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好想你啊……

  啾啾!啾啾啾!

  褚珀被嘈雜的鳥叫聲驚醒,煩躁地自黑暗中睜開眼,緊接著腦子一激靈。

  我怎麼聽見鳥叫聲了?

  當她徹底清醒時,耳邊又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了,那尖利的鳥叫就像是她做的一個夢。周遭還是一片漆黑,寂靜得毫無聲息,褚珀感受自己的身體,心跳雖然極其輕微,但明顯變得規律了起來。

  褚珀將神識沉入其中,能感受到它似乎長大了一點,她的神識也變得強韌了幾分。

  她放出神識,小心翼翼地隨著流淌的靈氣往外探索,身周都是堅硬的靈石,充沛的靈氣像水一樣包裹著她,隨著神識越往外擴散,褚珀越發震驚。

  這一片靈石礦也太大了吧!差不多有四五個足球場那麼大的規模。

  她簡直就是埋在錢堆里,這才是貨真價實地含著金湯勺出生?

  褚珀一激動,心跳加快,周圍澎湃的靈氣也隨著一起搖曳涌動。

  仙盟天衍宮中,靈脈圖景上漾出幾不可見的細細漣漪。

  「祂又醒了。」低沉的聲音響起,正是一直鎮守著靈脈之人,他眼中的霧氣散去,較尋常人更大一圈的虹膜上淌過金色的流光,「盟主,我們就這樣放任自流麼?」

  虛空中有人回道:「還不到時候。」

  蜀中地脈深處,褚珀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隨著她神識的外擴,她終於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被埋在土裡,而是被埋在不知多深的地底,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埋進了地心。

  她的神識外放到極致,目之所及依然是堅不可摧的岩層,還有些不知道多少年前被埋入地底的巨大骸骨。

  等她煉製出身體,完全可以就地同這些前輩們一起入土為安。

  褚珀心不在焉地想著,神識散漫地飄在靈氣汪洋里,冷不丁又聽到一聲鳥鳴,她神識倏地凝聚起來,循著那聲鳥啼找去。

  但那鳥啼就像是個錯覺,轉瞬就消融在周遭的寂靜里。

  褚珀徒勞無功地打轉許久,慢慢靜下心來思考,這像是循環的靈氣從外界帶來的聲音,如果之前不是她在做夢的話,那兩次聽到鳥叫聲,都是她在神遊的時刻,神識無意識地淌入靈氣里。凝聚起神識後,反倒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心中有了猜測,嘗試著鋪開神識,想像自己就是這一汪浸潤在地底深處的靈氣,漸漸地,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在陷入沉睡前,她感覺到了一縷風。

  眼前是一片紛飛的白,雪尚未覆蓋地面,只在樹冠草頂積著一層白,寒涼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

  她出來了!

  然而只是剎那,她眼前一黑,又縮回了暗無天日的地底。僅僅只是一剎,已經足夠讓褚珀震驚。

  ——我的神識竟然能同游離的靈氣相融?!

  修士修行,吸納靈氣入體,都要經過靈樞煉化,形成為自己掌控的靈力。修士開竅、築基、結丹,都是在身體裡一步一步建成一個完善的靈力循環。

  先鍛體,後煉神,元嬰境界便是將魂魄加入這個循環系統,煉成元神。再進一步,便是神形合一,達到化神境界,直至天地人三者合一進入渡劫期,可渡劫飛升。

  她現在神識同游離的靈氣相融,與結嬰時將自身金丹里煉化的靈力全數灌入神魂,融合神識煉成元神,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就相當於,這天地間的靈氣對她來說,是可以隨便掌控的,她完全省去了別的修士引氣入體,經靈樞煉化這麼一個步驟。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但細細一琢磨,似乎又毫無用處的一個技能。

  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是主角才有的待遇。褚珀想到這裡,壓抑在心底的思念又開始翻騰。

  她被困在此地,時醒時睡,連時間的流逝都感覺不到,不知道外面究竟過去了多久,只有思念一點點地堆砌,積累成疾,觸碰不得。

  她無數次地後悔,後悔清洗掉神魂上屬於宴月亭的氣息,哪怕還殘留一點,現在也不至於這麼難捱。

  我好想你啊……

  安定縣往西,是一座綿延起伏的霧障山,跨過這座山,另一端就是修仙之人口中的極惡域,當年宴月亭是被伏安之塞進一個芥子,順著水流送出去,直到芥子的主人身死,靈氣耗盡,才將他吐出來。

  如今他重新回到了這片混亂的故土。

  霧障山對凡人來說高不可攀,山中霧瘴橫生,妖獸遍地,但對修仙之人來說,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可橫跨。

  妖城動亂,猩紅的血氣在天幕上綿延鋪出百里,暗沉沉的天幕下,間或亮起結界被撞擊的幽光。

  亂象之下,大大小小的妖修都開始裂土自封,妖王一派同反叛的蛇族斗得你死我活,兩邊都暫時沒空收拾這些小蝦小將。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些零散的力量已經在悄無聲息間,被人整合成了一股不容小視的勢力。

  一時間,宴白這個名字出現在了無數的傳訊符上。妖城裡的人在查他的來路,臨近的仙門也在查這個人的來路,妖城內的每一次動亂,都少不了正道宗門的影子,正道宗門之間,也有資源利益糾葛,有自己想要扶持的對象。

  「鳥妖?」叛軍的首領吐了吐蛇信,豎瞳閃著嗜血的冷光,「又是鳥族那幫玩意兒,既是鳥族,肯定會站在慕離那一方,必須要先剿滅他,免得腹背受敵。」

  妖王宮殿內,慕離身邊的鳥族老頭裹在一身奼紫嫣紅長袍內,花白的頭髮打理得很齊整,像一隻花里胡哨的鸚鵡。

  明顯可以看出,慕離的審美沒少受他影響。

  鳥族族長已進入天人五衰,臉上的皮越發皺成一堆,「老夫執掌鳥族八百多年,就連修真界御獸宗有多少只鳥,老夫心裡都一清二楚,我們鳥族絕無此人。」

  他囑咐旁人道:「再去打探,最好能想辦法帶回幾縷他的鳥毛。」

  「宴白。」慕離念叨著這個名字,有種不祥的猜測。慕離對「宴」這個姓可謂敏感至極,在和宴月亭和解之前,他做過最美的夢,就是把全天下姓「宴」的都給剷除了。

  宴月亭半年前從玄陽宗失蹤,至今都沒聽說他被誅殺的消息,莫不是跑到妖城來了?他在這個節點上來妖城,是敵是友很難說。

  尤其,他身邊小師姐葬身在玄陽宗,他越級殺化神修士的瘋癲行徑,讓慕離不得不聯想到預筮珠里的噩夢。

  慕離坐立難安,深切覺得他有必要親自去確認一番,宴白到底是不是宴月亭,他到底瘋沒瘋。

  宴白掌握的地盤遍布妖城各個地域,一夜之間豎起的結界,插在兩方勢力範圍里,這些地方原本不足為慮,但是一旦聯合起來就讓人頭疼。

  所有人都想不通,他是如何將這些毫無相關的地方聯合起來的。

  在這樣的微妙情況下,妖城裡竟然短暫地平靜了下來。

  山河靈尊渾身妖氣,就像身上長滿了虱子,渾身不自在,他髒了,「本尊就不該認你做主,怪我當初太過心軟,想著若是反抗,你定當場魂飛魄散,才勉強接受靈契,沒想到你竟是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宴月亭放出影魔,揮手趕他們到旁邊去聊,像是覺得他們不夠熱鬧,又放出一朵緋紅的小花。

  影魔:「……」它以前是罵過宴月亭白眼狼。

  山河靈尊:「……」他堂堂仙器,就算現在靈氣不存,只剩妖氣,那也和這種智力有缺陷的小魔沒什麼共同語言。

  一黑一白兩團東西互相瞪著對方,相顧無言,食人花夾在他們中間,傻乎乎地搖著花瓣。

  影魔轉過頭,看著宴月亭獨自往外走的背影,它看過無數次這樣的背影,兜兜轉轉,除了身量長了,他好像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影魔默不作聲地追在他身後,看著他穿過大雪中的庭院,繞進前廳,屋裡一股子酒香。

  伺候的人還按照前主的習慣,在桌上溫著酒,宴月亭斟了一杯,只聞了聞又放回去。

  「小鬼,你要是想小師姐的話,就入定看看小師姐呀。」

  宴月亭搖搖頭,不行的,他不能看,他如果看了只會更想她,想到不願意醒過來。神魂上的神識標記是慰藉,也是止渴的鴆酒。

  【小師姐,我好想你啊……】

  褚珀聽到旁白音,心跳劇烈一震,她好不容易才靠著數遠處那具像是魚一樣的骸骨有多少根骨刺,分散注意力,壓下心頭的情緒,被旁白這麼一念,再也控制不住。

  她想出去,想去見他,她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

  靈氣融了一絲她的神識,帶著她翻湧的情緒順著靈脈淌出,分流到支系,落入到一處開採中的靈礦里。

  褚珀「哭」得累了,精疲力盡,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仙盟盟主看向師弟給他指示的地方,「是御獸宗的靈礦,容我想個法子去把它討過來。」

  「師兄,你生辰快到了。」

  仙盟盟主頓了頓,「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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