中古世紀的大教堂。
圍欄都是鐵藝雕花,上頭爬滿了藤本月季,臨近五月,鐵藝圍欄上的月季競相開放,花團錦簇的。
上了樓。
沉默一路。
溫顏聽他在身後喊她,「溫小野貓,還生氣呢?」
溫顏不理他。
其實心裡門清,與其說是生氣,不如用手足無措來形容更為貼切。
感情這事兒一直都不在她的計劃範疇中,至少在學業期間,她沒想過談戀愛。
初中時,也不是沒見過班裡的女生戀愛,暗戳戳喜歡一個人,想靠近又怕靠近了,那種若有似無的曖昧變了質。
有時候甚至不明白,究竟是喜歡這個人,還是只是喜歡戀愛的感覺。
男生女生在這方面思維有所差異。
女生對感情似乎充滿了各種幻想,並且不斷美化,陷入其中後,冷靜與理智就此坍塌,甚至有些看上去挺理智的女生,一旦涉足情情愛愛,很容易就變戀愛腦。
溫顏挺怕這種感覺,對象是陸染白的話,就更可怕了。
他這人心思太難測,講話真真假假,無法分辨。
而她自個兒性子冷淡,自身缺陷非常清晰,不是那種溫溫柔柔可可愛愛的女孩子,甚至連撒嬌都做不到。
溫顏不太能想像,跟他這樣的人在一起,若是有一天他膩了,煩了,放手了,她是不是也會跟那些陷入情網的女生一樣,變得患得患失,失去自我。
這個念頭一起,退縮的心更加明確。
溫顏越想越煩,連帶著留學的事情也慘雜進去,本來美國是她的第一首選,現在她有點猶豫了。
沒了交集,可能一切就會慢慢走向她所設定的路線。
陸染白單手插兜跟著她,小姑娘也不知道想什麼,挺入神,連帶著表情都變得凝重無比。
他不緊不慢跟著她,笑著喊她,「溫小百合?」
刻意拖長的腔調,咬字曖昧,融了幾分戲謔。
溫顏被打斷思緒,腳步微頓,沒回頭冷聲嗆他,「你才小百合。」
「咦?我不是嬌花麼?」
他輕笑,「再者,我叫小百合,你對號入座幹什麼?」
溫顏:「……」
三言兩語,成功挑起了她的脾氣。
溫顏閉了閉眼,強行忍住想要打爆他的**,步入走廊。
實驗樓人跡罕至,室內又整了厚厚的遮光窗簾,黑乎乎的什麼都瞧不清楚。
「溫小百合。」
他追上她,身子一低,斂去玩世不恭的笑意,挺認真地問她,「給不給追啊?」
溫顏呼吸一滯,半晌沒回過神。
原以為昨天他就是心血來潮,隨口那麼一說,本來她都想翻篇了,這會兒聽他舊事重提,溫顏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認真的。」
「……」
「第一次追人。」少年聲音輕輕淺淺,帶點奇異的沙啞,「沒經驗。」
「你教教我,行麼?」
明明不算近的距離,溫顏卻覺得他像是在她耳邊呢喃,只聽他輕輕開口,溫顏的耳根迅速紅透了。
習慣性地想要去捉她手腕,想到她昨天的指控,不想給她留下個不認真鬧人玩兒的罪名,陸染白強行收回手,語調低了幾度,「聽你的,行不行?」
這次,紅潮直接從耳根蔓延到了臉頰。
溫顏繃著臉,半晌,才擠出兩個字:「……神經。」
陸染白打量著她緋紅的臉,唇角微揚,嗓音越發低啞,「我學習能力挺強的,保准聽小百合老師的話,嗯?」
一口一個溫小百合,簡直像是情人間的逗趣**。
好聽的音色,搭配著這麼張無可挑剔的臉,漆黑的眼睛亮晶晶,專注地盯著人時,分外妖孽。
溫顏突然有點理解溫時為什麼受不了他叫自己「小丁香」。
真要命!
太犯規了!
這人是怎麼做到的,無論講什麼都跟**一樣!!
「給不給追?」
尾音稍低,隱沒了「追」,簡直像是在講不可描述的話一樣。
溫顏聽得腿都軟了,捏了捏蔥白的手指,她回過頭兇巴巴瞪他,一手指著圍欄,唇角掛了抹淺淺的微笑,「溫小百合讓你去死,去不去?」
少年一臉無所謂,「去啊。」
溫顏被噎住了,無語地瞪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的玩笑話。
她轉身就走。
下一刻,聽到身後的動靜,溫顏下意識回眸,就見陸染白單手抓住鐵藝圍欄,正往下跳。
溫顏頭皮都炸了。
幾乎本能地就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又驚又急,素來冷靜的聲音都變了調,「陸嬌花你是不是瘋了!!!」
少年單手抓住鐵藝欄杆,大半個身子探出,腳底懸空,姿勢還挺瀟灑。
他盯著她泛紅的眼睛,很輕地笑了聲,「捨不得我死啊?」
溫顏手指扣緊他的手腕,生怕他真的掉下去,這裡是四樓,就算摔不死也得落下個殘廢。
他的體溫偏暖,她的身體卻總是很涼,尤其生理期來臨,小腹疼痛,手腳冰涼是常有的事兒。
指腹壓在他冷白的手腕,連帶著指尖的肌膚都被燙到。
溫顏這會兒都不知道該罵他還是繼續打爆他。
鐵藝圍欄上,怒放的藤本月季被風吹得七零八落,花瓣散了些,繚繞在他被風揚起的黑髮。
她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花在誘惑人,還是人在繚繞花。
妖精一樣的勾人。
心跳陡然加速,無所適從。
「溫顏。」少年斂去笑意,烏黑深邃的眼睛直視著她,滿滿都是認真,「能不逃避麼?」
溫顏的手指僵了僵,心神恍惚。
小姑娘眼圈微微泛紅,臉色慘白,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被氣的。
「嚇到了?」他輕笑,「雖然挺期待你為我哭的……」
溫顏沉默地盯著他,他從圍欄跳回來,那麼危險的動作,他做起來跟沒事人似的。
理了理自己的制服,瞬間又恢復到了一絲不苟的好學生模樣。
溫顏眼眸低垂,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陸染白偏頭咬住領帶一端,纏好手腕間的領帶,漫不經心看了眼溫顏。
小姑娘安安靜靜的,嬌俏的小臉沒了表情,微微泛著蒼白,唇瓣被咬出一點殷紅,誘人得很。
好像……玩笑開過頭了。
纏好領帶,陸染白低頭靠過去,黑眸沉沉,「真嚇到了?」
她抿著紅唇,一言不發。
他輕聲哄她,「跟你開個玩笑,我沒想真弄哭你——」
就算弄哭,也不是在這個場合。
其他場合。
還挺期待的。
腦子裡想得遠了,眼前的小姑娘驀地一拳錘過來,力氣足,錘在他心口處生疼生疼的。
陸染白微微一怔,溫顏惱羞成怒地懟他,「所以我才討厭你!你這人真是——」
「真是什麼?」
陸染白沒躲,反手握住她柔白的小手,扣在掌心。
溫顏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他跳樓的那個瞬間,沒留神他的動作。
直到他捉住她沒什麼攻擊力的拳頭,展開,帶著她貼在他心臟跳動的地方,隨口接下她的話,嗓音懶散又喑啞,「真是有病,是麼?」
掌心貼在他心口,隨著他的心跳,溫顏只覺得整個人都跟著酥了。
她想挪開手掌,被他強勢地按著,動彈不得。
少年低頭靠近她,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是秘密織就的網,牢牢鎖住。
「那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