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就算重來一次,我也願意……

  既然被發現了,宴月亭乾脆不再遮遮掩掩,他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模樣,十三四歲的少年人,額頭光潔,眼瞳很黑。

  褚珀走過去,伸手摸他的眉眼,「為什麼不一樣?」

  「這是我屬於人的分丨身。」

  褚珀驚訝道:「還有魔的嗎?是什麼樣的?」

  宴月亭捧住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褚珀腦海里出現了一幅畫面,是一個獨自坐在幽暗房間裡的少年,桌面上點著一盞油燈,能堪堪照亮他的周身,他穿著一身暗紅色的窄袖勁裝,烏黑的發高高綁起,額頭上方斜生著兩隻分出小叉的龍角。

  他抿著嘴角,抬起眼眸朝她望來。碎發下的眉心有她熟悉的紋路,眼瞳是暗紅色的。有些笨拙地朝她笑了下。

  看得出來,他不太會笑。

  「這是在哪裡?」褚珀問道。

  「一個敵對的魔宗里。」

  褚珀還想再繼續看看,那畫面卻忽而消失了,一個聲音委屈道:「小師姐,你不想看看本尊麼?」

  話音剛落,她便看到了坐在書案後的宴月亭,這才是她熟悉的模樣,他眉眼長開了許多,也凌厲了許多。他們分開的七年光陰,在他身上銘刻下了一些令褚珀覺得陌生的東西,但那絲隔閡轉瞬就融化在了他那雙幽藍的眼瞳中,宴月亭支著下巴,含一點笑,輕聲喊道:「褚珀。」

  褚珀的心臟不由躁動起來,她耳邊似乎都能聽到蜀中地脈里自己的心跳聲,根本抑制不住,她都能想像得到,天池水會生出怎樣劇烈的波瀾。

  褚珀猛地退開兩步,那人影便隨之消失了。

  眼前的少年睜開眼睛,很無辜地看向她,「我嚇到小師姐了?」

  「我哪有這麼膽小,再說了,你那不是嚇……」是在勾引!褚珀眼神閃爍,換了個話題轉移自己注意力,「你煉這麼多分丨身做什麼?」步入化神境界後,可以分出化身,但分丨身受損,本體同樣會受損。

  「方便行事。」宴月亭回道,「這個分丨身潛入修真界不會引人注意,另一個需要他跟魔修周旋,滄州剛剛建都,我暫時還不方便離開。」

  這是愛情和事業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褚珀忽然想起什麼,「對了,當時從涿鹿遺蹟出來,我神魂上本來有你的標記,但我洗掉了,你現在再給我按一個?」這樣等她重回地底深處,想他的時候,還能聊以慰藉。

  她說著躍躍欲試地湊上前,想把自己額頭貼上去,「是直接神識交纏就行了嗎?」

  宴月亭瞪大眼睛,身體往後仰去,抬手抵住褚珀湊上前來的小臉,短短一瞬間,臉上紅得幾乎快冒煙,「小、小師姐,這個……不是靈印,不是隨便想按就按上去的……」

  褚珀抓著他的手,從指縫間露出一雙黑而潤的大眼睛,奇怪道:「那要怎麼不隨便?在涿鹿遺蹟中時,你神識一直纏著我蹭,味道就沾染上了啊。」

  「……」宴月亭偏開視線,似乎不敢看她,片刻後,又鼓足勇氣轉回目光,「我那時候神志不清,冒犯小師姐了,對不起……」

  自那之後,神識標記可以在他神魂上維持這麼久,他當時定然做的很過分,宴月亭垂下眼,他並不想那麼稀里糊塗地傷害到她。

  褚珀滿腦袋問號,不過也看出來他這個反應很不對勁,坐回軟墊上,猶豫道:「你……不願意?」

  「我願意。」宴月亭立即道,褚珀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滑了滑,「只不過,你如今靈台未建,神交反而會損傷你的神識。」

  「哦,這樣啊。」褚珀耷拉下肩膀,垂頭喪氣。

  宴月亭神色不自然:「小師姐,你是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褚珀:「???」

  果然不知道。宴月亭捂了下臉,難怪從涿鹿遺蹟出來她都沒什麼反應,還獨自清洗了神魂上的印記。

  「神魂上的神識標記,是神魂雙修後留下的……」宴月亭抿抿唇角,給她解釋什麼叫神交。

  神交對褚珀這個上輩子生活在唯物主義世界觀里的人來說,的確太高端了,但雙修是什麼,她還是聽得懂的!她沒怎麼看過仙俠小說,但是聽過同桌念叨啊。

  褚珀腦子裡嗡一聲,所以,她剛剛那種行為,不就是在向宴月亭求歡?

  坑爹啊,你們修士也太會玩了吧。

  外面日暮將至,天光水色鋪出一片連綿不絕的霞光,與他們二人此刻眼中搖曳的波光一樣晃眼。

  「天黑了,我要早點回去。」褚珀麻木地站起身,看也不敢看宴月亭一眼,搖了搖門邊的鈴鐺繫繩,一隻仙鶴從半空飛落下來,她跳到仙鶴背上,像只鴕鳥一樣埋進仙鶴羽毛里。

  仙鶴載著她騰空,宴月亭的聲音姍姍來遲地飄到她耳邊,「小師姐,明天見,我會在這裡等你。」

  褚珀回到天衍宮,傅常思知道宴月亭的身份了,那傅樂謙多半也知道了,但他們沒問,褚珀也沒有明說。

  傅常思只提醒了她一下,情緒波動太厲害了。

  褚珀趴在軟乎乎的床上,清亮的月光從雕窗淌進來,褚珀閉上眼睛,神識回到御獸宗,乘著靈氣鑽入御獸宗的藏經閣。

  從第一層一直遊蕩到第三層,發現了她要找的東西。御獸宗藏經樓里專門開闢了一個版塊,林林總總擺了三個書架的生理知識書籍。旁邊更多的書架上,是教導御獸宗弟子如何給靈獸牽線搭橋。

  褚珀孜孜不倦地學了一晚上,瘋狂惡補自己缺乏的生理常識。

  對於修士來說,神交是比身體交融更親密的事,就算是合歡宗的修士,也不會隨隨便便同人神交。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涿鹿遺蹟時的心情,她陷在即將失去他的惶恐中,以前的那些退卻、顧慮都只是庸人自擾的酸楚,她其實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就算當時清楚知道這些,她也不會拒絕的。

  褚珀從塌上爬起來,翻出一張通訊符,折成紙鶴放出去。

  瓊花島湖上水榭,紙鶴撞得雕窗咚一聲響,宴月亭睜開眼睛,伸手往半空一抓,紙鶴出現在手中。

  五角星靈印綴在翅膀尖,他像是預感到了一般,直起身來,手心裡浮出一道傳送法陣,遠在霧障山另一端的人從虛空浮出的陣法中捻出了這隻紙鶴。

  宴月亭點開靈印,耐心地拆開紙鶴,符紙內夾著一張滿是摺痕的紙條,裡面落著圓潤的一行字:我喜歡你,就算重來一次,我也願意的。

  宴月亭的指尖顫了顫,一股灼燒的熱度似乎從這行字中竄出來,一路順著他的四肢百骸,燃燒至心底。

  「小師姐……褚珀……」

  【宴月亭伸手輕輕撫過紙條上的字跡,只是輕喃這個名字,就能令心口一陣發燙,他心裡的這叢火肆無忌憚地蔓延開去,喚起了他身體的口口,宴月亭渾身口口口口,身體第一次有這樣的反應,一時間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褚珀:「……」什麼身體反應?第一次?她忽然想起宴月亭曾給她看過的異獸錄,又一猛子扎進御獸宗的藏經閣,翻到了這套捲軸。

  這是發情了?龍不是一百歲才成熟嗎?難道因為宴月亭是混血,所以比較早熟?

  【宴月亭起身往後殿浴池裡走,他……】

  褚珀忍無可忍,「閉嘴,你行行好,給他留點**好嗎!」要是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旁白音就算了,問題是,羅不息也能聽見啊!

  旁白一下子不吭聲了。

  情況實在不妙,仙盟里的化身還好,潛伏在魔宗里的化身處境比較危險,宴月亭掐了一個清淨訣打入自己靈台,身在魔宗里的分丨身在屋裡飛快布下層層結界,確認妥當後,他才收回兩個分丨身。

  宴月亭屈指彈了一道靈氣入浴池,池子裡的水熱度驟然消散,他扯下外袍,踏入池中。

  影魔被他一併收了回來,非常欣慰,「恭喜,你終於長……」話沒說完,嘩啦一聲水響,宴月亭蒼白的手背上水痕漉漉,一掌將它按進了虛空。

  雖然旁白不實時播報了,但褚珀還是心浮氣躁地睡不著,乾脆翻起了異獸錄看。

  這個玄幻世界還是講究生殖隔離的,不然當初伏安之也不會花了那麼多年才有了宴月亭。但又不像現實世界那麼嚴苛,只要信念夠強大,也能打破生殖隔離,畢竟這個世界還有「感而有孕」這種聽起來就很玄幻,卻真實發生過的故事。

  但龍這種生物是個例外,龍性非常那啥,可以和任何物種結合,至於結合之後會生出什麼來,很難預料,所以世間龍種才這麼多。

  褚珀翻了一陣,慢慢睡著了。

  天將明的時候,宴月亭才從刺骨的水中浮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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