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石室之中不見天日,但次日剛至辰時,王珝便自覺從睡鄉中醒來。看其精神奕奕的樣子,顯然已經調整好了自身狀態。
「我看看,那些材料都被我放到哪裡了......」少年開啟劍匣,從中往外拿著種種珍惜材料,很快就擺滿了半間石室。
「水玉精粹、滄海精魄,以及最重要的,天一真水!」王珝小心翼翼地從劍匣中拿出一個玉瓶,其中存放著他花費苦功弄來的一滴天一真水。
這三種材料,水玉精粹是從雲中子手中所得,滄海精魄是東海劍宗歷年搜集所得,而此界從未存在過的天一真水,卻是王珝從天一劍胎上薅下來的!
說實話,天一劍胎本身材質,也算不得多麼舉世無雙,據少年辨認,應該就是海底萬載寒鐵這一類的東西。
劍胎上價值最大的,其實是表露出來的煉器手法與其中的真水禁法和其他傳承。與劍胎之中蘊含的知識對比起來,劍胎本身反而並不重要了。
當然,即使這樣,天一劍胎若是煉製完成,也是陽神法寶、法身神兵一類的存在,對王珝目前的境界來說那是綽綽有餘。
由於擔心那位熱愛實驗的陳教主可能留下的暗手,王珝並沒有把天一劍胎作為自身本命法寶使用,而是嘗試學習其中的煉器手法,逆向解析劍胎。
而這滴天一真水,就是逆向解析之時的副產物。似乎是以真水反覆洗鍊劍胎時,殘留的一滴真水恰好被封入了劍中,最終被少年得到。
得到它後,王珝曾嘗試繼續解析劍胎,但也沒有見到更多的真水。
這滴天一真水在劍胎中不知蘊藏了多久,自然而然帶上了一絲劍器自身的鋒銳之氣,不能用來煉製丹藥或者修煉,只適合再作為煉器材料被加入其中。
......
王珝準備好材料後,便開始催動地火,融化水玉精粹。
有法力相助,白色玉石很快融化成一灘玉液,被王珝小心地收攏在一邊備用,而後拿起了滄海精魄。
滄海精魄外形乃是一塊雖然有著膠質感但仍然質地堅硬的深藍色不規則寶石。是深海之地,天然水精被海流來回衝撞打磨而成,本質是一團純淨的水液。
縱然東海劍宗雄踞東海多年,這東西也沒有被收集到多少。王珝只得了拳頭大小的一塊,但也足夠他所用。
在王珝法力操縱下,滄海精魄緩緩蠕動,包裹住了那滴天一真水,而後開始發生形態上的變化,逐漸開始拉長、延伸。
在這個過程中,王珝還不斷把推演出的禁制一一存想而出,配合手上印訣打入精魄之中,使其外形更加貼合自己構想好的器型。
這次所推算出的本命法器,是王珝經過多次失敗後總結教訓,吸取經驗後推算出的,有個名諱喚作「癸元覆海尺」。
何為癸元覆海尺?
律書曰:癸之為言揆也,言萬物可揆度。《律曆志》曰:陳揆於癸。
所以癸還有測度、度量的一重意思,故形制為尺。
再加上在王珝推算中,這柄尺子可以勘探九州水域,引動四海水汽,故而得名。
......
眼看滄海精魄已經逐漸形成了一把法尺的模樣,王珝不敢怠慢,揮手召來水玉精粹所化的玉液,將其裹在上面,在精魄外層鍍了一層玉殼。
如果到了這裡就算結束,那他充其量只是做了個夾心餅乾,不值得少年如此費心,所以接下來的操作才是重中之重,在王珝推算中,最容易出現問題的也是這個環節。
王珝控制著火勢變小,慢慢轉向柔和,讓已經成型的器胚懸浮在其中。然後手中法訣一變,引動了核心處的天一真水,使其向外層開始擴張,和中間的滄海精魄進行交融,同時最外層的水玉也不斷向內層滲透進去。
在這個過程中,三種材料互相滲透融合的速度、外界的溫度大小、火勢的兇猛程度,都有著嚴格的要求。
若是稍微出了一點差錯,輕則不知道煉製個什麼東西出來,重則材料直接報廢順便引起強烈爆炸,讓煉器者落得個重傷的下場。
索性在王珝多次練習下,一切都很平穩,沒有出現任何變故。
終於,過了兩個時辰,懸浮在地火中的法尺已經成型,材質渾然一體,再無真水、玉、精魄之分。
「只要再在火中蘊養一會便好。」見自身法器馬上可以出爐,王珝興奮的同時也不敢大意,生怕激動之下火力一猛,蘊養失敗。那可真是大江大河都過來了,卻在小陰溝里翻了船。
在溫順的赤紅火焰中又蘊養了半個時辰,隨著王珝撤去地火,這柄癸元覆海尺也被少年一把撈起,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檢查。
法尺入手溫潤,頗有玉石之感,但質地沉重,揮動起來風聲嗚嗚,教人已經腦補出了擊中敵人的畫面。
這柄法尺本身呈深藍的滄海之色,其上有道道白紋如浪濤刻般於其上,乃是自然形成,數目不多不少,正是九道。
癸元尺是最為常見的那種尺子式樣,並非武林中人常用的鐵尺(十手),也不是道士設法壇、做科儀齋醮時布置的那種四面刻有符咒的四棱方形天蓬尺。硬要描述的話,便是那種裁縫所用的帛布裁尺了。
王珝把癸元尺握在手裡,以尺代劍,流暢無比地使出了《東海碧濤劍法》中的一路劍法,尺上劍光凌厲,在石室的牆壁上刺出一個個小洞,隱隱紅光從其中透出。
見自己有些得意忘形,險些毀了這間石室,王珝警醒過來,收拾起東西,準備返回自家小島後再做嘗試。
他現在感覺自身已經氣息充盈,幾乎到達了練師境巔峰,如果他在此處把作為自身本命法寶的癸元尺收入體中,那麼水滿則溢,便會順理成章地突破法師。
不過屆時也會有天劫落下,有大概率引動地火爆發,毀去這處洪爐。王珝可不想落得個故意破壞公物的罪名,思量之下,還是回自家小島上再行突破比較好。
......
三日後,蓬萊小島。
李清歌和幾位交好弟子共同踏舟來到了島上,這幾人和王珝也算熟識,是他在東海劍宗內為數不多的友人,所以這次突破觀禮,他也邀請了這幾個人。
「王師弟這島,著實不錯。」一個背著黑色劍匣的男性弟子打量了一眼島上風景,嘖嘖稱奇道,「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就選擇這座島了。」
「你當時可是一門心思的只想往蒼漩島鑽,連島嶼洞府都顧不上選擇,在蒼漩島旁邊隨意選了個島就急急忙忙去地火洪爐里,現在後悔了吧?」一個青綠衣裙的少女取笑道。
「有什麼好後悔的,要不是在蒼漩島上待了三年,我哪能如此之快的完成先天之境的修持?只是王師弟明明入門在我之後,突破法師卻在我之前,這才是讓人羨慕的地方。」
兩個弟子隨意交流著,而李清歌並沒有參與進去,正和另一個少女低聲討論。
鄭縈看了一眼前面走著的兩人,朝李清歌問道:「你們家通知你了嗎?」
少女點點頭,道:「通知了,祖父意思是隨我心意,不管是宗門也好,家族也罷,任由我選擇。」
「唉,還是你好,被祖父和師長寵愛,有自己選擇的餘地。不像我,必須要回返家族,走上這麼一遭。」鄭縈情緒有些低落。
「我也要回去的,」見到好友心情不好,李清歌安慰道,「算算日子,我在這裡待了三年多,也該回到太白劍宗了,你我路上還能作伴。」
「對哦,你是太白劍宗的弟子,我都忘了這茬了!」鄭縈一拍手掌,「宗主她老人家也捨得放你離開?我看她頗為喜歡你的樣子!」
李清歌張口正要回答,突然看見遠處島嶼上一道身影虛空踏步而來,想說的話便咽回了腹中:「......宮主來了。」
兩名少女趕緊拽住前面二人,四人一齊停步,迎接尹月緣的到來。
尹月緣今天依舊是一身宮裝,不同於有著靈動飄逸之氣的雜裾垂髾服,她今日只著了一件裸肩長裙,上身披一件大袖紗羅衫,高髻上簪有金翠花鈿,渾身充滿華貴之意,不像是執掌一派的宗主,倒像是宮中的貴婦。
據弟子們私下傳聞,自家的掌門人似乎在入道前曾是一位貴門嫡女,後來遭逢大變,僥倖被上代掌教收入門中,這才步入道途。所以其身上既有修道者的恬淡之意,也有歷經磨難的冷煞氣質和一些殘留的華貴之氣。
尹月緣看了四人一眼,微微點頭,然後帶著四人走到了蓬萊島南面的沙灘上,此時王珝已經在這裡等候他們。
「如何,有信心嗎?」尹月緣看了一眼手執法尺的王珝。
「自然。」算上虛歲,已是弱冠之齡的王珝認真地答道。
「那就開始吧。」尹月緣示意道。其餘四人也仔細打量起王珝,以求將來自己突破時能作為參考用上。
既然老師已經發話,王珝不再猶豫,念頭一動,癸元覆海尺便被他收入了體內。
本命法器甫一進入,自然和周身法力、元神相交融,使其更上一層樓,元神之力如潮水般湧出眉心,突破了內外天地間的那層界限。
天地之力瘋狂地順著眉心祖竅灌注而下,沖刷著王珝肉身,但沒有對他造成半點傷害。
感受到自身狀況,王珝放鬆了對於身體的壓制。
嘩啦——!嘩啦——!
在幾人注視下,有浪潮聲在虛空中響起,和真實的潮水聲漸漸重疊。
「這就是他的內景之相。」四位弟子心有明悟。
浪潮聲愈發澎湃,王珝周圍有虛幻的蔚藍色光海浮現出來,把眾人淹沒。
雖然身處海中,但是自身並沒有出現窒息的感覺,李清歌強忍著心理上的不適,試圖透過粼粼水光繼續看向王珝。模糊見,她似乎看見了一頭黑白二色的龐然大物從身邊游過。
而身為天師的尹月緣看得更加清楚。在她法眼觀照下,這一片蔚藍海域中的每一道水流都在流動間不斷交融匯合,最後又分散開來,聚散離合間有極其龐大的力量從其中誕生,隱入海底深處。
而海面上湧起的層層波浪,若是仔細盯著一處位置觀察,便能發現雖然其在波峰到波谷間來回運動,但最終總會回到初始的位置,幾乎靜止。
「動靜、生滅之理,沒想到他能如此之快的觸摸到水道的皮毛,真是給了我不小的驚喜。」宮裝美人嘴角勾起弧度,「這樣一來,那件事我也可以放心地交由他去做了。」
正當旁觀之人各有打算時,天空中傳來一聲悶響,有黑雲快速匯集而來,電蛇在其中來回遊動。
「是天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