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遠處,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尖叫,劃破了這片區域寧靜的夜空。

  地面的裂縫在不斷擴大,連帶著邊邊扶著的窗台也開始晃動,發出沉悶的聲音,仿佛有什麼大型東西在地面下方遊動。

  「……救命!」

  鄰近的別墅內傳來呼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整棟別墅抖了起來,裡面傳來驚慌失措地大叫。

  「哥哥,我們腳下面有怪物。」邊邊說,「要去救他們嗎?」

  山羊領主拉住她,駐紮在別墅區域的城防士兵快速趕了過來,其中一位拿著喇叭高喊:「住在別墅區的全部出來,不要待在室內!立刻往我這裡集合!」

  話音一落,距離他最近一棟別墅忽然塌了一半,轟隆的倒塌聲蓋住居民的尖叫,其他士兵衝進去救人,地面晃動的越來越厲害,到處裂開大口,有些人及時跑了出來,有些則被埋在倒塌的廢墟之中。

  「邊邊,從窗戶跳出去。」

  山羊領主腳下的地板發出不堪承重的咯吱聲,裂縫無聲無息地挨近,頭頂吊燈和牆壁開始斑駁掉落,邊邊立刻從窗戶跳下去,給哥哥騰位置。

  她剛一跳下,便落在一位年輕士兵懷裡,原來他見到這邊有孩子跳下來,立刻跑過來接住。

  「還有哥哥。」

  他立刻放下邊邊,轉而去接山羊領主,後者剛爬上窗台,瞳孔一縮,厲喝:「滾開!」

  士兵反應極快,當即撈起邊邊往旁邊一滾,轟的一聲,有東西重重砸在他剛才站的地方,那是一隻沾著無數粘液的觸手,砸下來時將地面砸了個大坑,隨後又迅速縮回去,飛揚在空中。

  山羊領主跳下窗台,士兵抱著邊邊爬起來,望向天空,年輕的臉龐被震驚覆蓋,臉色尤為難看。

  每一條裂開的縫隙中都伸出一條巨型觸手,此時飛揚在空中的觸手已然有十多條,每一條的直徑粗達幾米,它們像一條條巨龍從地底深處升起,讓人類面對它時,從心底深處感到自己如螻蟻般的渺小。

  「……」頭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怪物的邊邊不可避免地被嚇到,小胳膊上的汗毛全部倒豎起來,「哥哥,那是什麼?」

  山羊領主微微蹙眉,臉色不太好看,他能感覺到這隻半邊身體揚出地底,剩下半隻身體藏在地下的怪物已經被暗物質徹底侵蝕,然而……這麼大一隻怪物,他竟然一點沒感覺到,直到它毫無預兆地出現。

  「從觸手的形狀來看,很像章魚的觸手。」山羊領主道,「這麼多條觸手,意味著地底下的怪物有可能不止一條。」

  慘叫忽起。

  有觸手捲起一個人,觸手上巨大的吸盤竟直接將那個人吸了進去,其他觸手揮舞著摧毀還佇立的別墅,年輕士兵驀地反應過來。

  「你們在這裡躲著!」他拉著兩小隻躲在一塊倒塌的石碑後,「別怕,我們會把怪物消滅的。」

  如果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沒有顫抖的話,或許會可信許多。

  叮囑完這句,這位沒有異能的、穿著城防士兵制服的年輕男孩拔出身後的槍,悍然朝那些大觸手沖了過去。

  「中心別墅區遭遇大型怪物!執行隊速來支援!」

  「所有人找東西掩護!避開――」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條觸手咻的飛過來,將他的身體卷了起來,再然後血花爆開,從半空中淋漓而下。

  這些畫面倒映在邊邊清澈的瞳孔里,山羊領主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已經晚了。

  「執行隊速來支援!!!」

  悽厲的呼喊響徹天際,屍潮來襲,百分之九十的異能者都去了前線支援,城中地區由城防軍隊護佑,面對悄悄從地底鑽出來的巨型屍獸,普通人毫無反抗能力。

  子彈打不穿它厚實的表皮,炮.彈只能帶給它疼痛和激怒它,無法對它造成實質傷害,它的觸手只需要肆意亂舞,就足以將這片區域毀得乾乾淨淨。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腳下的地面仍舊在震動,忽然之間,邊邊被一股大力推開,她的手蹭在地上的石頭,血瞬間溢了出來,然而邊邊顧不得手上傳來的疼痛,立刻抬頭。

  「哥哥――!」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根觸手捲起山羊領主,她甚至只能看到觸手噁心光滑的表面,看不到被它捲住的山羊領主。

  「哥哥!」邊邊向著觸手追去,她說好要保護哥哥的,她要把哥哥救回來。

  腳下的大地猛地裂開,邊邊的小身體隨著無數石塊掉進黑暗的縫隙裂口,她的鼻腔里鑽滿腥臭難聞的刺鼻味道,耳邊聽到茲拉地摩擦聲,還有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

  有人和她一樣掉進裂縫中。

  邊邊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抓取東西穩住自己的身體,然而她並沒有抓到什麼,反而被掉落的石塊砸到手臂。

  好疼。

  眼淚控制不住地溢了出來,邊邊縮回小胳膊,害怕極了,隨著距離地面越遠,光線越暗,再然後,她落在一個滑膩的東西上面,緩衝她的墜勢,讓她滑行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邊邊抬手,手中滿是粘液,怎麼擦也擦不掉,四周漆黑一片,先前還能聽到掉下來的慘叫聲,此刻盡皆消失,唯余沉悶的摩擦聲。

  看不見的邊邊召喚出自己的小光球,光球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芒,將周圍兩米內的畫面清楚地映了出來。

  Q版邊邊站在光球內,她周圍不再是Q版喪屍,而是――Q版的小章魚。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身處裂縫之下的邊邊正坐在一頭大型章魚的腦袋上,黑暗中,除了她坐著的這一隻外,還有很多很多。

  整個基地下方,被這些大型章魚屍獸占領,它們靜悄悄地待在這裡,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人發現它們。等到百分之九十的異能者都在前線迎戰屍潮,它們則在黑暗中露出獠牙,從地底出擊,攻向整座基地內部。

  邊邊連眼淚都忘了流,看著小光球里那些小章魚,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

  她不知道這些怪物是從哪來的,為什麼基地那些厲害的叔叔阿姨沒有發現,但她本能地感覺到戰慄,無法抑制。

  她聞到的全是腥味,能感覺到身下的怪物在走動,很多石塊砸下來,幸運的沒有一塊砸中她。

  除了石塊,還有尖叫著掉下來的其他人,邊邊下意識伸手想把人接住,卻徒勞地接了個空。

  她會被怪物吃掉嗎?

  她救不了哥哥,也見不到爺爺和祝淵叔叔了。

  「爺爺……爸爸……哥哥……」她望向已經看不到的地面,很想攥緊拳頭砸向身下的怪物,卻又擔心會引起周圍其他怪物的注意。如果所有怪物都向她跑過來……她惶恐地抱緊自己,縮成一團。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

  「邊邊!」

  「系統爸爸!」就在這時,腦海里猛然響起的熟悉聲音讓邊邊喊了出來,她握著小光球,哭著又喊了一聲。

  「系統爸爸。」

  系統聲音十分不穩定,那是急的:「別怕,爸爸馬上來了!」

  下一秒,邊邊的身體懸浮起來,一隻蒼白的手抱起了她,旋即,她身邊出現一個略有些虛幻的身影,那是一身黑袍的魔術師。

  這並不是他真正的身體,只是系統違背規則將他進入投影的身體顯現在邊邊面前。

  以往邊邊是看不到的。

  然而此時此刻,大為心疼的系統寧願違背規則,也要讓邊邊親眼見到爸爸。

  反正、反正爸爸們也要找過來了,它想,只要爸爸找過來,規則就算懲罰它消失也值了。

  「爸爸?」邊邊愣愣地看著魔術師,臉上淚痕明顯,長長的睡毛沾著淚珠,似是仔細辨認,她呆呆的,「你是維格爾爸爸嗎?」

  聲音輕輕的。

  修瑾進入時間碎片找地球,魔術師和弄九思為他保駕護航,弄九思胸口的傷一直未好,在系統終於恢復數據後,如此緊急關頭,它只能選擇魔術師。

  魔術師前一秒還在機甲內,沒有使用NR設備,下一秒就出現在這裡,如此變化,在看到邊邊時,不用系統解釋,也能立即明白其中原因。

  魔術師環顧當前情況,再掃過邊邊煞白的小臉,冰冷瞳孔中凝聚出的殺意連隱藏在地底深處的這些章魚屍獸也感覺到了,它們開始變得狂躁不安。

  黑暗中,一根粗大的觸手呼嘯著朝魔術師的方向狠甩過來,觸手和石臂摩擦發出恐怖的擠壓聲,旋即,那根觸手突兀地停了下來。

  「哼。」

  魔術師腳尖在章魚頭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往上拔高,而隨著他點在章魚頭上的那一腳,只聽「噗」的一聲,那巨大的章魚頭像是被植入了一枚微型炸彈,不過兩秒,地底深處傳來一聲沉悶地咆哮。

  飛揚在半空中的幾條觸手紛紛失了力量落下,有些順著裂縫縮回去,魔術師抱著邊邊,在半空中騰挪躲避石塊和觸手,時而借力,輕飄飄地從裂縫中回到地面。

  「身上哪裡疼?」邊邊聽到陌生的聲音響在耳邊。

  幾位大佬和邊邊的交流,僅限於寫字,修瑾甚至連寫字和寶貝女兒交流的機會都沒有。

  邊邊只在夢裡見過一次魔術師,也只在夢裡和魔術師說過話,但那畢竟是夢。

  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魔術師單手托著她,另一隻手拂過她額前的頭髮,指腹擦過她臉上一團泥印,低聲問:「哪裡疼?」

  過了足足好幾秒,邊邊才終於有了反應,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了魔術師好一會兒,確認這是真的爸爸。

  然後伸出細細的小胳膊環住爸爸的脖子,把小腦袋埋在他頸邊。

  魔術師身體微僵,柔軟的小身體伏在他懷裡,小小一團,脖頸間冰涼的皮膚感覺到了滾燙的濕意。

  他抱著的孩子在無聲哭泣。

  濕意順著皮膚的毛孔鑽入血液當中,好似沸水滴進油鍋,在他體內掀起無聲的狂風暴雨。

  魔術師蒼白的皮膚忽然泛起一層淡淡的血色,他猶豫片刻,隨後將手掌輕輕放在邊邊後背,帶著安撫的力量。

  小小的身體瑟縮了一下。

  魔術師停下動作,微微側頭,小丫頭緊閉雙眼,抱著他昏睡過去了。

  既然睡過去,又怎麼會在他碰到後背時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魔術師小心掀開邊邊後背上的衣服,只看一眼,眼中柔軟的溫度便被森寒的冷意代替。

  怵目驚心的烏紫幾乎蔓延邊邊整個背部,然而剛剛整個過程,小姑娘沒喊一聲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