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不叫善良,叫倀鬼

  或許真如祝母所言烏煙瘴氣,雲渠一出來就感覺天朗氣清。

  「你啊。」祝母無奈道,「哪有將自己的東西往外推的道理,若你大哥當真點頭願送陸川親衛,你待如何?」

  「大哥怎會?」雲渠笑回。

  祝太傅還真沒說錯,她就是奔著挑撥去的。

  在祝念安心裡,陸川的地位遠在祝子豐之上,顧忌著祝母,她自不能看著傻大哥一頭熱,被當槍使個乾淨。

  祝母也笑了:「總之你記著,即便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也不能犧牲自己利益以滿足他私慾,母親雖盼著你們和睦相處,卻不該由你們一方委曲求全得來。」

  雲渠眼眸微閃,隨即挽著她手,笑盈盈道:「我知母親最疼我了。」

  祝母笑點了點她額頭。

  雲渠繼續說著好聽話:「方才母親為我舌戰父親大哥,我不知有多感動,也只我這樣善良的姑娘,才能有這樣慈愛的母親了。」

  前世今生聽過無數回護崽的母親最厲害,今日她卻是頭一回親眼見到。

  而祝母聞言,笑過後臉色卻微冷下來:「對你父親,對安姐兒,我本報以十分包容,只是不知為何,近日來卻總覺他們變了許多,尤其是安姐兒……自你被韋家姑娘陷害落水,即便明知或許她無辜,我對她也再難報以往日寬容。」

  所以方才乍然見到雲渠,而後者又被那父子仨輪番質問責罵,她便再忍不住,一股腦將心中怒氣發了個乾淨。

  雲渠笑了笑:「韋家姑娘自食惡果,我也身子無礙,母親不必擔心,不過二妹妹那邊……母親莫要走得太近便是。」

  祝母點點頭,嘆了口氣。

  雲渠想起方才一直在做背景板的鄧姨娘,忽地輕聲問道:「母親還愛父親嗎?若有機會,你是願和離,還是願與父親夫妻相得,白頭偕老?」

  祝母不知她何出此言,但還是如實道:「我與你父親半生夫妻,感情已深,我知你們都看不上他專寵鄧姨娘,可他……其實也苦,都是可憐人罷了。」她嘆了口氣,「若心裡有一個人,是無法輕易割捨的,何況我還有你和豐哥兒,老爺亦給我體面,我再無所求。」

  對於祝太傅是否可憐的說法,雲渠不予置評,只說道:「這是母親的人生,我們如何看並不重要,也沒資格置喙,只要母親過得滿足便是。」

  「我……自然滿足。」祝母頓了頓。

  半生已過,她已不奢望夫妻相得,現在就很好了。

  「母親必會得償所願。」雲渠眼眸含笑。

  她沒經歷過祝母的人生,沒資格去評判她想法作為,亦或自詡為她好的幫她做決定。

  她喜歡祝太傅,那叫祝太傅滿足她白頭偕老的願望就是了。

  誠然他薄情寡性,但騙一輩子,不是也是了。

  有些人生來高坐明堂,不必非要直面風雨。

  兩人走過花園,卻正看到假山處一個小姑娘正背對她們,與面前的丫鬟推推搡搡。

  「那是荑姐兒麼?」祝母問道。

  那邊的人似乎嚇了一跳,忙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稚嫩可愛又過度緊張的蘿莉臉。

  雲渠好奇道:「三妹妹在這裡做什麼?」

  這是祝太傅第三女,祝歸荑,今年十四,生母羅姨娘。

  後者本是府中丫鬟,與醉酒的祝太傅一夜風流後有了她,被祝母提為姨娘,不過祝太傅並不在乎這個女兒,就連歸荑這個名字都是心軟的祝母起的。

  羅姨娘母女倆在府中與透明人一般無二,在原書中著墨亦不多,只說祝念安在當上太子妃後,因覺地位不穩,便將祝歸荑推出去聯姻,嫁了戶部尚書次子,後者一府因此站隊太子。

  「歸荑給母親請安,見過大姐姐。」祝歸荑慌張行禮。

  「外頭天寒,你在這裡做什麼?」祝母問。

  祝歸荑支支吾吾:「回母親的話,歸荑……在屋裡悶了些,便出來、出來賞賞景。」

  祝母臉色沉下,對她身後的小丫鬟道:「你說。」

  小丫鬟慌不擇路地跪下,一疊聲就說了實話:「回夫人的話,是奴婢哥哥重傷,三姑娘心善,給奴婢銀兩救哥哥的,求夫人饒命……」

  聞言,祝母鬆了眉頭,對祝歸荑道:「你這孩子,這是好事,遮遮掩掩做什麼!」

  祝歸荑訕笑點頭,忙扶起小丫鬟。

  雲渠問小丫鬟:「你哥哥也在府里當差?他為何重傷?」

  「回姑娘的話,奴婢哥哥是前院的喜財,因隨二姑娘出門救災時誤使二姑娘重傷,鄧姨娘怒極,賞了哥哥五十板子。」

  「救災時重傷?」祝母皺起眉頭。

  雲渠想了想:「你哥哥就是拉著二妹妹避開晉王世子馬蹄的那個小廝?」

  「回姑娘,正是的!」

  「荒唐!」祝母怒聲開口,「救命之恩竟恩將仇報,豈有如此之理!」

  五十大板,那是奔著要人命去的啊!

  雲渠立即對司棋道:「你去請府醫瞧瞧喜財,若傷勢過重便拿牌子去請太醫,務必治他傷愈,一應所需藥材皆不必儉省,花銷從公中出,再另支五百兩銀子,以做此番賠禮。」

  司棋應下後忙去找府醫了。

  「多謝姑娘!多謝夫人!」小丫鬟喜極而泣,忙就要跪下。

  雲渠扶住她:「是我們該謝你哥哥才是,這五百兩隻是賠禮,你哥哥的救命之恩難還,稍後我叫人將你兄妹的身契拿給你們,待他傷愈,他若選擇留下來,我們必以恩人之禮相待,他若不願留下,我祝府也銘記他恩,盡全力報之。」

  聽到身契的一瞬,小丫鬟眼睛亮極,眼淚也不由落下,連連道謝。

  祝母嘆了口氣,叫她先去瞧哥哥去了。

  「真是胡來!」

  「鄧姨娘愛女心切卻品性堪憂,行事也有失分寸了。」雲渠也皺眉道。

  祝母偏頭看她:「觀你近日作風,我還以為你要為鄧姨娘開脫,道她並非故意如此。」

  雲渠搖了搖頭:「我若是受害者,自可以選擇原諒,可受害者另有其人,也只他有資格為鄧姨娘開脫。」

  無視喜財的苦難,而為加害者開脫,那叫慷他人之慨。

  這不叫善良,叫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