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引入一座寬闊的正院,褚珀一眼便看見台子上站著一位身量挺拔的修士。
此人身著天青色的宗門服飾,玉冠博帶,長相精緻到帶了幾分陰柔女氣,他眉眼如含霜雪,周身凝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渾身上下寫滿了四個字:高嶺之花。
褚珀記憶被觸動,腦海里浮出一幅畫面。
「飛鸞哥哥……」記憶里的身量要清瘦得多,看上去是小少年時期,從視角上來看,那時候原主還是個小豆丁。
原主的小短腿實在追不上他,往地上一坐,大聲哭起來。
前方的小少年終於回過頭來,眉眼和現在的師飛鸞差不多,只是還沒張開,周身也沒有那種凍死人不償命的氣場,他皺著眉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她哭。
褚珀一拍腦門,想起來了。
師家和褚家,姻親關係,兩家配成了好幾對,原主和師飛鸞也定了娃娃親,師飛鸞比她大三歲,早一些拜入玄陽宗,然而他拜入玄陽宗後,入的是無情道,這親事就這麼一直擱置著。
也沒有取消,所以師飛鸞現在還是她的未婚夫……
不過兩人好多年沒見過了,大家都長變了樣,應該認不出來,從他以前對原主的態度來說,就算認出來,估計也是師飛鸞更想躲她遠一點。
為保險起見,褚珀還是喊住宴月亭和羅不息,往人群後面躲去。
師飛鸞站在高台上,所有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他都能分辨得出來自哪裡,所以自褚珀望來的第一眼時,他便察覺她了。
他主持這次涿鹿封靈,自然要過目所有報名的修士名單,巽風派褚珀的報名帖,現在都還在他袖子裡裝著。
多年不見,褚家妹妹不再是那個跟在他身後哭鼻子的跟屁蟲了。
她身邊那人額心的紋路是,魔紋?
最終,褚珀三人在一個相當隱蔽的地方站定,前面是兩名高大魁梧的體修,能將他們擋得嚴嚴實實。
「褚師姐,你這找的什麼位置啊?」羅不息無語了,「我們專門來看人後腦勺嗎?」
「別挑三揀四了,這麼多人,有個地方站著就不錯了。」
宴月亭一直觀察著她的舉動,不動聲色道:「我聽聞褚家和師家是世交,小師姐,你應該認識師飛鸞。」
褚珀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是修真界裡的包打聽嗎?
「還有這層關係?」羅不息疑惑,他趕緊神識傳音,「褚師姐,他和原主很熟嗎?你是怕被認出來?」
褚珀尷尬地用神識回復,「是原主的未婚夫。」
「未婚……」羅不息止住話音,乾笑道,「這不就巧了嗎不是。」
宴月亭聽了他半句話,兀自思忖片刻,皺起眉頭,「她該不會是和他定了親?」
褚珀:「……」她不得不開口解釋,「只是定的娃娃親,並沒有舉辦過正式的定親儀式,因為師飛鸞入的無情道,這門親事一直擱置著,再也沒提起過,想來是不會作數的,我們也多年沒見過了,恐怕就是站到他面前,他也認不出我來。」
羅不息睜大眼睛,暗暗扯褚珀一下,神識傳音道:「她?宴月亭說的是『她』,指的是原主吧?你們已經說開了?」
「他不是很早就猜到我不是原主了嘛,有一回直接挑明了,只不過我沒承認,現在我們就是心知肚明彼此都知道了。」
羅不息沉默片刻,「那也挺好。」
宴月亭已經習慣了他們的悄悄話,大約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麼,反正不會是他曾經誤會過的什麼甜言蜜語,如今羅不息在他眼裡,已經構不上威脅。
他錯開一步,從前方體修臂膀間的夾縫裡望出去,台上的人靈感敏銳,立即回視過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匯,片刻後,互相一頷首,同時轉開。
確實如宴月亭所說,玄陽宗今日召集大家來,也就是說一說比試的規則。
修士之間鬥法,不能在這清風鎮裡,所有人都必須在明日午時到達玄陽宗南峰的練武場,只有按時到達的人,才能繼續進行下一輪的比試。
台下諸人議論紛紛,有人問道:「敢問師道友,這是第一重考驗嗎?」
師飛鸞頷首,「的確如此,南峰設有千機陣法,千機陣變幻莫測,隨機出現,只要諸位帶好身上的玉牌,便無性命之憂,如何上山,諸位各憑本事。」
千機陣,可涵蓋天下所有陣法,千機陣究竟套入多少環陣法,只有設陣之人以及入陣之人才知曉。
又有人晃著玉牌開口道:「你只說了到達時刻,未明說何時可以出發,那我豈不是現在就可以出發?」
師飛鸞:「請便。」
他話音落定,霎時便有無數身影化作白光激射而出,褚珀三人前方的體修跑得飛快,人一下去了一多半,周遭陡然空曠起來。
師飛鸞從高台飛下,目不斜視地朝他們走來。
褚珀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啊這……他認出我了?早知道他們也跑快點了!
此時再走就顯得欲蓋彌彰,褚珀只能硬著頭皮留下來。
「褚妹妹。」師飛鸞走過來,主動出聲。
褚珀只好回應,「飛鸞哥哥。」
兩個人打完招呼,就這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沒有了話題。片刻後,師飛鸞開口道,「沒想到你會來參加涿鹿封靈。」
「這是個歷練的好機會。」
師飛鸞點頭,「確實。」然後話題又中斷了。
宴月亭走過去,伸手將她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後,說道:「小師姐,我們最好也儘快往南峰去。」
這個舉動的親昵意味溢於言表,師飛鸞的目光立即轉到宴月亭臉上,「這位是?」
褚珀目光複雜地看了宴月亭一眼,介紹道:「他是我同門師弟,宴月亭,這位是羅不息。」
幾人互相拱手見禮,師飛鸞很善解人意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耽誤你們了,褚妹妹,陣法奇詭,請務必當心。」
褚珀對他突如其來的關心有些拿不準,回道:「謝謝飛鸞哥哥。」
三人從玄陽宗外門離開,與眾修士一起,往玄陽宗南峰趕。
「小師姐,你的未婚夫不僅認出了你,似乎也並沒有那麼無情。」宴月亭忽然說道。
褚珀莫名聞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這不至於吧。
她解釋道:「應該只是客套,畢竟褚師兩家是世交,又有姻親關係。」
宴月亭沒有再說話。從他的直覺來看,對方可不止單單只是客套。
羅不息一直在努力回憶原著,也實在沒能想起什麼。
從清風鎮到玄陽宗南峰,不到一個時辰,大家都聚集在山腳下,倒也沒有貿然踏進去,這個時候陣修就比較吃香了,有些人竟為了爭著和陣修組隊,差點打起來。
也有比較直接的修士,如之前站他們前方的兩名體修,搞不來這些彎彎繞繞的,一人揮著九耳大環刀,一人雙手捂著大錘,兩人虎背熊腰,肌肉蚺結,虎虎生風,讓旁人都不敢靠近。
看這架勢,是準備一力降十會,直接一路硬破陣。
夏夭夭嫌棄地躲開他們,蓮步搖曳地走過來,身後跟著那一位拋棄了青梅的大渣男,陸言生。
好巧不巧,這位陸言生便是一位金丹陣修。
「三位道友,我們又見面了,可見緣分不淺,不如,我們組隊如何?」夏夭夭款款地一欠身,「我是合歡宗夏夭夭,這位是琉璃山莊的陸言生,陸公子。」
琉璃山莊,赫赫有名,專修陣法的門派。難怪周遭許多修士火熱的目光都直圍著陸言生轉。
褚珀和羅不息的目光下意識都投向宴月亭。
宴月亭很有禮貌地一拱手,「可能要辜負兩位道友的好意了,我們修習的都是直來直去的刀劍,不懂陣法的精巧,和旁邊兩位道友那般蠻力破陣,或許會更好一些。」
他說完看向褚珀,徵求她的同意,「小師姐,你意下如何?」
褚珀當然點頭同意,「也行。」
另外兩位體修聽見他們的對話,豪邁地走過來,「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組隊,直接一鼓作氣衝上山去。」
「如此甚好。」
夏夭夭吃了一回癟,也不惱,眼中反倒熠熠生光,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一圈,定在宴月亭身上,「就算是蠻力破陣,有陣修的陸公子在,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陣眼,豈不是事半功倍。」
陸言生一臉陰鬱。
「夏姑娘說得對。」褚珀笑道,「只不過,我看陸公子似乎不大情願,我們還是不便強人所難。」
宴月亭嘴角一彎,高興地轉頭看向她。
褚珀滿腦袋問號,她這句話,有哪裡值得他高興嗎?
破陣是精巧細膩的活,陸言生最看不上的就是他們這種蠻力破陣的武夫,他本打算趁此機會在夏夭夭面前好好展示一番,沒想到她非要拉自己同別人組隊。
夏夭夭回眸看了陸言生一眼,眼中閃過一道妖艷的紅光,宛如她臂間紅紗。
陸言生握緊的拳頭驀地鬆開,臉上露出幾分痴態,斂下不情願的神色,拱手道:「道友多慮了,陸某方才只是在思考千機陣,一時有些走神,並沒有不情願。」
「那好!」另外兩個體修實在不想繼續墨跡下去,一錘定音,「我們便一同進去。」
陸言生在夏夭夭的注視下,猶豫片刻,從儲物袋裡掏出七枚琥珀,一人給他們分發了一枚。
琥珀之中封著指甲蓋大小的一段東西,細看下,似乎還在蠕動,令人毛骨悚然。
「千機陣變幻莫測,若是毫無準備,一入陣我們極有可能就會被分開。這裡面裝著的是一條百年引無的截肢。」
「進去千機陣之時,請諸位全數收斂自己的氣息,激活琥珀里的引無,引無的氣息蓋過我們,千機陣會將我們當做一體。」
周圍修士見他們似乎已經達成合意,都失望地轉回視線。
陸言生表情扭曲,跟著一群蠻子進了千機陣中。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