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恩。」
「程律師有事嗎？」許曉恩正在廚房收拾，就聽到男人忽然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忙將頭伸出餐檯問。
「坐下，吃飯。」程瀚宇說話的時候看著許曉恩，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許曉恩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最後卻擦了擦手，拿了一副碗筷坐到了餐桌上。
程瀚宇見此給吉吉夾了塊肉，重新吃飯。
許曉恩暗暗睨了男人一眼，又看了看女兒，也低頭扒飯，她不太習慣和程瀚宇同桌吃飯，每次都格外緊張。
今晚這頓飯，也就吉吉吃的開心。
結束後，夏清收拾碗筷，吉吉在一旁給程瀚宇將自己今天在託兒所的見聞，小姑娘口吃伶俐，思維清楚，聲音也奶氣，程瀚宇聽的認真，偶爾會提問一句，小姑娘就愈發的開心，只是他們今晚吃飯已經八點，才到九點吉吉的生物鐘啟動，說著說著漸漸沒了聲。
程瀚宇看著歪倒在沙發上呼吸均勻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平，又取了張薄毯蓋上，就見許曉恩收拾好廚房過來，小聲向他道謝，「麻煩程律師了，我現在就抱吉吉過去。」
「我來吧。」程瀚宇說著將吉吉的外套放在薄毯上，將小姑娘整個兒身體包住，又扣上厚帽子，然後將吉吉抱起。
許曉恩連拒絕都沒機會，只能在男人出門的時候，忙喊住，「程律師你的外套。」
程瀚宇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吉吉，「你幫我穿。」
許曉恩先是一愣，接著看到男人的情況，沒多想拿過外套給程瀚宇披上，想了想又將她洗淨烘乾還給程瀚宇的圍巾圍上，只是她同程瀚宇相比實在有些矮，只能踮起腳跟，還怕把前面的吉吉吵醒，動作不敢太大，哪知道最後一下沒站穩直撞在程瀚宇的後背上，撞的鼻子發酸，委屈抬頭瞪著男人的後背，心裡嘀咕，「高了不起啊？都不知道彎下腰。」
結果前面的男人仿佛感應到她的情緒，恰好回頭將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忙給他披上外套，自己也套上，小步跟上對方。
今晚沒有雪，但一月的燕京實在是很冷，許曉恩被抓包，又紅著眼，那模樣看著又委屈又可憐，程瀚宇的心微顫，「沒事吧？」
「沒事。」許曉恩窘迫的擺擺手，「快走吧。」
說完她先一步出來別墅，結果迎面被北風打的面頰發疼，忙裹緊大衣，小跑著去開門。
程瀚宇走在許曉恩的身後，他雖然步子很穩，卻一點不慢，等許曉恩開門的同時，他也跟了進去，將吉吉放進臥室。
許曉恩匆匆忙忙的給程瀚宇道了聲謝，就去浴室接了熱水，給吉吉擦臉和手腳，完了轉身發現男人沒走，神情微訝，「程……程律師？」
「嗯。」程瀚宇嗯了一聲，看著眼前的人。
許曉恩不明白程瀚宇為什麼沒有離開，又被對方這樣看著，只覺得靈魂都被看穿，侷促的手腳都沒地方放，「您……您還有什麼事嗎？」
程瀚宇仍舊未說話，他早就發現這女人一緊張就磕磕巴巴，以前以為她是緊張，現在才知這都是心虛。
等了半天許曉恩沒等到程瀚宇的回答，反而房間氣氛更為古怪，心中不安陡升，暗暗懷疑是她暴露了什麼了嗎？還是他發現了什麼？
這個想法一冒出，許曉恩就心虛不已，望著男人的心跳都漸漸加速，卻竭力克制住自己程瀚宇周身氣場震懾的想要坦白的衝動，用指甲摳住掌心，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催促，「時間不早了，程律師早點休息吧。」
程瀚宇沒想到許曉恩在他故意釋放出威壓之後還能催促他，微微蹙眉，黑色的眸子卻瞥到女人緊繃的手腕線條，還有攥緊的手，心中還有什麼不明白，忽然出其不意的問道，「吉吉的父親是誰？」
轟！
程瀚宇的話一出，許曉恩剎那仿若被雷擊，腦子轟的一聲，睜大眼眸看著眼前的男人，然後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怎麼可能！
身體不受控的輕微的顫抖，卻竭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好一會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程律師怎麼……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她努力了，可聲音還是在抖。
程瀚宇看著她這個樣子忽然就生出一絲不忍，身上的威壓淡去，「吉吉很聰明，她雖然懂事，但也需要父親。」
「我……那個……我知道，但我初戀已經結婚有自己的生活，我和吉吉現在這樣就很好，以後遇到合適又疼愛吉吉的人，我會考慮的。」許曉恩一聽才知道程瀚宇只是在關心吉吉，並不是發現了什麼，話也漸漸說的利索了些，卻又刻意表示孩子是她初戀男友的。
如果說之前程瀚宇只是猜測許曉恩想瞞著自己，那麼這一刻他完全可以肯定以及確定這女人從頭到尾都不打算讓吉吉認自己。
呵！
心理冷笑一聲，覺得自己剛才的心軟很是可笑，這女人根本不打算承認。
「是嗎？」程瀚宇譏誚的反應了一句。
許曉恩情緒大起大落，又過分緊張，所以沒聽出程瀚宇話里的譏諷，還猛地的點頭連說了好幾個是。
程瀚宇深深的看了眼她，轉身離開。
等人一走，許曉恩瞬間癱軟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來不了，心裡的恐懼越來越強，甚至生出立刻馬上逃離這裡的衝動。
可隨著理智漸漸回籠，許曉恩發現她不能。
一個月三千不多，卻足夠她和吉吉的生活費用，這樣她就可以將所有工資都積攢下來給吉吉上學，而且今天吉吉去了物業那邊的託兒所，環境非常好，吉吉今天回來特別開心，最重要的是小區有自己的幼兒園，今天物業的經理主動跟她談了，吉吉開春可以在這邊上幼兒園，學費按照園區業主的標準，一個月八千。
相比吉吉待過的其他幼兒園，這個所謂的優惠其實比之前上的幼兒園一年的收費都高。
可環境和教育資源都是頂級的，吉吉能進入這樣的幼兒園全靠程瀚宇，至於月八千的費用她咬咬牙也不是不能負擔，但如果離開他們又要去哪裡？
這幾年她在這個城市不斷的搬家，或者說逃亡，吉吉也被迫跟著她一起吃苦，好不容易她們母女的生活稍微有了起色，真要的要離開嗎？
許曉恩越想越傷心，只覺得自己沒用。
她害怕程瀚宇知道真相搶走吉吉，卻沒有能力給吉吉更好的環境，人最大的悲哀大概就是發現自己的無能。
坐在地上，許曉恩不想哭，眼淚卻不受控的往下掉，尤其想到如果程家發現真相，搶走吉吉……她的眼淚就越流越多。
翌日。
昨夜一夜輾轉，可到了六點許曉恩還是早早的起了床去給這程瀚宇做早餐，
經過昨晚的冷靜，她想明白許多事情，為了吉吉她不能再逃走，如果有一天程瀚宇真的發現吉吉是他的孩子，她也該勇敢面對，哪怕以她現在的條件，幾乎沒有什麼勝算。
可也比逃跑強吧？
不過說到底她還是帶了僥倖心裡，希望程瀚宇不要發現，等他們這段僱傭關係結束，然後不再有交集，她也不用再擔驚受怕。
想到這，許曉恩儘可能讓自己表現的平常，早上給男人做了燒麥、青菜餅、紫菜蛋湯和一份蔬菜沙拉，想了想怕不夠，又將昨晚剩下的米飯做了三個葷素搭配的飯糰，還特意將表層煎成金黃。
程瀚宇運動結束洗澡下來，早餐已經準備妥當，他看了眼早餐，又看了眼低頭在廚房忙碌的女人，「一會送完吉吉在門口等我。」
「那個不用了程律師，我可以自己去公……」
「我送你，你可以早上多做一份午餐給我。」程瀚宇直接打斷許曉恩拒絕的話。
許曉恩心理抗拒的同時，腦子裡飛快的算帳，多給男人做一份午餐，材料什麼都不用出，只是浪費一些時間，卻可以省下早上的六塊錢車費，扣除周末一個月就可以剩下一百五，而且這男人的冰箱也不知道誰採購，買次都是買一箱，吃不掉就壞，秉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她有時候剩菜剩飯湊合湊合也能省頓飯錢，這樣早餐、晚餐也能省些錢，而且她也可以把自己午餐帶過來一起做，不用提前一晚做，每次隔夜味道都會差好多……
這樣算來程律師的提議真的很好，而且剩下來的錢都可以攢起來給吉吉當學費。
程瀚宇見許曉恩一直不說話，以為女人不願意，抬頭望過去就見她在自言自語著什麼，雙手舉在眼前掐掐算算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眉頭輕蹙，「你在想什麼？」
「算帳啊，我算算要是這樣可以聲多錢。」許曉恩想的太認真，聽到程瀚宇的問話想都不想的回答。
程瀚宇，「……所以可以省多錢？」
「車費可以省一百五呢！」許曉恩得意的抬頭就對上男人戲謔的目光，頓時窘迫的不行，「那個我……」
「如果我下班沒應酬也可以載你，這樣能省多少？」程瀚宇沒理會許曉恩的窘迫，繼續問。
許曉恩很尷尬，「那個……三百吧。」
「哦，那以後下班了提前發消息給我。」程瀚宇說完低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許曉恩僵硬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件事，可看程瀚宇的態度就知道，對方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想了想既然對方都這樣對自己了，她也要報答他，「那個……程律師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您……不，你講。」
正在吃飯的程瀚宇心一緊，怎地？這女人被自己感動忽然良心發現決定告訴他吉吉是他的女兒了？
他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講吧。」
許曉恩一聽緊張的舔了舔發乾的唇，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不做又實在不忍心，咬了咬牙豁出去道，「你換個採購吧！」
已經做好準備聽女人坦白的程瀚宇，「……」
換個採購吧？
為什麼話題會扯到採購上面？什麼採購？
程瀚宇第一次感到茫然，看著不遠處因為緊張憋紅了臉蛋的女人。
許曉恩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這等於是剝奪別人的工作，是告黑狀，可她實在忍不住，此刻說完見程瀚宇這副表情越發尷尬，「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好，但實在是太浪費了，您冰箱裡每周添加的食材比正常需要到的多了二分之一，每次添加新的舊的就被處理，特別浪費，我算了一筆帳，按照你冰箱裡食材的價格，一周起碼要多浪費兩千塊，一個月就是六千左右，這樣太不合理……」
而且做飯這一周，她發現男人冰箱裡的蔬果只要超過三天，不管好壞都會被清理，這真是太浪費了！
說到最後許曉恩一臉的心痛和憤慨。
她自己窮，實在是看不得別人這樣浪費食物，尤其每天做飯的還是她。
程瀚宇聽完女人絮叨怔愣了好半天，他廚房的食物一直是母親安排的，現在有許曉恩做飯還好，以前他時常不回來，但母親還是讓人每日將冰箱塞滿，那時候浪費的更多，他一貫是不操心這些的，今天才知道他一個月要浪費這麼多錢。
有些想笑，又覺得女人一邊算帳一邊憤慨的樣子特別可愛，甚至將他剛才發現女人不是向他坦白的那份怒氣都弄散了。
「那你說該怎麼辦？」程瀚宇一臉真誠的問。
「你應該跟採購講一講，不能讓他這麼浪費。」許曉恩想了想，覺得不能害別人失去工作。
「菜都是家裡那邊傭人負責，我講了沒用。」程瀚宇逗許曉恩。
許曉恩一聽，啊，那豈不是程母讓人安排的？頓時臉頰紅的更厲害，知道自己真的是多管閒事。
程瀚宇看著她的反應，眉頭一挑，「不如這樣，以後這邊的採購你來安排，然後工資……」
「不，不用！」許曉恩一聽急了，她已經受了男人這麼多恩惠，哪裡還能再提工資。
「哦。」程瀚宇哦了一聲，好奇的問，「是不用換採購還是不用付你工資？」
「不，我不能要你的工資。」
「那就是答應做採購了？可以。不過工資可以不要，以後早晚你和吉吉都在這邊一起吃，如果不方便做了帶回去。」程瀚宇慢悠悠的說。
許曉恩眼眸瞪大，下意識的搖頭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就聽男人問，「這樣我一個月可以省六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