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理解和做到是兩回事。
西谷楓徹底明白了這一點。
他揉揉眉心,聲氣低弱:「嗯……前翻滾很擅長呢,日向。」
就是會給球來一個全壘打。
日向翔陽半點沒覺察出對方的心累,摸著頭嘿嘿發笑。西谷楓想了想,喊住他。
「日向。」他拿起腳邊的排球,走過去,「你的天賦和運動神經都很棒,但目前來講,我想你可能更需要鞏固基本功。」
日向翔陽愣住了:「誒?」
西谷楓把排球遞給他:「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是次要的。日向先把基礎功好好加強吧。」
他沒給出任何理由,但好在這是日向翔陽。他只思考了兩秒就應下了,然後看了眼時間,歡快的發出邀請。
「啊!時間不早了,阿楓著急回家嗎?我請你吃肉包怎麼樣?」
反正是順路的,雖然西谷楓沒去過,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他們收拾好東西離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不久就到了店裡。
西谷楓掃了一眼,發現這裡不只有肉包,於是拉了拉日向翔陽的衣角:「我想吃咖喱包。」
「喔!」日向翔陽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好的!」
店長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中間轉了幾圈,貌似看出了點什麼,一邊打包一邊對西谷楓懶洋洋道:「喂,你小子要不要這麼占後輩便宜啊?」
「嗯?」
日向翔陽沒反應過來,「什麼什麼?阿楓和我都是一年級的呀——」
「抱歉,您大概說的是我的哥哥,我們長得很像。」西谷楓躬身。
店長聞言,抬頭又看了看,此時才注意到氣質上的差別,把打包好的紙袋遞出,嘟囔著道:「難怪,我說怎麼突然把頭髮放下來了……」
他沒再說什麼,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走。
西谷楓多看了他一眼,一遍出門一邊在心中問道:『組織成員只會有排球部的隊員對吧?』
「是的。」
『那就行。』他輕輕舒了口氣。
「有什麼問題嗎?」
『剛才那個店長……長著一張一看就不像NPC的臉。』西谷楓平淡的神情任誰也想不到他在心中吐槽這些,『他記得住主角團的人,店還在這個地段,感覺以後會加入主角團。』
『這個年紀肯定不會再去打比賽,經理是由三年級學姐擔任的,那大概是個隱藏教練。他看上去也就像練體育的。』
系統沉默片刻,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高中生就算了,還有可能相信那些……』
他說著說著,聲音中隱約透出一絲痛苦,『成年人社畜歷經滄桑怎麼可能還會被忽悠到啊。那就是地獄模式了。』
系統想了想,給他點了個贊。
「你說得對。」
「吶,阿楓,」日向翔陽忽然出聲,他扶著自行車,視線落在雲中,像是在眺望什麼,「我聽到了好多次關於你哥哥的事情,那個,他也是排球部的嗎?為什麼沒見過他啊?」
西谷楓偏過頭,想了想,最終卻什麼信息也沒透露。
「嗯……你很快就會見到他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倒不是保持神秘。
只是他希望,別人首先認識的是西谷夕本人,而不是來自身邊人嘴裡的,一個蒼白而又貧瘠的描述。
落葉飄過兩人身邊,經過某個電線桿時,頭頂忽有鳥雀驚飛。
他望著前方還長的夜路,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時機。
「日向。」
「嗯?」日向翔陽疑惑應聲。
「如果這個世界出現了妖怪為禍世間,你只要接下這張卡牌,就能獲得消滅它們的能力拯救世界。你會願意嗎?」
西谷楓垂眼看著自己的手心,語氣好似漫不經心,而他的手中,是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張灰撲撲的卡牌。
他按照熱血番套路修改了話術……一般來說,這類孩子是會被這種話勾起激情的吧?
日向翔陽被突兀轉移的話題弄得一愣,他眨了眨眼:「是在做什麼遊戲嗎?」
「哦哦好!」他拿過卡牌,擺了個pose,「屠龍勇者日向翔陽!前來報導!受死吧妖孽——」
……
一片寂靜。
除了自行車落地的聲音,再無別的動靜。
「誒嘿嘿……」日向翔陽摸著頭把卡牌遞迴來,「看來我沒有得到認可呢。」
「必須要本人相信。鑽空子是不行的。」
西谷楓低低嘆了口氣,那一抹失望很快被夜風吹走,沒有被第二人察覺。他笑了笑:「謝謝你,日向。」
「我沒有幫上什麼忙的!」
「已經很感激了。明天放課後我也來陪你訓練吧。」
「啊啊真的嗎!……」
「……」
………
……
-
「我說過的,這樣不行。」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西谷楓把自己摔到床上,西谷夕還在特訓沒有回家,三個姐姐和他都不太親近,這個時間沒人來煩他。
系統卻像是忍不住話閘子了一樣:「您應該在確定能成功的時候再交出卡牌,不然等他們多見了幾次,對它習慣了之後就很難辦了……」
「我!知!道!啦!」
西谷楓將枕頭從床的左側摔到右側,聽語氣像是在發脾氣,音量卻並不大。而沒過兩秒,他就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後把臉埋進軟綿綿的被子裡。
「所以我才拿日向來試驗嘛,他那樣的單細胞生物只有一次的話不會記住的,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沒印象了。」
「宿主……」
西谷楓根本不管它要說什麼,強行打斷:「你總得給我嘗試的機會。我又沒做過這些。」
「再嘮叨我就不幹了。」
系統噤聲了。
它突然意識到,這個意外誤入的靈魂,在最初檢測之時是由於分析得出他性情淡漠、不會做多餘的事造成影響,因此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允許他留了下來,而後來的現在也證明當時的一時心軟的確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但是他們時隔多年,卻忘了重新檢測。
他好像,已經被如今的親人們慣得有些任性了。
「話說,系統,」西谷楓不知何時又把自己翻了個面,高高舉著那張卡牌試圖透光看出什麼,但不管怎麼看都是什麼也沒有,它只是一張普通到不被注意的卡牌而已,「它會一直這樣嗎?」
系統被喚回心神,看著他研究卡牌的模樣,沉默片刻,忽然就無奈地妥協了。
不管怎麼樣,現在是它們需要他的幫助。
而且孩子也沒說不幫忙不是嗎?分明得不到什麼好處,只能拯救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他也依舊在努力想辦法去完成。
他來到這裡的這十幾年,什麼時候這麼煩惱過一件事啊?
想到這裡,系統已經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被原諒的,它一板一眼又盡職盡責地回答道:「與成員綁定之時,牌面會顯示相應的圖案。這只是未經綁定的形態。」
「唔……」
西谷楓捏著那張卡轉了半天,忽然一揮手,它便化作星星點點的金色粒子消散了。他坐起身來,認認真真問:「那麼——有我的卡牌嗎?」
「沒有。」
「宿主作為「操縱者」,並不參與對決。」
西谷楓失望之餘,又隱約覺得自己窺見了什麼:「所以你們的技術部門趕工好了?新的對決形式是什麼?」
系統的聲音一如既往平淡。
「敬請期待。」
「……」
西谷楓撇了撇嘴,放棄交流,下床去洗漱了。
-
第二天中午,秉持著先打好關係,再進行忽悠的準則,西谷楓硬著頭皮、勉為其難——走向了那個看上去比較好相處一點的小雀斑。
儘管這麼稱呼,但實際這孩子也有大概一米八那麼高,都是西谷楓需要仰視的存在。
趁著他還坐在座位上,西谷楓享受了一會兒俯視視角,提著便當詢問道:「打擾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吃午飯嗎?」
山口忠有些意外:「誒?我是沒關係啦……」
月島螢路過他們,斜睨一眼:「還以為你是那種永遠不會主動的自閉小孩呢。」
西谷楓看過去,倒也沒反駁,又低頭專心等待山口忠做決定。
「走、走吧!」山口忠笑了笑,站起來收好椅子,「阿月這麼說就是同意啦。」
意料之外的好接近。
西谷楓跟著他們上了天台,思考兩秒,才意識到違和感來自哪裡——
這兩個人剛出場時總是月島螢在前面嘲諷,山口忠在後面偷笑,給人的感覺就像「反派混混和他的小弟」,然而實際接觸之後,才會發現,那個「小弟」其實是一個有些靦腆而善良的孩子。
至少山口忠是。
至於月島螢……
西谷楓偷偷瞄了他一眼,那個高個子又帶上了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麼,感覺像要以一己之力孤立全世界。
接觸太少,目前唯一印象就是,這傢伙無差別攻擊所有人。
感覺很有難度,往後排吧。
就這一眼,月島螢被西谷楓輕飄飄地決定下來,排到了最後攻略的位置。
天台風有些大,西谷楓向來不喜歡高處,入學以來還沒來過這裡。髮絲被風吹亂糊了一臉,他一邊眯著眼整理,避免有頭髮進眼睛,一邊再次想道,他果然討厭高處。
一手需要提著便當,單手與風中亂舞的髮絲對抗就顯得有些過分困難了。正在他想著要不要先退回樓道整理一番再出來時,另一隻手幫他把頭髮別到了耳後。
有人幫忙就好辦多了,他很快處理好,對山口忠道謝。
「不用不用,」山口忠笑了笑,很快小步跑去月島螢身邊坐下,抬手招呼他,「來這裡,這裡風小一點哦。」
月島螢取下耳機,眉心微蹙:「留這麼長的頭髮做什麼?」
「我沒想留……」
西谷楓抓了抓髮絲,「忘記剪了。好麻煩……算了,這周末去吧。」
「嗯……西谷、呃——」
畢竟不是相熟的同學,始終安靜有些讓人尷尬。山口忠嘗試挑起話題,卻在開口叫名字這第一步就卡住了。
他本來想叫西谷,但是不錯的記憶力讓他想起了那天西谷楓對日向翔陽的糾正。
西谷楓平靜重複:「叫我楓就好。」
月島螢吐槽:「有什麼必要嗎?就算我們稱呼你的哥哥,也會是叫『西谷學長』或者『西谷前輩』。這不衝突吧。」
西谷楓依然道:「叫我楓就好。」
山口忠左看看右看看,慌亂地搶過話題:「好、好的!那個,阿楓,你是為什麼想要進排球部呢?」
畢竟在他們看來,與他們不相同,西谷楓儘管有著技術,意識方面卻差得要命。他或許能判斷什麼時候該怎麼做,但是完全無法判斷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接球時機。
打個比方,他再怎麼盡力去接球,他判斷得出的球落地的時間與距離總是會與實際情況有些許差距。
這是最致命的。
而如果說是出於熱愛,那就更不可能了。短短几天下來,任誰都能看出西谷楓身上對排球沒有熱情。
聽到這個問題,西谷楓咬著雞腿肉,沉默了兩秒,有一個想法忽然冒了出來。
他嘴巴嚼了嚼,把肉吞下去,用貌似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道:
「——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