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燕京剛下過一場雨,夜風有點涼。
夏清拎著藥箱站在原地,裙擺隨著清風微微晃動,耳膜里反覆的迴響著裴正揚的問題。
你知道你每一次死裡逃生,我什麼感受嗎?
她不是他,但卻理解他的感受。
就像她剛才看到他腹部槍傷,一顆心都緊縮起來,陡然生出的那種不安和恐懼,到此刻仍覺得後怕。
她不敢想那傷口再往上一點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裴正揚說的對,她害怕。
夏清舔了舔唇,她已經努力克制了,沒想到他還是看出來了,就在剛才看到傷口時那一瞬間的恐懼幾乎將她湮滅。
但這都不是最讓她不安的,她最害怕接下來他還會遭遇同樣的危險。
否則他不會費盡心機的逼走她。
裴正揚見夏清不動,聲音低啞,「我受那麼一點傷,你都心疼到害怕,那想過你每次出事我多害怕嗎?何況清清,人不是每一次都會幸運。」
夏清每一次受傷,他的一顆心就仿似被扔在烈火上炙烤,尤其是想到她是死過一次的人。
他清晰記得競技場那場爆炸中他以為死者是清清時,那種絕望和無助,以及後來在都林,清清躺在病床上慘白的臉色,還有幾天前大章將匕首橫在她的脖頸。
每一次她都在死亡邊緣徘徊。
每一次他都痛徹心扉。
如果可以,他再不想面臨那種場面。
而她每一次出事多多少少都是因為他。
「哪又如何?」晚風再一次吹在身上,夏清打了冷顫,接著仿佛被按了暫停鍵的身體重新動了起來,先將醫藥箱放回原地,然後走到窗前將窗戶開著的縫隙關上,最後走回裴正揚面前,反問他。
哪又如何?
裴正揚還坐在地上,聽到夏清這句,抬頭看她,那雙又黑又亮總是瀲灩著水光的桃花眸也正看著他,只是此刻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冷意。
「清清……」裴正揚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這句,低低的喚了一聲清清,他的清清太好了,好到他更加捨不得她受一絲的傷害。
可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情況卻是無論他怎麼選她都會受傷。
但在他看來只要她平安健康,感情上的事情都可以暫緩,只是他的小胖子明顯不這麼想。
「起來吧。」夏清蹲下將裴正揚脖頸的銀針抽走,說完這句就嗅到他身上蘇碧溪的香水味,臉色微變,「去洗澡,臭。」
裴正揚見清清替自己拔了針,還以為她沒那麼生氣了,頂著一張俊美的臉眼巴巴的看著自家小胖子,結果接下來就能聽到這句,低頭嗅了嗅,「沒有吧。」
夏清冷淡的睨著他,眸底的嫌棄非常直白。
裴正揚,「……好,我去。」
「別碰到傷口。」夏清看著裴正揚起身朝著浴室走去,想到他的傷口,忍了忍沒忍住生硬的補了一句。
本來情緒還有些低沉的裴正揚瞬間被治癒,又想到清清雖然嫌棄他臭,卻沒有趕他走,還讓他在她這洗澡,所以這是不生他氣了?
換個角度想問題,裴正揚的腳步都歡快起來。
夏清看著男人踩著輕快的步伐進了浴室,沒一會繫著浴巾站到門口,「清清,我可以用你的毛巾?」
「清清,你的洗髮水是哪個?」
「清清……」
夏清的浴巾小,裴正揚裹在身上只堪堪擋住私密位置,這麼來來回回的在浴室門口問這問那,問的夏清開始懷疑,她為什麼要讓這男人在自己的臥室洗澡?
難道剛才在他身上聞到其他女人的這味道,不應該第一時間將他趕走才是正確選項?
可惜已經晚了。
因為裴正揚已經洗完,繼續裹著她那有些小的浴巾走出來,一手擦著頭髮一手按著浴巾,臉上還帶著無辜,「清清,沒換洗衣服。」
夏清望著男人漂亮的腹肌,還有傲然的大長腿,暗暗吸了口氣,最後目光落在他傷口的地方。
裴正揚邀功似的迎上夏清的目光,「我很小心的,沒淋多少。」
夏清氣惱看著濕了不少的紗布,「這叫沒淋多少?」
說完認命的又去拎了藥箱,將濕了的地方重新換掉。
只是換掉一半,夏清忽然感覺一旁的男人安靜的過分,疑惑的抬頭就對上裴正揚剛洗完澡後有些濕漉漉的眼睛,心不受控的猛跳了一下,隨即掩飾的低下頭。
可夏清低頭了,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舔了舔唇,平日清潤的聲音仿佛被掠去一層水,暗啞著聲音對她撒嬌,「別生氣了,好不好?」
夏清沒控制住手一抖,不可思議的抬頭去看裴正揚,這男人裹著浴巾頂著這麼一張要命的臉衝著她撒嬌,節操呢?
她怕給自己找的不是人,而是個男妖精吧。
見夏清不說話,裴正揚鍥而不捨,「清清,不生氣了好不?我這幾日想你想都睡不著。」
夏清,「……」MD,真犯規!
呼!
深吸了口氣,夏清繼續忍著沒說話,她生怕自己一開口就心軟,低頭快速的將最後一處處理好,才抬頭,「好了,你可以走了。」
說完借著床頭燈下意識的看了眼男人的眼帘,確實又一層青紫,也不知道是因為光影的緣故看起來格外的重。
心底閃過一抹疼惜,但想到這男人最近的所作所為,又故意沉下臉,等他走。
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裴正揚哪裡肯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裹著的浴巾,「我沒衣服。」
言下之意沒辦法走。
「剛才的穿上。」
「髒。」某人開始耍無奈。
夏清仰頭看著男人還沒有乾的發,整個人在橘黃色的燈光下看起來英俊又溫柔,讓夏清的語調都有些打飄,「那你想怎麼樣?」
「我好累,讓我睡一會。」裴正揚柔聲低喃。
說完這句,他乾脆就癱在了夏清的床上,還朝著夏清眨了下眼睛,「清清陪我睡。」
夏清,「……」所以他今晚的目的是打算將她弄暈,然後過來讓她陪睡?
「起來,事情還沒說清楚。」夏清可不想跟這個男人稀里糊塗的繼續待著。
可她說完,裴正揚不但沒有起來,還響起了淺淺的呼吸聲,這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