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珝回頭看去,正看見一白衣男子駕雲而來,周身碧波環繞,寶光瑩瑩,似乎也是水道修士。
「這應該就是這方世界的修士了,不知我能否從他口中打探到什麼消息。」王珝心下思量,旋即迎了上去。
「不知道友喚貧道留步,所為何事?」
「說來慚愧,」那白衣男子滿臉慚色,「還未請教道友名諱?」
「貧道靜川。」初來此地,言多必失,王珝只是簡簡單單答了一句,反問道,「道友又是?」
見王珝答得簡略,沒有泄露任何多餘信息,這白衣男子面上並無異色,笑著回答道:「貧道道號清泓,天地間一散仙而已。」
「原來是清泓道友。」王珝點點頭,「不知清泓道友有何指教?」
「敢問靜川道友可是來此地降妖?」清泓先是問道,旋即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釋道,「還請道友原諒貧道貿然發問,我正在煉一爐丹藥,能增長功行、深厚根基,可須得一頭數百年功行的龍獸精血入藥,我尋了許久,最近才在此地打聽到,未曾想......」話中未盡之意,任誰來都能明白。
「原來如此,」王珝點了點頭,「不瞞道友,若此妖為我所有,那送與道友也無妨,只是......」
「只是為何?」
「只是此妖圖謀這白河灣河伯之位,招惹了此地神靈,我也是受其邀請方來降妖,所以未經主人家允許,實在不能把這妖贈與道友。」
「靜川道友放心,此舉我理解。」自稱清泓的男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若容我前去拜訪河伯一番?」
「道友自便。」王珝自然是無可無不可。
「多謝道友了!」清泓微微一禮,顯然這龍獸對他十分重要。
「哪裡哪裡,道友與我也算有緣。我早年間功成,取道號時也曾想過清泓這個道號,可是最後還是選了靜川,可見你我當真有緣。」王珝想起先前突破法師時的情景,於是玩笑道。
「哈哈,那還多謝靜川道友把清泓這道號留給我了。」
「道友說笑了。」
......
河伯水府之中。
河伯坐於主位,王珝、清泓二人居於客位。
這白龍灣河伯自從王珝扔出定海珠後,對他便恭敬了不少,此時諸事已了,自然要設宴邀請王珝前來赴宴。席間連連敬酒,王珝拗不過河伯,只得勉強應下,辛虧旁邊還有清泓道人,為他吸引了不少火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河伯拍了拍手,叫堂下的水妖舞女盡數退下,這才看向王珝斟酌著開口:
「靜川仙長助小神除妖,滅去這心頭之患,更護佑了沿岸百姓,此等大恩,真叫小神不知如何是好。」
說著便繞過桌案來到堂前對著王珝一禮,被他及時扶起。
神靈乃天地所鍾,身上氣運濃厚,王珝可不敢叫其隨意拜謝,說不得便會消運折壽。因此他手上用力,攙扶起河伯,笑道:「尊神客氣了,尊神身為此地正神,護佑一地眾生多年。得道者多助,我幫尊神乃是理所應當,尊神不必多禮。」
「正是,」清泓有心刷這一人一神的好感度,於是笑著開口,「仙神一體,我和靜川道友乃玄門正宗,見尊神有難理應相助,尊神不必將其放在心上。」
「這是哪裡的話?若是有恩不報,小神豈非成了那不識廉恥的小人?」河伯義正言辭道,「等會我便帶二位仙長去水府寶庫,仙長若是有看得上的儘管拿去!」這河伯也是大方,把未曾出力的清泓道人也算了進去。
「此事不急,」見這河伯強要答謝,王珝只得轉換話題,「其實貧道另有一事相求。」
「仙長說來便是,凡小神力所能及之事,必然為仙長做到。」河伯笑道。
「沒有那麼嚴重,貧道只是想問尊神,這龍妖不知尊神準備怎麼處置?」王珝說著指了指手邊提籃里的黑色龍龜,此時這龍妖早已清醒過來,只是被九條水龍牢牢看住,不敢輕舉妄動。
「這......」河伯有些躊躇,但想了想,還是坦白道,「二位仙長有所不知,我看此妖實力不低,說明其身上真龍血脈必然濃郁,怕不是個有來頭的。若僅僅是關押起來還好,一但想要殺死它......」
「此事易耳!」清泓道人忽地大笑一聲,插言道,「若是河伯把這龍妖交於我處置,我自然有辦法叫它不會打擾到河伯。」殺了它肯定就沒妖打擾了,至於可能存在的龍妖長輩,他自然有辦法接下。
「沒錯,清泓道友手段高超,河伯放心便是。」雖然不知清泓有何自信敢應下此事,但他畢竟是自己帶進來的,王珝只得為其助長聲勢。
「既然如此,那此妖就交由清泓仙長處置了。」這河伯也是個有決斷的,乾脆就把這黿龍遞了出去,反正眼不見心不煩,就算這黿龍死了也找不到自己頭上來。
「多謝河伯和靜川道友了,貧道無以為報,便送二位一份功德,如何?」清泓謝過王珝和河伯,心頭一動,於是挑起了另一個話題。
「功德?」河伯正端起一杯美酒準備敬酒,聞言手上一顫,那佳釀便灑了出去,沾滿了袖袍。
但他絲毫不以為意,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清泓道人:「仙長所言功德......」
「尊神想的不錯,正是那天地眷顧之功,萬民敬仰之德。」清泓道人肯定道,旋即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王珝,笑道,「靜川道友倒是好風度,沉穩如斯。」
「清泓道友說笑了,莫看我表面風平浪靜,實際上暗地裡潛流洶湧啊!」王珝詼諧道。
這河伯、王珝、清泓都是水道好手,自然明白王珝話中景象,聞言便紛紛笑了起來,席間略微凝重的氛圍一掃而空。
借著這笑聲鬆了口氣,河伯也不復先前緊張姿態,看向清泓道人,誠摯道:「還請仙長教我!」
這功德可不是好得之物,乃是有功於天地眾生之後才能得到的獎勵,有護身煉寶、增長功行、定神祛魔眾多妙處,簡直是萬金油一般的存在。
這白河灣河伯身為一方正神,護佑周遭眾生,調節四時水汽乃是其職務所在、理所應當之舉,算不得多大功勞。所以他為神百年,積攢下來的功德也只是少少一點,大多還都來自白龍灣兩岸居民的感激。所以他一聽清泓道人有門路得到功德,才會激動至此。
「靜川道友和尊神都應該知曉,」清泓道人飲了杯酒,「我玄正洲玄宗昌隆,敬天禮地,玄門三宗的名聲赫赫,而人間皇朝的存在感則不算太高。」
此地名為玄正洲?聽起來形勢和九州界很像,玄門三宗,還真是個熟悉的名字。王珝微微一笑,道:「所以呢?」
有捧哏的人就是舒服,清泓道人點點頭,繼續道:
「玄門意在清修,人間皇朝卻多被魔門侵染,與仙道多有衝突,幾番大戰下來,玄正洲生態遭到嚴重破壞,水汽不穩,全賴當地神靈自行調節。以至於各地氣候彼此不同,民生農事多有所誤。」
「清泓仙長說得時,」這一番話顯然說到了白河灣河伯的心裡,讓他不由得倒起苦水來,「我身為此地河伯,每逢時節都要小心翼翼行雲布雨,既不敢破壞農時,也不敢和鄰地氣候差異過大,導致禽獸不適,物候有變。」
「河伯有心了。」王珝長嘆一聲,他雖然沒有見過類似景象,但也能腦補出幾分來,大概想得到其中的繁瑣。
「所以,貧道深思多年,終於想出了一法。」清泓微微點頭,有些自得。
「道友就不要賣關子了,你看河伯已經等得心焦了。」見他半天還沒引出正文,王珝玩笑道。
「貧道此法,名為節氣歌。」清泓笑著搖頭,終於說出了此行最大的來意。與這節氣歌所能帶來的好處相比,那黿龍妖王對他來講也只能算是個小頭,不及這節氣歌重要。
他原先之所以來此,一時是為了除妖,捉走這黿龍練功,二便是趁機傳播節氣歌,好聚斂功德。誰知此行有變,龍獸早早被人除去,他只好另外打算,終於把話題導回了自身期望的軌道。
「幸好,雖然過程多有曲折,但結果還算圓滿。」心裡念叨了一句,清泓看著王珝和河伯期待的樣子,細細解釋起來:
「我察覺到此事後,特意花費不少功夫順應四時,查閱天象,幾番訂正,多次實驗後,總結出來這麼一首歌謠,把這玄正洲一年四季分為二十四個節氣,暗合農時,以指導農事。」
說著,清泓道人就念出了自身所作節氣歌:「立春梅花分外艷,雨水紅杏花開鮮;驚蟄蘆林聞雷報,春分蝴蝶舞花間。清明風箏放斷線,穀雨嫩茶翡翠連,立夏桑果象櫻桃,小滿養蠶又種田......」
「原來如此,」細細聽完後,河伯不由得激動出聲,「若是此歌傳播開來,農人按此進行生產休息,神靈以此調節水汽,把控四時,這玄正洲氣候不一的大難題便有很大可能解決,果然是一番大功德!」
「玄正洲廣袤無比,不是我等所能肖想。」清泓冷靜出聲,「只要此歌傳播開來,能為眾多百姓進行農事出上一份力,這也是不小的功德了。」
「此言在理。」河伯也冷靜下來,細細品味起其中奧妙來,他是凡人身死封神,自然知道這短短不到二百字的分量,當真是指導農事的圭臬。
若是這節氣歌傳播開來,除了作為首創者的清泓會拿到最為豐厚的一份功德外,他們這些傳播之人也會有一小份功德作為獎勵。而像河伯這種水神地祇,因為有教化、撫佑之功,還能再多拿一份功德。有此助力,說不得自己便可嘗試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的河伯!*
這邊河伯陷入對於未來的暢享中不可自拔,另一邊王珝仍尚未回神,心中思緒不斷起伏,泥丸宮中元神快速運轉。
「這玄正洲我初來不久,尚不知其曆法紀年如何劃分,但其中奧妙,卻可從這節氣歌中窺見一斑。這節氣歌把一年分作二十四節氣,每六個節氣歸於一季,又分為春夏秋冬四季......
「凡此種種,足以說明這玄正洲的曆法和九州界乃至我夢中所見那方世界十分相像,不然這節氣歌也不會如此相似了。」
在王珝少時夢中所見的那方世界,乃是星辰繞日而行,眾生居於星辰之上。所以那裡的天文曆法安排乃是以日為據,農業活動也是同理。
雖然玄正洲尚不知是何情形,但九州界的天地架構卻並非星辰繞日而行的模樣。他對九州的曆法節氣和夢中的水藍星辰一模一樣早有懷疑,沒想到這玄正洲上也出現了類似的節氣歌。
「說不得可從此處著手,助我勘破其中奧妙,找到返回九州的機會。」王珝心頭一動,便盯上了一旁正自得地飲酒吃菜的清泓道人,「這清泓身為節氣歌創作者,看來以後要和他處好關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