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醫堂出來,褚珀去紙鶴約了羅不息。
羅不息急匆匆趕來,形容憔悴,眼下兩團烏青的黑眼圈,剛一見面就是一番連珠炮似的轟炸:「褚師姐,你們昨夜怎麼了?我聽到旁白後,嚇得一整夜都沒睡著,早上給你傳訊,你又一直不回復,我差點都想找霜師妹討一套衣裙,混進屹峰了。」
看看,被嚇到的人,不止她一個。
「你也覺得旁白的畫風很不對勁吧。」褚珀這時已經淡定了,她嘆息一聲,懷中抱著藥盒,輕喚,「勾星。」
勾星刀應聲而出,兩人一前一後御空,至高空才並肩而行,在岱山上空遊蕩。
羅不息抱著旁白錄,褚珀抱著劇情線,兩人湊在一起分析主角的心路歷程。
「問心鏡?」羅不息茫然道,「原來你師父還這麼考驗過他?那他不是個糊塗老頭啊,這比書里稀里糊塗就給男主送經驗合理多了。」
褚珀想捶他,「餵。」
羅不息咳一聲,「實在是你師父在書里的形象並不太好,不好好約束親傳弟子,縱容內門欺凌,後來收下男主,教導過他一段時日,對他也不錯。但是,在聞蓮查出原主死因後,他卻沒給男主半句辯駁的機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廢他靈樞,毀滅斬魂刀,才逼得男主叛出巽風派的。」
褚珀苦澀道:「畢竟咱們屹峰,在書里的設定,是前期小反派嘛。」
反派那還不是一壞壞一窩,反正都是男主的踏腳石,也不用太在意邏輯通不通順,人設合不合理。
「哎,說的也是。」羅不息嘆息完,疑惑道:「他通過『問心鏡』的甄別了?」
「廢話,宴師弟雖然有一些過去被傷害後的心理陰影,但在『問心鏡』的水珠中,他的魔氣和惡念都很淡,甚至,我覺得我站到鏡子前,心境可能都要比他更陰暗些。」
羅不息開始有些動搖,「那……難道是我們都誤會他了?畢竟這是個真實世界,就像你師父,也和書中片面的形象有區別,萬一他就是本性……」
他說到後面,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男主本性純良?那他在文下的小作文就白寫了!「旁白又是怎麼回事?這畫風突變得也太奇怪了。」
比起覺得宴月亭天性純良,褚珀更傾向於他在布道塔中做了什麼——畢竟,她跟宴月亭接觸過這麼長一段時間,最初可是親身體驗過他泄露出的戾氣。
不過這些她沒有同羅不息說。
「小說裡面就對男主有旁白里那樣細緻的心理描寫嗎?」褚珀問道。
羅不息擺手,「很少,幾乎沒有,像昨夜旁白里那種心理描寫,寫出來是會崩人設的。讀者哪有耐心整天看一個大男人在心裡唧唧歪歪,基本都是通過主角的行為,讓讀者自行推斷他現在的心理狀態。」
褚珀:「沒有心理描寫,從他行為來看,他不就是個小可憐。」
「主角在巽風派這一段劇情,他就是被欺辱的形象,欲揚先抑的手法嘛,」羅不息到底曾經是個寫書的,對這些套路還是很了解,「先塑造他被欺負得有多慘,等逆襲的時候,那個爽感才能爆發出來。」
「小說裡面,在他叛出巽風派時,他的偽裝就會被扒下,真相是他先在後山試煉中設法殺了你,又殺了經常欺負他的三個炮灰……」
「三個?」褚珀在雲城目睹過周永安的死,但那是他殺人不成反被殺,自找的,「另外兩人不是被除名下山了嗎?」
「書裡面,他正是等那兩人被除名離開巽風派後才下的手,被除名的弟子,出了岱山,就與巽風派無瓜葛,死了就死了,不會驚動巽風內門。是聞蓮追查原主死因,順手牽出的他們。」
「後來呢,他怎麼叛出巽風派的?」褚珀抖著他之前寫給自己的故事線,抱怨道,「你這劇情線怎麼寫得不清不楚的。」
羅不息大喊冤枉,「書裡面就是這麼寫的啊,他後來被關入牢中問罪,屹峰內門動亂,他趁亂從你師父師兄手下逃走。」
褚珀皺起眉,「屹峰內門為什麼動亂?」
「可能是因為得給男主一個逃跑的機會,所以就動亂了唄。」羅不息攤手,「男主在巽風派這一前期劇情不是很長,核心就是覺醒斬魂刀,他是不可能修出道心的,書裡面他入的是魔道,最後修出的是魔心。」
「終點文的特點,每一階段都有一位女主,其他的細節就寫得不是很詳細了。」
褚珀想怒摔劇本,「這到底是什麼垃圾小說!」
「對吧!小白垃圾文!只知道收妹子收後宮!」羅不息強烈譴責。
罵完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也怪不到原作者,「書里一句『半個月後』,就不知道能省略多少細節,真實世界和文字到底不一樣。」
兩個人又商量了片刻,初步確定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由褚珀去屹峰內門掌事堂調出那兩名炮灰的資料交予羅不息,他找個理由下山去查一查,看看那兩位同志還健在不健在。
褚珀繼續同男主周旋,看能不能查清楚旁白為何畫風突變。如果劇情按照原軌繼續進行下去,她還得想辦法找出屹峰內亂的原因。
最後,羅不息語重心長地說道:「褚師姐,感情線方面,你還是要注意一點啊。」
褚珀自信地笑一聲,霸道至極地棒打鴛鴦:「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絕不會讓霜師妹踏進屹峰一步,她和宴月亭這輩子都別想再見面了。」
羅不息一臉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褚師姐,我說的是你。」
褚珀:「……」
「你手裡抱著的丹藥,是給他養傷的吧?」羅不息追問。
褚珀捏捏手指,心虛地「唔」一聲。
「你們這些小丫頭,就喜歡帥哥。」在褚珀跳起來將他剁成鴨頭之前,羅不息又恢復了一本正經,提醒她道,「如果秦如霜和男主的這條感情線真的變動到你身上,還不知道劇情會怎麼跟著調整。你不能太粗暴地推開他,免得他惱羞成怒,像『掐滅』以前那些人一樣殺了你,但你也不能對他太好,真的成了他的白月光。白月光是有死亡flag的,你得把握好這個度。」
褚珀整個人都麻了,苦著一張臉,「備戰高考都沒有這麼讓我耗心耗力。」
「加油褚師姐,等男主從巽風派離開了,我們就自由了!」
兩個苦命人對望一眼,流下了惺惺相惜的熱淚。
和羅不息分開,褚珀就雷厲風行地去了屹峰掌事堂,調出陳羽和曠達的信息,折進紙鶴里傳給羅不息。
然後又向掌事堂詢問了許多關於內門管理的事,要了現有的屹峰弟子名冊。
管事被她忽然的多管閒事,弄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小師姐,關於內門弟子的修煉、晉升,這一系列事宜,我們每三個月便會向大師兄匯報一次,這些都是屹峰近一年的內門情況。」
褚珀搖搖手指,「要近兩年的,從上次內門納新開始。」宴月亭便是那時候進內門的。
「是,小師姐稍等。」
不消片刻,管事又抱出兩個小木箱,「小師姐,你要的都在這裡了。」
「有勞師弟。」褚珀揮袖收下那四個沉沉的木箱,準備拿回去好好研究下,「屹峰內亂」也許在書里就只有這四個字,但是現實中,必然會有蛛絲馬跡。
回小懸山的路上,褚珀一直在琢磨,她確實不能跟宴月亭走得太近了。
他以往埋藏在心裡的戾氣幾乎消失了,從昨夜聽到的旁白來看,宴月亭現在是一個脆弱的需要人呵護的疼痛少年,心防不再堅不可摧,心靈可能正好有缺口,所以,他的心尖尖上才那麼好入住。
但是,住進去可是要死的!
褚珀恨不得配一百把鑰匙,將他的心鎖起來。
不能徹底推開,也不能靠得太近,這個度真的太玄學太難把握了!
褚珀站到宴月亭面前時,滿腦子都是她要欲拒還迎,若即若離、半推半就,有時在天邊,有時在眼前……
要死,她寧願去刷一百套數學題!
宴月亭閉目坐在試刀石上,正在打坐入定。
試刀石縱橫的刀痕上,多了兩個深刻的大字,那字跡應是直接用刀尖刻成,雖然依然端正,但能從層疊的筆劃間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刀意。
「飛星。」褚珀在心裡念叨這兩個字,「該不會是對照著流風崖取的吧?流風飛星,對仗還挺工整。」
宴月亭察覺到她的氣息,從入定中醒來,喜道:「小師姐。」
褚珀被他過分明亮的眼睛閃得下意識後退一步,宴月亭便敏感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動了,只用他的狗狗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仿佛在問:我又做錯了什麼?
以前的宴月亭像貓,現在的他真的很狗。
褚珀被他看得罪惡感爆棚,只希望旁白能讓自己清醒清醒。
旁白被她威脅上線:
【就如他表現出來的一樣,宴月亭只要見著小師姐,心裡就不由得湧上歡喜,就算是飛蛾撲火也罷,他只要這簇火光能溫暖他久一點。】
褚珀倒抽一口涼氣,她三兩步衝過去,一把將藥盒塞進宴月亭懷裡,飛快道:「這是我找溫師兄配的,只是一些尋常溫補的丹藥,你先吃著。」
她說完不等對方回應,便怒喊勾星,唰地一下,消失在天邊。
褚珀哭唧唧給羅不息傳信,「羅叔,沒有人能拒絕小奶狗!」
羅不息痛心疾首,「你醒醒!萬一他是大灰狼呢!」他頓了頓,「不對,他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緊接著,紙鶴里傳出了羅不息有感而發的歌聲:
「我確定我就是那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而你是我的獵物
是我嘴裡的羔羊
我拋卻同伴獨自流浪
就是不願別人把你分享~」
褚珀:「????」
她一把撕了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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