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長髮鋪了滿地,恍若仙人的修士靠在小榻旁,支著頭。
衣袍鋪陳在地上,身著衣料已經是成色最好的鮫綃,但也不及他本身奪目。
如同最完美的匠人雕刻而成的手,和掌心雕工不甚高超的鏤空玉佩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看起來對萬事都不關心,對所有事都提不起勁來,仿佛隨時都要消逝在這世間。
但又有一根極細的絲線拉扯住他。
「折枝。」
「折、枝……」
出神看著掌心玉佩,呢喃著這兩個字,眼神逐漸失去焦距。
渾身上下都很疼,靈力又透支完畢,昭示著昨天他又在做無用功。
指尖在虛空中輕劃幾下,演算著一個又一個的陣法,靈力用完了,便開始燃燒精血推演。
就算剛剛通傳過有弟子找他,也不怎麼在意。
那些弟子四個有三個都是掌門塞給他,說是什麼讓執脈不要沒落之類的。
如果是最小的那個弟子,他倒還能關心一下她的修煉進度。
其他人?
不在乎,也不配讓他在乎。
他沒空管這麼多。
薰香靜靜燃燒。
南潯進入殿內,率先聞到的是帶著冰涼感的薰香。
同時蘊含雪梅和甘松的香味,但是淺淺淡淡,只為了彰顯存在感。
完全看不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大殿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擺放任何東西。
她還以為半步成仙的修士會有明顯的威壓,但走進來之後卻什麼也沒感受到。
要不是小侍說了折枝道君在內室,她恐怕會覺得這殿內空無一人。
走到一半,卻被無形的障礙給攔住。
邊界感這麼強?
反正她也對他不感興趣,只是想為扶月要個公道。
恭恭敬敬朝空氣行了個弟子禮:「弟子見過師尊。」
「說。」
內室傳來的聲音清耳悅心,蘊含著大乘修士的獨特氣韻。
「師尊,您當初吩咐弟子負責執脈同門的丹藥煉製,但靈石與藥植都由我一人承擔,實在是有些吃力。」
「嗯。」
南潯正琢磨著他是什麼意思,就見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空間袋。
她挑眉,接過查看,發現裡面是一萬極品靈石,都夠扶月煉上一百年的丹了。
這麼爽快。
那之前幹嘛不給靈石,貴人多忘事?
她的眉頭還未舒展,就聽見裡面又傳來一句話:「小弟子粗心,勿擾她修煉。」
哈?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她立刻想通來龍去脈。
好啊,所以是沈依然昧下了這筆靈石?原劇情里可沒有這些。
不過也正常,劇情自然是記錄女主最好的一面,連真名都沒出現過的扶月又怎麼配占半點篇幅。
更不要說是這種「小事」。
南潯捏緊了空間袋,這算什麼,打發她?折枝道尊那句話實在是讓她不爽極了。
沈依然做錯了事,他卻為她息事寧人,還讓她別去打擾。
如此偏頗,如此目中無人,比陵昭還要高傲不自知。
該說不愧是靠山麼。
眾修士景仰的折枝道尊,不論是劇情中還是她短暫聽說到的,都是強大無匹又光風霽月的存在。
結果卻是這種……
要不是南潯打不過他,真想衝進去問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沈依然救過他的命嗎?
這筆帳,她先記下了。
她憋著一股氣離開,連客套都懶得,看樣子對方也根本不在乎。
南潯深呼吸,怒極反笑。
所以說她討厭修仙世界的原因正在於此,花費能量升級得不償失,自己一板一眼修煉又需要時間。
尤其是面對這種大能,很多時候都只能忍氣吞聲。
記仇。
【道具,我要買道具。】
南潯從來秉持著君子報仇、一天都晚的原則。
正面硬剛奈何不了他,給他找麻煩卻是輕而易舉。
她打開道具商城,片刻後選定了一個最合適不過的道具。
009:【宿主打算什麼時候用?】
【我現在回去,回去就用。】
睚眥必報的南潯不知道,此刻她無比想痛捶的折枝道尊本就不太好過。
不,應該說是自我折磨。
不眠不休的疼痛感侵蝕著他,但還是偏執劃著名陣。
與奪萬物之造化而成般清冷脫俗的外貌相反,無欲無求和他半點沾不上邊。
他所有的欲求只有一樣……
內室外傳來大門重新被關閉的聲音,折枝道尊也沒分過去半點注意力。
只是換了個姿勢,將無力支撐的頭靠在木榻邊,繼續演算。
他已經是大乘期,身體強悍程度是世間最強,出現無力和眩暈感,足以見得他把自己傷害到什麼程度。
呼吸沉重了些許,他眼眸要閉不閉,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珍而重之把那玉放在了榻上。
下一秒,指尖滲出血液,但沒來得及滴落在地。
本該是帶著金色的大能之血,卻纏繞上漆黑如墨的霧氣,瞬間被吞噬殆盡。
折枝道君捂住唇,吞下從喉間湧上的腥甜。
他低頭,銀色髮絲垂落。
睫羽隨著呼吸顫抖著,如山巔之雪一般的瞳仁在剛剛完全失去焦距。
視野可見的,均是一片漆黑。
寂靜無比的內室中,只剩下他強忍痛意的紊亂呼吸聲。
鮮紅的血線沿著眼角逐漸滑下。
被他隨意一抹,在那張美人面上就像是雪地里開出的悽美艷麗的花。
室內重新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