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被當做擋箭牌直面猛虎,整個人頓時懵了一瞬,連躲避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而太子則趁勢一把護著祝念安避開了虎口,兩人往一邊翻滾而去,驚慌失措的侍衛們紛紛湧上前,立刻將兩人護得密不透風。
而鎮北侯府的侍衛們則忍著懼意,提起長槍就向老虎攻擊而去。
陸川再不濟也是鎮北侯府的公子,他們能跟來也毋庸置疑是陸川的心腹,於公於私都沒有叫他命喪虎口的道理,一時攻擊的攻擊,放箭的放箭,場面亂作一團。
「啊——」
方才陸川到底慢了半拍,因著躲避不及時,右肩直接被老虎撕下一塊肉來,那處頓時鮮血淋漓,也濺了他一臉。
這味道仿佛更刺激了老虎的凶性,衝著他咆哮一聲就再度向他撕咬而去。
陸川劇痛之下又被它氣勢震懾,一時臉色發白,借著侍衛們對老虎攻擊的空隙就地一滾,堪堪避開了虎口,卻因傷勢掣肘沒法逃離,被一虎爪拍上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也被壓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鎮北侯府的侍衛都是鎮北侯親自練出來的,驍勇自不必說,但有人質在虎爪下,他們也束手束腳,反倒因為頻頻攻擊惹怒了老虎,被後者回頭狠狠一吼。
不過老虎腦子不算笨,也懂權衡利弊,眼見著這邊人多勢眾還個個身手不凡,傷了它好幾處,於是大吼一聲喝退侍衛們後,很識時務地回頭迅速叼起陸川,一個大躍就跑進了林深處,徒留一地鮮血印證著方才發生了什麼。
「快追!」鎮北侯府侍衛們臉色紛紛一變。
雲渠遠遠看完了全程,對這結果不算意外。
陸一對她道:「姑娘,眼下林中危險,屬下等護送您出去吧。」
雲渠慢吞吞搖了搖頭:「表哥有難,我自該助之,怎可如太子一般貪生怕死,毫不留戀地逃走呢。」
陸一沉默著沒說話。
方才祝念安拿陸川當擋箭牌,空出了一瞬機會,太子帶她逃離兇險後就忙在一眾侍衛的護送下狼狽又匆忙地離開了,連回頭看一眼陸川的意思都沒有。
生死之下,當真考驗人性。
雲渠策馬上前,走去茫然四顧的祝子豐身邊,問道:「大哥不回去嗎?」
「可表哥被大蟲叼走了……」
「那大哥要隨我一併去救表哥麼?」
「這……」祝子豐眼神極度擔憂,腳下卻一動不動,仿佛長在了原地一樣。
表兄弟感情是有的,但不多。
甚至在剛才看到祝念安與太子所作所為後,他隱隱有種世界觀崩塌的感覺。
雲渠倒是拍了拍他的肩:「大哥比太子有良心多了。」方才陸川被咬,祝子豐甚至還試圖射箭救下他,因此還不慎放跑了自己被老虎嚇著的馬兒。
對這三人組塑料兄弟情來說,已經是難得了。
她沒再說什麼,轉身就策馬循著方才老虎離開的方向追去了,她身後,祝子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在原地沉默良久後,便在侍衛們的護送下出去了。
被侍衛用輕功帶著,出去的路他總覺得很快,彼時正見一眾人神色慌張地來回忙著,顯然獵場出現老虎還險些傷到太子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大家驚恐不已,除去找守衛的麻煩外,還連忙嚷嚷著叫禁衛軍快去剿獸,順勢救出陸川。
而太子與祝念安則被一眾人圍在中央噓寒問暖,眾星捧月。
他面色複雜地看了眼那兩人,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
「祝公子?」一個匆忙趕來的大臣一把拉住他問道,「你剛從裡頭出來麼?陸公子如何了?大蟲可有被絞殺?」
「……沒有。」他眼含傷心地回道,「表哥被大蟲叼走了。」
「什麼?!」大臣震驚不已,「這、這可怎生是好?林大而廣,猛獸更行蹤莫測,這要如何救人?!」且就算救到……人還能有命嗎?
或者說,還能留個全屍嗎?
他心中已經認定陸川八成是要不行了,心中對老虎的忌憚與驚懼也更深了許多,恨不得立即策馬回京躲著去!
下一瞬,他卻聽到祝子豐篤定的聲音:「表哥會沒事的,我大妹妹去救他了。」
「?」
大臣看著他莫名自信的臉龐,臉皮狠狠抽動一下。
不少關注著這邊的人也懵了懵,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視線轉去身旁,對上同樣震驚的眼神,這才回過神來——雲渠竟真的去深林,從猛獸口下救人去了?!
大無畏的勇氣固然令人佩服,可無謂送死的行為卻終究難有人認同。
還有就是……一下沒了兩個孫輩,鎮北侯心臟受得住麼?
正在眾人心思恍惚之際,一道馬兒嘶鳴聲遠遠傳來,他們還沒抬頭就先聽到了一道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幾乎是眨眼之間,這馬蹄聲就響在了耳邊,再一回神,便只來得及看到一個策馬疾速遠去的玄衣身影。
不少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快的速度,一時竟有些怔愣,而在好半晌之後,後頭訓練有素的禁衛軍便跟著去了林間,眾人這才意識到方才進去的究竟是誰。
晉王世子平日看起來冷漠無情又狠辣暴戾,未想在大家遇到危險時,竟這般熱心腸麼?
一些自作多情的人內心竟詭異地有些感動,穆庭的身影在他們心中也迅速變得高大可靠起來。
而這邊,雲渠循著地上血跡一路追著,但或許是深處剛好有人狩過獵,地上滿是血跡,一時竟叫人如無頭蒼蠅般分辨不出正確方向。
陸一看了眼樹上鎮北侯府侍衛留下的標記,道:「姑娘,他們應是往這兩邊追去了。」他指了一個方向。
侍衛們人手不夠,也不敢分散太過,以免對上老虎毫無還手之力,反倒誤了救人良機,便只能在四下里撞運氣般選了兩個方向分頭追去,並留下記號,用來給後頭的援軍指路。
雲渠隨意看了眼,又低下頭,白皙的手心陡然出現一隻通體綠色的蠱蟲,它扭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似乎是在辨別著什麼,隨後圓滑的頭便緩緩對上了一處,雲渠抬眼一看,正是與鎮北侯府侍衛截然相反的一個方向。
她笑了一聲,喃喃開口:「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