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道稚嫩卻沉穩的聲音穿過漫天塵埃闖了進來。魔術師抬頭,一個堪及他腰高的小少年略顯狼狽地站在前方,被粘液沾滿的衣服皺成一團濕噠噠地貼在身上。他單薄的身體因為氣息不勻而劇烈喘著,但眼神卻堅定地看過來,瞳孔幽深,像是一圈又一圈不停旋轉的漩渦,看久了,仿佛能將靈魂吸進去。見魔術師沒有回應,山羊領主往前一步,空氣中似乎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先生,請放開她。」他一字一句。回應他的是,猛烈響起的密集攻擊,火球、風刃、冰刀……執行隊終於趕來了。魔術師抬眸望去,無數直升機從遠處飛來,身著黑色制服的執行者一上來就用上自己最強的攻擊,配合默契地對付空中飛舞的大觸手。「空間系轉移民眾!」
「土系封鎖地面!將這些畜生壓回去!」
「重武器準備!」一位執行隊長從直升機跳了下來,他手中閃爍著淡淡的銀色光芒,光芒所過之處,停留在原地還活著的倖存者盡皆被他瞬移到半空中的直升機內。然後這位A級的空間系隊長忽然皺了下眉頭,因為當他的異能裹住遠處三人準備瞬移時,發現沒反應。
他的異能失效了!情況緊急,空間系隊長只得快步走過去,然而走著走著,他的臉色便凝重起來,目光鷹隼般盯住那個一身黑袍的男人。末世後,一些異能者仿佛解了天性,多多少少有點怪癖,體現在著裝上――比如超級天王,鮮少看到他穿正常服裝的樣子。因此,空間系隊長對於魔術師一身黑袍裹得嚴嚴實實的造型並不驚訝,真正讓他警惕的是這個男人散發出的氣息,他站在那裡,好似一眼望不到底的無盡深淵,充滿暗黑的、讓人不安的危險。空間系隊長目光掠過自己的手臂,實力A級的他,此時此刻,手臂上的汗毛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倒豎起來,渾身的感知信號向他發出瘋狂的警報,拼命叫他停下腳步,不要再往前。「……」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並停下腳步,腦海里快速掠過一個念頭――基地里何時出現了這樣一位強者。是的,光是此人散發出的氣息,足夠讓這位隊長斷定對方是一位實力絕對不低於S級的超級強者。
整個基地只有秦隊長是唯一的S級,此人又是誰?空間系隊長心思電轉,等停下腳步時,他已經將各種念頭按在心底,直視對方,語調冷硬:「我是執行隊A12編號隊長劉承宇,如果閣下是別墅區住民,請立即隨我撤離。」魔術師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整座城市地下都被……」他頓了下,「……大型章魚屍獸占領,城外無數喪屍,空中有翼屍獸入侵,你告訴我,撤去哪?」劉承宇臉色猛變:「你說什麼?!」
基地地下都被大型屍獸占領了?!但為什麼只有別墅區受到襲擊,其他區並沒有消息呢。仿佛是為了應和他腦海里閃過的念頭,劉承宇身上的通訊器亮起紅燈,接通後,一個尖利的聲音傳過來:「科研所遇襲,執行隊速來支援!」
與此同時,其他四區也傳來遇襲的消息,城防隊堅持不住,前線大量異能者只得轉戰城內。重型武器在城市內穿梭,到處傳來轟鳴的爆破聲,頭頂上放升起一朵又一朵的蘑菇雲,高大的建築一棟接一棟地倒下,隨著它們倒下的,還有那些巨型觸手。
「基地會失守嗎?」有人在炮火中喃喃,滿臉絕望。地面上的異能者大部分進入裂縫之下,與土系異能者合作,土系封鎖地面,將從地底鑽出來的怪物堵截在地底,其他系的異能者在地底和怪物們展開殊死博斗。無數怪物死在地底深處,與之同樣失去生命的,是那些拼命戰鬥的異能者。劉承宇沒再理會那位神秘強者,也沒有機會再瞬移倖存者至直升機,更沒辦法去想其他區域的情況,因為兩條觸手找上了他。其中一條觸手卷著他的隊員,即使在生命最後一刻,他的隊員依舊拼著最後一口氣,釋放最後一次攻擊,然後半空中多了一層腥紅刺目的血霧。這片區域,沒有一處可以安靜休息的地方。魔術師低頭看向懷裡熟睡的小丫頭,他大可以帶著她離開這裡,然而就這樣離開,輕易放過那些傷了邊邊的觸手怪,不符合魔術師做事準則。「你是山羊領主?」冰涼的嗓音從喧鬧的背景音里分離出來,猶如深淵中刮過的寒風。山羊領主一直在計算如何將邊邊搶回來,從見到魔術師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對方不是地球人類,那是一種直覺。然而怪異的是,他感受不到對方身上屬於人的「味道」,好像這個人身上隔了層保鮮膜,把所有味道阻隔了。對方是敵是友未知,實力深不可測,理智讓山羊領主靜觀其變,好在他似乎對邊邊並沒有惡意――從他抱邊邊的動作可以分辨出來。當聽到魔術師一語道破他的身份時,一個念頭飛快自山羊領主心中掠過――難道對方是九思冕下傳送過來保護邊邊的?「我是。」他坦然承認自己的身份。
他看到魔術師朝自己走過來,隨著他的走動,周圍磁場發生看得見的變化,好像有看不見的風雪沉沉地壓了過來。「看好她。」魔術師略一揚手,一枚銀扣落地,發出「叮」的脆響,而後咔咔兩聲,銀扣仿佛活了似的,在地上扭曲變化,最後舒展成一張天鵝形狀的躺椅。
邊邊的身體一放上去,就陷在柔軟蓬鬆的坐墊里。隨後,又一枚銀扣落地,魔術師看了眼邊邊,最後銀扣轉化成一隻外形類似小貓的機器人,它張開嘴,發出機械的喵叫,乖巧地趴在椅子下,一動不動。這樣的變化對山羊領主來說十分新奇,他安靜地看著,直到魔術師收手,他才點頭:「我會的。」
他沒有問魔術師是誰。
「我很快回來。」
話音落下,魔術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山羊領主站在椅子旁邊,環顧四周,他們身處戰鬥區域,觸手飛舞,又被異能者聯合重武器牽制住,炮火聲不斷,地面不停顫抖。然而不論是觸手、異能者,還是炸開的石塊與氣波,集體忽略了站在這裡的兩小隻。有幾個倖存者慌亂逃躥躲避,跑了過來,及至跑近,才發現這裡有兩個小孩,其中一個還縮在椅子上睡覺。「太危險了,快躲起來!」年長的女人一看這畫面,以為孩子的父母遭遇不測,下意識就去抱椅子上的邊邊。
其中一位中年男人滿頭血,長臂一伸,試圖抱起山羊領主跑。「喵!!」趴著的機器貓跳出來,齜開機械牙齒,嚇得女人連忙縮回手。山羊領主也避開了男人,沉吟片刻,道,「觸手會攻擊移動的活物,安靜待在這裡,不會有事。」「……那些觸手沒往這裡鑽!」有人發現了。
幾人驚慌失措地對視,小心翼翼往前看去,發現果然沒有觸手卷下來。「屍獸為什麼會從地底下鑽進來,這麼多,我們還能活嗎。」有人含著哭音道。
「我們不會有事的。」……山羊領主過濾掉各種聲音,低下頭,椅子上安睡的小姑娘動了動身體,像是要醒了。那位年長的女性離得近,目光奇特地看著機器貓,從外形一眼能看出是機器製造,可剛才它的表現……是不是太智能了?機器貓緩緩抬起眼皮,幽幽看著她,眼神深得魔術師真傳。頭皮發麻的年長女性:「……」
這真的是機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