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地煞之術,落難男子

  王珝在蓬萊島上略作停留,收拾了一下外出遊歷的必需品,然後將這些事物一一放入劍匣中後,便背上劍匣,來到了凌波島上。

  今日是尹月緣難得處理宗門事物的日子,因為王珝已經成為法師,所以他也有資格進行旁聽。但王珝沒有收徒也沒有在門中擔任職務,因此並不能發言,這也是權力和義務相對等的一重道理。

  東海劍宗遠居海外,弟子來源多為近海漁民後代或者中土有門路的世家子弟,以及門中弟子外出遊歷時見到的良才美玉。人員構成複雜,成分差異較大,彼此之間常常產生矛盾,需要進行調解。一些鬧得嚴重的,還會報到長老那裡去,請他們定奪。

  也是近年來仙道衰頹,弟子數量減少的同時類似事件也少了許多,不然各位長老都要頭大。

  而這些事物,不管他們怎麼處理,但最終都要報於尹月緣知曉,雖然尹月緣也懶得管這些,但畢竟是態度問題。再加上一些外出採買的庶務瑣事,這個會議一開便是一早上。

  王珝早在會議開始後不久就閉目養神,觀照自己周身竅穴,開始練功行氣,對殿中會議懶得上心,等到眾人散去後方才睜眼,準備向自家老師提出遊歷之意。

  尹月緣見眾人散去後唯獨王珝停留,於是笑道:「如何,可要擔任一個職務,為老師分憂?我看藏書閣或者蒼漩島就挺適合你的。」

  王珝一心只想遠離門中瑣事,前往中土遊覽大好河山,哪會傻乎乎上了尹月緣的當,被她拉去做苦工?因此乾笑一聲,道:

  「弟子此次前來,卻是有外出遊歷之意,懇請老師批准。」

  「外出遊歷?」尹月緣哂笑一聲,幾年時光下來,她也算知道了這個弟子的秉性,厭煩瑣事,最喜清靜,因此一眼就看穿了王珝心底的小心思,故意道,「你想回返中土?」

  「正是,我自幼上山,甚少入世遊歷,如今正要補上這一遭。」王珝眼見有門,因此睜眼說起瞎話來。

  「既然如此,那你就順便把李清歌和鄭縈二人護送回去,如何?」尹月緣眼裡閃過一道笑意,開始給王珝挖坑。

  「這些小事,弟子自然無妨!」考慮到李清歌和鄭縈都是熟人,也不好再三拒絕自家老師提議,王珝便應下此事。

  「清歌丫頭她得先回太白劍宗一趟,你順便幫我給周秦送封信,想來這也不算麻煩吧?」眼看王珝已經走到了坑前,尹月緣便又加了一把力,臉上笑意盈盈。

  「為何不讓師妹她送信?」王珝似乎察覺到了不對。

  「此信關乎到清歌丫頭身上一樁隱秘,不好叫她本人知曉。再說,你如今已是法師,信擱在你身上自然最為安全。」尹月緣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藉口。

  「既然如此,那我收下便是。」王珝不覺有異,答應下來。

  尹月緣滿意點頭,召來筆墨紙硯,揮手寫就了一封信,封好後遞給王珝,叮囑道:「不可叫清歌丫頭發現,你自己也不得窺看其中內容。」

  「弟子絕不會偷看。」王珝對他人隱私又沒多大興趣,因此一口應下。

  「既然如此,那你便和清歌丫頭她們匯合吧。」交代完事務,尹月緣揮了揮手,讓王珝退下。

  「弟子告退。」王珝施了一禮,隨後離開。

  出了大殿,王珝先是通知了李清歌和鄭縈二人,約定好下午在聽濤島上見面,隨後便去往了大殿後方的藏書閣,打算抄錄一些術法,在趕路過程中進行修煉。

  如今王珝已是法師,放在真實界便是外景,按照九州的劃分方法來看,他正處於法師大境界中的「通法」小境。

  所謂通法便和這一境界的特點有關,甚至就連法師之名,也是取自此處。

  先天鍊師在內景圓滿並調整好內天地結構後,便可以架構天地之橋,開闢眉心祖竅,成為法師。

  在晉升法師的那一瞬間,天地元氣經由眉心祖竅而下,在沖刷肉身雜質的同時,也開闢了周身各處竅穴,使其自然洞開,日後只需加以凝練便是。

  而人身五臟六腑、周身竅穴分別照應諸天萬界,自然彼此之間有種種不同之處。法師出手時,只需調動相關竅穴之力,便能呼應五行,施展出相應術法。

  所謂出手成法,便是法師境界名稱的由來。

  當然,由於個人功法屬性不同,術法威力也有所不同,譬如王珝,在水屬術法的威力上自然強於其他幾種術法。這一點上,只要功法本身有五行之分,莫不如是。

  不過道家典籍有云:「其藏火者,沸而飛上,克火而受火之性也,其蘊土者,成江海生眾物,其混於土性也,其類金者,堅冰而強於天下,凝寒而定其性也,其類木者,風雪而日增,水旺而帶生也。」

  水能包容五行,因此王珝在這方面還是比其他人要有不少優勢。

  閒言少敘,王珝在藏書閣中待了一段時間,抄錄了不少實用術法,比如通幽、借風、神行、黃白等等,這些術法共有七十二種,合地煞之數,統一記載在一根玉簡當中,名為《地煞七十二術》*。

  說實話,最初看到這根玉簡,王珝還以為是那位孫大聖的傳承,仔細分辨後才知,這只不過是歷代東海劍宗門人補充所得,跟那位齊天大聖並無瓜葛。

  這七十二種術法繁雜無比,尚未經過整理,甚至不少的功用都彼此重複,比如噴化和指化、聚獸和調禽。若是細細歸納下來,也不過不到五十種術法,但已足夠王珝所用。

  這《地煞七十二術》雖然被東海劍宗看不上眼,只放在了藏書閣第一層,但也是劍宗多年積蓄而來,若是放到凡間,足以造就一個龐大勢力出來。

  待王珝抄錄完術法時,他和李清歌等人約定好的時間也快要到了。於是他快速趕往了聽濤島,準備和二女匯合。

  ......

  兩日後,天朗氣清,波平風靜,海水如同一塊巨大的碧玉,在日光照射下微微起伏蕩漾。

  此時已是王珝三人離島出發後的第二日,經過兩日路程,他們馬上就要抵達海岸,踏足中土,如今已經能見到視野盡頭模糊的地平線。

  由於此次不像來時一般有飛筏駕駛,所以王珝只能從庶務堂那裡要了一艘小舟,載著李清歌和鄭縈二人出發。

  不過因為有王珝這位法師境界的水道修士,三人速度反而比王珝當初更快,僅僅兩天就走完了這一段路程。

  實際上,當時周長老也有磨練李清歌和王珝的意圖,不然憑周長老這位資深法師,即使其功法並非是水屬,但在飛筏幫助下,速度也能更快。

  看見前方地平線冒頭,王珝也懶得繼續操縱舟船,把駕駛權讓給早有嘗試之心的鄭縈,任憑李清歌在一旁指點,自己尋了處寬敞地界,拿出術法修習起來。

  這幾日,他尋了些閒暇空餘時間進行修煉,這地煞術的修煉也算是入了門,估計在死亡任務開始前,便能修成其中大部分術法。

  王珝正在研習術法,忽然聽見鄭縈呼喚,他抬頭看去,只見鄭縈指著一個遠處一個小點道:「靜川師兄,那貌似是個落難之人!」

  王珝順著鄭縈所指方向看去,果然,一個男子正漂浮在海面上,似乎已經體力不支,偶爾才掙扎著動彈兩下。

  「那就把他救上來吧。」王珝隨口道,然後繼續翻閱起術法典籍來。

  得了王珝首肯,鄭縈便操縱小舟靠近過去,把男子打撈上來,擠壓出胸中積水,待男子呼吸平穩後,才開始檢查男子身上衣物,試圖發現一些線索。

  「看這布料材質,似乎家境很是富裕。」鄭縈一邊檢查,一邊給有些興趣的李清歌解釋道,「你看,他衣角里還縫了幾片金葉子,這是富貴人家常見的手段,應急所用。

  「而且他手掌白皙,指間的幾處繭子也是多年握筆留下的,更沒有操持雜務和練武的痕跡,似乎就是一個尋常書生。其餘的我就看不出來了。」

  「怎麼了,你還有心思去打探此人身份?」王珝注意力從典籍中收回,看向鄭縈。

  「靜川師兄說笑了,只是確保此人無害罷了,等到上岸以後,找間客棧把他留下,已算我們仁至義盡,畢竟已經救了他一命。」

  「只怕有些人貪心不足。」王珝搖了搖頭,繼續看書。

  片刻後,落水男子悠悠醒轉,先是略帶茫然地看了一眼頭頂藍天,然後閉了閉眼,側頭看向一旁的王珝,認真道:

  「在下章夢飛,字雲翔,多謝幾位搭救。」

  既然是對自己說話,王珝也不好冷臉對人,他便收起書來,打量了一下這個自稱章夢飛的男子。

  此人年紀輕輕,亦不過二十出頭,雖然面色蒼白,但仍有一股精氣神在面上,眼光誠懇,似乎並非歹人。

  看罷,王珝打了個稽首,道:「貧道靜川,這是貧道的兩位師妹。不知章兄這是怎麼回事?」

  章夢飛嘆了口氣,道:「在下無意中撞破一樁隱秘,因而才落到如此地步。」

  王珝一聽,並沒有按套路來,只是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等上了岸,章兄便可自去。」

  章夢飛張了張口,最終什麼都沒說,自己一人坐在了船首,悶悶不樂。而王珝三人正相互傳音,沒人去搭理他。

  「靜川師兄,你怎麼不接他的話啊?」鄭縈有些奇怪。

  「肯定是什麼麻煩事,殺人滅口的戲碼都上演了,我懶得操心這個,你要是有心思,可以去套套話。」見鄭縈蠢蠢欲動,王珝趕緊補了一句,「不准帶上李師妹!」

  鄭縈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笑著起身,過去和章雲翔談起了天。

  她出身大族,心思靈巧的同時又不缺那一份天真好奇,再加上是修行者,自然信心更甚,故而有意摻和到其中去增長曆練見識。

  在她俏麗面容和幾個小手段的幫助下,沒過三五句,她就從章夢飛口中套出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