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揚遠遠就看到夏清和程瀚宇站在一起,眸底的不悅閃了閃,腦海里又冒出阿海發的那張在夏家的合照,這兩人雖然沒什麼過分動作卻特別般配和諧,再看看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程瀚宇一身黑色西裝,夏清則是黑色略帶正式的長裙,這麼看去就好像穿著情侶裝。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銀色西裝,裴正揚心情就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的裴正揚目光落在夏清身上自帶冷意,讓幾日未見她原本準備上前的夏清動作一滯。
兩人互看著彼此,目光在空氣中碰撞,濺起旁人不知的情緒。
旁邊不明情況的記者瘋狂拍照,將這一幕理解為深情凝視。
但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這一眼才不是什麼深情凝視,一個帶了醋,一個帶了怒。
好在聽著咔嚓的拍照聲,夏清和裴正揚都維持了基本的理智。
伴著裴正揚腳下不自覺加快步伐走到夏清和程瀚宇中間,克制住酸意對兩人說,「進去吧。」
夏清有太多話問眼前這狗男人,可前面是法庭,後面是成群的記者,實在不是問話的好時機,只能忍著跟上他們進了法庭。
而他們才進法庭,法官便宣布開庭。
夏清完全沒機會跟裴正揚交流,程瀚宇則小聲向裴正揚轉述了之前對夏清說過的話,檢方收到了新的證據。
裴正揚聽了面上沒什麼變化,只用餘光瞥了眼旁觀席上明顯神情凝重的夏清,心中輕嘆口氣,才對程瀚宇開口,「我知道。」
程瀚宇看了眼裴正揚,倒不意外他會收到消息,可卻一時有些不明白他這個我知道,是說知道檢方收到了新證據,還是說知道檢方收到的證據內容。
「抱歉,這次怕事要壞程律的名聲了。」就在程瀚宇猜測時,裴正揚慢悠悠的補了一句,也算是替程瀚宇解了心中疑惑。
程瀚宇一張常年冷峻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帶了絲惱意,「那需要改變策略嗎?我可以給你爭取減刑。」
他們一開始準備的是無罪辯護,可如果這樣到時候證據確鑿那判刑會很重,但從一開始爭取的是從輕處理,那結果也是判刑,可刑期就可操作多了。
裴正揚搖頭,「就按照我們最初的方案來。」
程瀚宇聽了目光複雜的看了裴正揚一眼,「那你要做好最少八年的心理準備。」
裴正揚沒有回答他,目光望向旁觀席,除過夏清和裴爺爺,裴澹也坐在其中,見他望過來露出一個微笑,說不上幸災樂禍,但也沒掩飾他的愉悅。
對於裴澹的反應裴正揚不置可否,而是情緒不明的看了眼夏清,他家小女人情緒明顯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為擔心他敗訴還是被他氣的。
不過想到接下來他要面臨的事情,裴正揚心情更複雜。
「我明白。」又看了眼爺爺,裴正揚才收回目光,對程瀚宇點點頭。
程瀚宇心中已經瞭然,不再說過多無用的話,等檢方第一波舉證結束後開始後應對。
多年律師生涯,程瀚宇的名聲不是吹出來的,而是一場一場官司為自己贏來的,他的角度刁鑽,辯證精彩,只是再精彩都抵不上鐵證如山。
在法官明顯已經偏向裴正揚的時候,檢方祭出了他們的殺手鐧,一張裴正揚親自簽字的合約,而合約方正是爆出假藥的公司,而對方還有人證,這一波操作打的程瀚宇措手不及,連反證的餘地都沒有的是裴正揚承認那是他的字跡。
程瀚宇早就料到這一刻,反應並不大,可坐在旁觀席上的夏清和裴老爺子卻不一樣。
兩人都看著裴正揚企圖搞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偏偏從回答完檢方的話以後裴正揚就再沒有說話,全身陰翳的站在被告席上,讓人看不清神情。
而裴澹對這個結果絲毫不意外,微微勾唇,可心底總有種事情會不會太容易了的感覺。
不過不管大家什麼反應,法官當庭宣判裴正揚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並且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這個結果夏清根本無法接受,她情緒激動的上前,「阿揚為什麼會這樣?到底怎麼回事?」
裴正揚仿佛才從自己的情緒中回神,看向夏清卻沒有說話。
程瀚宇則帶著歉意,「夏夏,抱歉。」
夏清自然知道程瀚宇已經盡力,她問的是裴正揚,「瀚宇哥,你不用道歉,我知道。」說完這句她再次看向裴正揚,「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裴正揚清晰的看出夏清的痛苦、不解,心底微痛,卻沒辦法這時候跟她解釋,咬了咬牙,「清清,對不起。」
夏清不想聽這種話,「對不起什麼意思?你早就知道這個結果?這幾日不聯繫我也是故意的?裴正揚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明明沒有做過……」
「你怎麼知道他沒做過,也許他做過的比你看到的更多,而現在只是取了最輕的那部分。」夏清的話還沒完,裴澹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幽幽的說。
夏清回頭狠狠瞪了眼裴澹,覺得眼前這人就是個精神分裂,明明畫畫的時候那麼憂鬱,似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可做起壞事來真是眼都不眨一下。
「林小姐生我的氣也沒用,知法犯法的人是他。」裴澹很為夏清的態度困擾的樣子,可看向裴正揚後目光陡然一冷,「十年啊,我在F國也待了十年呢,父親和大哥也在裡面待了十年呢。」
裴澹最後的聲音帶著一絲幽怨的縹緲感,讓夏清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多少明白裴正揚的事情跟這位脫不了干係。
收回目光,夏清不再理會裴澹,眼看檢方的人要帶裴正揚走,下意識的抓住男人的手,「阿揚,我不信。」
裴正揚對上夏清的神情,再看那雙死死拽著自己的手,忽然就開始後悔,他以為他家小胖子是個很理智的人,遇到再大的事也會冷靜處理,可此刻卻發現他好像想差了,眼前明顯失控的夏清陌生又熟悉,直到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讓愛自己的人看著他被帶走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清清,我……」
「明天就是我的二十歲生日,你還記得你之前答應過我什麼嗎?裴正揚你這個騙子,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所以才說我們的婚事不急,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娶我……」夏清看到裴正揚遲疑的神情,有些憤怒的打斷他的話,可說著說著就聲音越來越輕,帶上了濃濃的傷情。
她終於明白男人這幾日的異常是因為什麼,他早知道今日審判的結果,所以才會刻意冷淡她,才明明吃醋,卻又在發完那句消息後沒有來找她也沒有道歉。
可她不甘心啊。
之前不是說會無罪釋放的嗎?怎麼會判十年,那可是十年……
夏清無法想像她矜貴漂亮的阿揚在監獄待十年,上次被關押七天她聽說後都快瘋了,何況是十年!
她接受不了。
夏清的眼淚在眼眶打轉,「裴正揚你這個騙子……」
裴正揚看著夏清那雙蓄滿淚珠的桃花眸,一時間疼的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臟,有些情不自禁的低低輕喚,「清清,別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有些後悔沒有提前告訴清清,可眼下卻根本沒辦法解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解釋不了。
這次用他做誘餌,誘敵上鉤,也許成功,也許……失敗。
成功那他和裴氏無憂,可如果失敗,那麼他的結局未必比在監獄待十年好。
所以此時此刻,他給清清承諾不了什麼,只能輕輕握握她的手反覆的低哄,「清清,乖,別哭。」
裴老爺子拄著拐杖,站在夏清身後,臉色極差,他早該知道這混蛋突然將名下所有的資產全都轉給清清不可能單單只是怕輿論,如果真的是怕清清聲譽受損,那兩人結婚就好。
現在看來這小混蛋早就料到了今天這個結果,只是不同於夏清,老爺子猜到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
檢方的人幾次催促夏清都不肯放開裴正揚的手,最後還是裴正揚看向程瀚宇,「程律師麻煩你了。」
程瀚宇現在不知道裴正揚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上前看著夏清,「夏夏,這案子還可以再上訴,你先別慌,我們再想辦法。」
夏清聽到程瀚宇的話,注意到周圍所有人都看著她,而她的行為已經算是妨礙公務,有些氣餒的撒開裴正揚,可眼眶還是紅的。
而她一放手,裴正揚立馬被司法人員帶走。
夏清看著男人的背影,一顆心疼揪在一起,直到出法院被記者們圍住,整個人都是懵的,好在阿海帶人護著他們。
但不同於來的時候記者們是收斂的,這會裴正揚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的消息已經如插上翅膀飛的到處都是,這些記者也都是看人下菜,眼看裴氏三房剩下老弱孤寡,立馬少了之前的那點尊重,恨不得將話筒懟到夏清的臉上,根本無視夏清身旁的保鏢。
夏清還沉浸在痛苦中,好幾次險些被記者將話筒懟到身上,而程瀚宇因為第一次輸了案子,身邊圍著的記者不比夏清和裴老爺子少,一時間兩撥人都無法脫身。
眼看記者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難纏,忽然外圍響起一聲口哨,接著就聽到裴浩紈絝的聲音,「怎麼?小爺就不值得你們採訪?」
那聲音大的有些誇張,圍著夏清的記者們奇怪的望過去就看到今日比裴正揚更騷包的男人。
只見裴浩一身酒紅色的西裝,頭上打著定型,全部梳在後面,皮鞋錚亮,本來很是油膩的形象,但因為手中拿了一隻亮黃色的擴音器,讓他油膩中又透出一點……嗯,蠢。
怪可愛的。
「來,採訪他們做什麼,採訪我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見大家被自己吸引,裴浩得意的揚著小眉毛,要多浮誇就有多浮誇。
他這一頓猛虎操作,果然吸引了不少記者。
阿海趁機護送著夏清和裴老爺子上車,而裴浩見此更加得意,邊無厘頭的回答記者的話,邊感嘆不愧是我。
記者們圍著裴浩採訪,各種犀利或奇葩的問題像是連環炮一樣放,裴浩也如他說的一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只是……
問著問著記者們的腦袋上就開始冒出各種問號,您在說什麼?跟我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比如記者問,浩少對裴二少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裴浩,「啊?結果出來了嗎?我才剛到還不知道,謝謝你們告訴我。」
記者,「……」
又比如記者問,「浩少,這次裴二少入獄想必對裴氏的打擊會很大,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裴浩,「他不是已經辭職了嗎?現在裴氏由澹哥把控,我們都相信他可以帶領公司更上一層樓。」
記者,「……您似乎對裴二少入獄的事情很開心?」
裴浩,「怎麼會?我真是太心痛了,為此我決定無限期推遲自己的婚禮。」
記者,「……」
這麼一番採訪下來,等裴浩離開,大家默默的互看彼此,我們採訪了個啥?哦,浩少為了裴二少將無限期推遲自己的婚禮,這兄弟情真是太感人了!
而擺脫記者的裴浩跳上車,看著跟他試婚紗試到一半,這會還穿著白色紗裙的蘇碧溪,「滿意了嗎?」
蘇碧溪臉色發白,因為裴浩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也拿著擴音器,所以他那句為了裴正揚無限期推遲婚禮的話,她聽的一清二楚。
也因為聽的一清二楚,所以心情特別的糟糕,可她明明應該開心的。
這段時間她被裴浩帶著安排各種結婚事宜,大到布置舞台的背景材質,小到各色鮮花的用量,就連婚紗照都臨時去拍了一組。
期間她對裴浩稍稍有了些許的改觀,可也只是稍稍,一想到自己馬上要和這紈絝步入婚姻殿堂,她就忍不住焦慮,特別是肚子裡還有一個,猶豫了很久她又諮詢了醫生流產的事情,結果剛才在車上醫生打來電話,恰巧被裴浩聽到,於是兩人在車裡大吵一架。
只是讓蘇碧溪措手不及的是明明堅持要舉行婚禮的男人忽然就宣布無限期推遲,這是不是表示他放棄了她?
該高興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