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這一番控訴,字字泣血,褚珀卻只覺得可笑,「那憑什麼別人要成為你手中復仇的刀刃?玄陽宗全宗上下的弟子,又憑什麼要成為共同的犧牲品?」
夏夭夭嘴唇勾著笑,顯得無動於衷,「只是順帶罷了。」她來這裡本就是來孤注一擲的,她不知道自己手裡的東西有沒有用,或許對莫衡不痛不癢。
所以,認出宴月亭那一刻,她只覺得是上天垂憐,多了一重複仇的機會,立即就有了這個打算。
「那麼,你師尊那樣的人,會認可你這樣為她復仇嗎?」褚珀無波無瀾地說道,「你以合歡宗之名在外行走,又可曾對得起你師尊苦心守護的宗門聲譽?」
夏夭夭臉上的笑緩緩凝固了,嘴角的弧度落下去,顯得有幾分茫然。
若她師父還在,這些年她所行之事,已經足夠她被逐出宗門千百遍。
到頭來,她也辜負了她。
夏夭夭沉默了很久,她眼眶通紅,最後也沒有流淚,只是抬起頭木然道:「你們殺了我吧。」
這個事情有點棘手,褚珀和羅不息對視一眼,殺人滅口這種事,他們還真沒做過。
「你等著。」
幾人出來外間商量,褚珀問道:「有沒有什麼能洗掉她關於斬魂刀的記憶?」
宴月亭說道:「洗魂。」
褚珀和羅不息轉頭看向他,顯然兩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宴月亭乖乖解釋:「洗魂極其損傷靈台,洗過之後,神識基本也殘缺不全,形容痴呆。」
「這還不如直接殺了她。」羅不息雖然看不慣夏夭夭,但覺得不至於這麼折磨她。
「記憶只和靈台神魂相關,是一個整體,無法做到只洗去其中一段,要想清除她的記憶,據我所知,只有這麼一個法子。」
褚珀有些疑惑,記憶只和靈台神魂有關,那她穿來時,怎麼會有原主的記憶?
宴月亭看出她的疑惑,說道:「神魂剛剛消逝時,會殘留一部分神識在肉身裡面。」
當初,在原主魂魄剛剛消散於斬魂刀下時,褚珀便來到這具身體裡,她能接收到的殘留神識更多,可能有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被什麼觸動後,才會浮上心頭。
「原來如此。」褚珀點點頭。
三個人一籌莫展地坐在那,畢竟夏夭夭也罪不至死。
宴月亭看出他們的為難,站起身道:「我去做。」
褚珀:「坐下。」
宴月亭條件反射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不論是斬魂刀,還是這個無端冒出來的夏夭夭,歸根結底都因他而起。
【他是口口習慣了的人,並不介意手上多沾一個人的血,若不是顧忌著「不可濫口」這條準則,夏夭夭早就死了。】
聽到旁白音,褚珀和羅不息的目光下意識瞟向他,又若無其事地轉開。
兩個人的舉動太同步,還有那麼點欲蓋彌彰,宴月亭以前很少將注意力放在羅不息身上,沒有留意到這種細節,現在倒讓他覺出來一點。
他們是又聽見旁白音了吧?這回聽到的是什麼?也是他的心聲嗎?
宴月亭立即收斂心神,默念清淨訣。
褚珀靈機一動,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她轉頭對宴月亭道:「你先進去看著夏夭夭。」她頓了頓,警告他道,「別擅做主張。」
宴月亭猜到他會被支開,聽話點頭,「好。」
把人打發走了,褚珀掐了一個防竊聽的法訣,對著虛空喊話:「旁白,出來吧,跟你商量個事兒。」
羅不息驚訝道,「還有這種操作?」
「能溝通,當然就能商量嘛。」褚珀眨眨眼,故意用深沉的口氣,說道,「旁白白,你不吭聲也行,我們這就帶宴月亭回巽風派,每天混吃等死,啥都不做,就是不知道要是主角不幹活了,後面的主線劇情該怎麼辦呢?」
羅不息眼睛越瞪越大,舉起雙手,緩緩給她點了兩個贊。
旁白緘默半晌,不情不願地上線:
【你威脅我?】
它只要上線,就說明她的威脅起效了,褚珀得了便宜還賣乖,嬌嗔道:「瞧你這話說的,咱們老交情了,怎麼還這麼見外。」
她以前又不是沒威脅過。
「你看,我們不也一直在配合你走劇情嗎?」褚珀好商好量地說道,「夏夭夭這人設,跟你原著可完全不一樣,崩了嗎?」
【主角人設雪崩,導致全書劇情岌岌可危,部分配角也擺脫了人物劇情框架,產生自主行為意識。】
原著裡面,夏夭夭只需要陪男主走完這一階段的感情線就行,小時候的那一段遭遇,也只是為了久別重逢後,給這段感情線一個開啟的由頭。
在劇情框架下的夏夭夭,不會為了師尊復仇,更不會將男主作為她復仇的工具。她只需要在這個節點,遇上男主,與他談一場要死的戀愛,然後含恨退休。
因為對師父的感情,她脫離了樊籠,往後的行為都是自己選擇,再不受劇情束縛。
「你這麼擅長一鍵替換,應該也挺擅長一鍵刪除吧?」褚珀繼續商量道,「刪掉她記憶里破廟裡那一段,關於斬魂刀和宴月亭之間的聯繫。」
「原著里,斬魂刀不應該這麼早就被人捅出來吧?」
「旁白同學,咱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守護世界的和平,我們要互相幫助,和諧共進,共創美好未來。」
羅不息拍了兩下掌,「就是這樣!」
【……】
過了好一會兒,旁白吱聲:
【已刪。】
褚珀滿意道:「合作愉快。」
宴月亭抱著刀站在屏風旁,見夏夭夭忽然瞳孔一散,偏頭倒到塌上,暈了過去。他猶豫片刻,還是乖乖地看著她,沒有動彈。
影魔趴在他肩膀上,絮絮叨叨:「臭小鬼,你可真會裝,連我都瞞著,小師姐是怎麼看出來的?」
宴月亭毫不留情,「小師姐沒你這麼笨。」
影魔:「……」
影魔看出他心情不錯,嘖一聲,「瞎高興什麼。」它伸出爪子扯了扯宴月亭的耳垂,「你沒聽到羅不息之前說的話?」
「那個羅不息是不是有什麼大病!怎麼能在小師姐面前如此造你的謠。你等會兒要想辦法跟小師姐解釋清楚,你不是不行,你行得很!你只是還沒長大,第一次發情期都還沒來……」
宴月亭臉上泛出紅,「閉嘴!」
影魔被他吼得嘖一聲,「我這是為你好,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小鬼。」
外間的法訣一撤,宴月亭就察覺到了,他轉出來,「小師姐,要怎麼做?」
褚珀進到內間檢查了下夏夭夭,背對他道:「有一種叫『催眠』的術法,可以讓她忘記破廟裡你殺魔修那一幕,也忘記你和斬魂刀的聯繫。」
羅不息擺出高深莫測的模樣,「不錯,這是我從一些旁門雜書里看來的,之前一時沒想起來。」
宴月亭看上去被他們說服了,很乖巧地點頭,「辛苦羅師兄。」
兩人出到外間來,給羅不息「裝神弄鬼」的時間,宴月亭給褚珀倒了一杯水,一直用一種很狗的眼神看著她。
褚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有什麼話,直接說。」
「小師姐,我知道在媚術幻景里的人是你,我能感覺出來,你曾經進過我的靈台,所以我能辨認出你的神識。」
像桃花上未化淨的雪。
褚珀:「……」看他這麼高興的樣子,褚珀實在說不出口,那句話只是夏夭夭借她的口說出來的,目的是想擾亂他的心神。
宴月亭含著笑,瞳孔深處似乎有紅痕滲出,轉瞬即逝,褚珀倏地站起來,捧住他的臉細看。
「小師姐,怎麼了?」宴月亭睜大眼睛,仰起頭,乖乖地任她打量。
宴月亭清澈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褚珀仔細端詳他的眼睛,不太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眼花,也許是燈影晃動的錯覺?「媚術對你有沒有影響?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
「小師姐,放心吧,我沒事。」宴月亭的眼眸彎了彎,「我是元嬰修為啊。」
聽他這麼說,褚珀暫且放下心來。
宴月亭狀若無意地隨口換了另一個話題:「無情道是極難的道統之一,修行此道,需得先嘗盡世間七情六慾,再一一勘破,絕情斷欲,與大道合一,方能成就道心,以師飛鸞如今的修為,不知道他勘破幾情了。」
褚珀托腮看著他,還在留意著他的眼睛,「我明白。」師飛鸞指不定想在她這裡破情關。
折騰了大半宿,將夏夭夭扔回房間後,他們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一早,玄陽宗弟子召集眾人去「封靈殿」,夏夭夭雖然忘記了斬魂刀和宴月亭的聯繫,沒有了另一層目的,她還是在孜孜不倦地試圖誘惑宴月亭。
在宴月亭控制不住想將她捏死前,眾人終於抵達封靈殿。
玄陽宗宗主莫衡盤膝坐在殿中,眼眸清冷,像一對毫無生氣的琉璃珠子,看眾人的眼神和看這殿中的桌椅板凳沒什麼區別。
夏夭夭頓時就安分下來了,她緊拽著紅紗,不去看高座上的人,抑制著自己心裡的波動。
玄陽宗主乃是元嬰後期,對他而來的情緒波動,哪怕只是拂在水面的一絲波瀾,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莫衡死物一般的目光在夏夭夭身上頓了一頓,屈指掐出了其中因果。
看來,第二次的劫是應在此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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