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著山河圖的力量消失,山河靈尊像是此時才反應過來,聽從宴月亭的命令,靈光卷過靜靜躺在地上的人,將她收入圖中。但隨即他就察覺到,這具身軀是空的,裡面的神魂已經沒了。
短暫消失的身體又重新出現,她肩上的傷口仍在滲著血,染紅了大片衣襟。宴月亭表情木然,行屍走肉般走過去,跪到她身邊,輕輕牽住她的手,「小師姐……褚珀,褚珀……」
褚珀手腕上的迎春花亮起,生花筆浮出,筆尖從她身上掃過。
宴月亭空洞的眼眸便微微浮出一絲希冀的光,可白玉毫筆在她身上來回掃了幾次,沉睡的人依然毫無聲息。
「沒用的,生花。」山河靈尊嘆息一聲,若是山河圖一直鋪展在玄陽宗內,生花筆自然可以掌控圖中一切的生死,可山河圖未鋪展開,褚珀的生死不在他們可掌控的規則下。
她的神魂徹底被鐘聲擊潰了。
法身上的金丹開始破碎,一**靈力從她身上溢出來,歸散於天地間。
師飛鸞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嘴角的血,挺直脊背,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塬清真人,你也看到了,事實擺在眼前,褚珀確實被邪祟奪舍,他們二人之前巧舌如簧,顛倒黑白,污衊我師家……」
宴月亭眼眸暗得如同深海,瞳孔拉成了一條直線,抬眸冰冷地望他一眼,一個眨眼的瞬息,斬魂刀的刀光已經抵到他的眉心。
「放肆!還不知錯?」右琴輕叱一聲,指尖弦響,音浪化作利劍盪開了斬魂刀,餘音撲到宴月亭身上,霎時猶如萬千利劍,貫穿他的身體。
宴月亭頃刻間成了一個血人,可他手中的斬魂刀依然不停,再一次朝著驚懼後退的師飛鸞追去。
右琴又一次按下長弦,在撥動之前,指尖的靈氣流動忽然凝滯,如陷入一汪死水泥沼,塬清手執長刀,刀尖閃著一抹光,右琴身周靈氣皆成死水。
在同一時刻,聞蓮的身影也掠過去,一刀斬開想要布陣的余望。
師飛鸞退到一位峰主身後,宴月亭絲毫沒有停留,和對方戰作一起,他像是不知道傷,不知道痛,以一種魚死網破的氣勢,悍然揮動著命刀。
竟憑著一己之力,一時間將前來阻擋的幾名峰主全數擊退。
塬清面無表情,「右琴長老,貴宗這是要將我師徒全數誅殺在此?你可承擔得了這個後果?」
「塬清,難不成你要認奪舍之魂為你弟子?」右琴蹙起眉頭,壓在弦上的手指一點點往下按去,周圍死水一般的靈氣開始緩緩流動起來,「他手裡的刀是斬魂刀吧,塬清,你好大的膽子!」
「斬魂刀?斬魂刀不是被滅靈陣碎了嗎?」
「這刀意確實是斬魂刀!」
「擒下那個半魔。」
在玄陽宗的地盤上,一名化神長老,九名元嬰峰主,還有數不清的玄陽宗弟子,他們根本毫無勝算。
宴月亭勾起嘴角,鮮血模糊了他的五官,只有那一雙眼睛,亮得妖異,他轉眸看了山河靈尊一眼。
山河圖猛地鋪開,廣場上的人影在鋪天而來的捲軸中,被從廣場中一把抓起,灑在了南嶽群山中的各處。尚未沉澱的古靈氣雲騰霧繞地奔涌而起,將整個玄陽宗籠入其中。
生花靈體重新回到地面冰冷的軀體手腕上,迎春花的線條從腕上消失,生花筆脫離,再一次碎入圖中。
「生花,你別走啊!」山河靈尊急道,「這小子也是可以將就一下的嘛!」
玄陽宗山門,靈霧一陣晃動,塬清和聞蓮的身影從中落出。
「混帳!」塬清怒斥一句,御空而起,被山河圖拒之門外。
緊接著,霧氣中又出現一道身影,褚珀的身體從霧中浮出來,她身上的血已經凝固,面色青白,身軀上的靈力看上去已經流逝盡了。
塬清和聞蓮的動作都是一頓,聞蓮伸手接住了小師妹的身體。
「褚珀沒有奪舍,殺了小師姐的人是我,她只是無辜落入這具身體裡的普通人,一直盡力活著而已,對師父,對大師兄,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真心相待。」宴月亭的聲音附在巽風派的宗門令上,被一起送還,「她不是邪祟,所有的罪責都在我。」
玄陽宗主殿前廣場。
護在師飛鸞面前的人消失,宴月亭像一個索命的閻羅,直接撞入他眼中。
宴月亭一掌將他摜到地上,青石地面登時被砸出蛛網般的裂痕,元嬰威壓像一座大山轟然壓下,「邪祟?師道友,我便讓你看看,什麼樣的才叫邪祟。」
師飛鸞驚駭欲絕,喚出命劍刺去。
宴月亭抬手捻住劍刃,靈力灌入劍身,一連數聲脆響,命劍寸斷。
師飛鸞噴出一口鮮血,神魂大震。
刀意自他渾身經脈震寸寸碾過,師飛鸞身上皮開肉綻,靈脈衝破身軀,整個人竟像是被人生扒了一層皮。
宴月亭擊潰了他的靈樞,一節一節碾碎他的靈骨,金丹破碎,靈力從殘破的肢體上飛快流逝。
師飛鸞幾乎生不如死,聲帶被撕破,只能從喉嚨中發出嘶嘶的痛呼,恐懼扼住他所有的感官,師飛鸞本就搖搖欲墜的道心開始崩潰。
宴月亭一刀劈開了師飛鸞的靈台,殘破的星盤浮出來,膨脹成一團星辰,中央的主星倏地黯淡下去。
他對著分崩離析的星盤說道:「大司命是麼,等著,我會殺了你。」
宴月亭眼也不眨地捏著斬魂刀,分開師飛鸞的三魂七魄,慢條斯理地一道道釘穿。
星盤背後的人也像是被他駭到一般,星象飛快黯淡消散。
山河靈尊目瞪口呆,他抬頭看了看,沒有入魔天象啊?
宴月亭甩了甩手上的血,臉上一絲波瀾也無,殺掉師飛鸞並沒有讓他有半分暢快,他眼瞳深得近黑,握著斬魂刀,點名下一位,「右琴。」
山河靈尊看著他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不忍心道:「你打不過她,何苦自尋死路。」
「在你圖中,連主人都護不住,那你不如去投焚天爐自盡。」宴月亭冷冰冰地說道。
山河靈尊靈體一顫,竟從內心深處生出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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