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向一人一妖當頭劈下,林祖祖一把將沒反應過來的白久推出了雷擊的範圍。
在諾精妙的協助下,她發覺自己的鬥氣高效率低損耗地運轉著,氣血從未像此刻一樣充盈。
可即使在如此狀態下,當天雷帶著絕對力量裹住林祖祖的瞬間,她的念頭立刻從「老娘今天就要逆天」變成「這TM還逆個屁啊……」
整個過程乾脆利落,甚至連一秒都沒用到。
雷擊的威力瞬間燒毀了皮肉,擠爆脆弱的內臟,摧毀視網膜和耳膜,剝奪她所有的知覺,唯有疼痛不滅。
原以為觸發惡魔之血的禁制所產生的痛覺已經是巔峰了,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深入骨髓的疼痛仿佛直接粘附在靈魂上,但也正是這樣生不如此的疼痛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哈哈……對面可是「天」啊……
我要活下去……
「嗯,我們說好了的。」諾的聲音傳來,將少女即將墮入黑暗的意識稍稍往回拉了一些。
明明已經進入了鎖血狀態,卻也只是延緩著天雷對她的摧殘,好讓治癒效果能勉強與傷勢增加的速度持平。她突然明白了,這個狀態並不是保證她不死,而是將嚴重的傷勢或者致命傷分成幾份或者幾十份緩慢地在她的身體上扣除。
第七道天雷持續了整整八秒,旺盛的恢復力在鬥氣的刺激下瘋狂修復著林祖祖的身體,她在毀滅與重生的矛盾狀態中堅持了八秒。
所有buff加上,總算是勉強活了下來了。
不過……高高在上的「天」啊……您有想過渺小的人類也能抵擋住這所謂的神罰天劫嗎?
林祖祖根本無法感知自己是站著還是倒下,也不能再看白久一眼,蠶食著靈魂的痛苦沒有隨著雷擊結束而有所緩解。
她真的……抵擋了天劫……為了我。
可為什麼……好痛……
白久望著那個血肉模糊的焦黑身影,感到心臟處的異樣,那是與摯友去世時不同的疼痛。
他感到面上一濕,兩行清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原來,我不要……你真的為我去死。
「我靠,我靠,不行啊,再來一下就真的要死了啊!」諾叫嚷著,它切實感受到了少女真切的想活下去的念頭,所以沒有責怪她的魯莽。
「怎麼辦……這東西好像記仇啊,祂是不是又要奔著我來了?」
才剛剛改邪歸正,現在立下flag就要死,這算什麼個事兒啊?
林祖祖苦笑,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扯動嘴角。
黑雲之上,雷光蠢蠢欲動。
天雷似乎真的被這個非人非妖的詭異少女吸引了注意力。
那麼,我這樣的心情算是愛嗎?白久想起了少女對自己的話的那些否定。
算了,不重要了。
第八道天雷如約落下,在雷光完全籠罩住了少女單薄的身體前,白久捏起手訣用盡全力撲進了雷光之中。
僅剩的三團狐火展開成一個半透明的圓盾圍繞一人一妖,狐火奮力地消解著天雷,卻不斷縮小著範圍。
林祖祖感到周身威壓驟減,勉強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模糊地看到白久就在她的身邊,也許正緊緊抱著她。
可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聽覺、嗅覺、知覺……全部都被蠻橫的天劫燒毀了,只有視覺被恢復了一點點。
在狐火防護罩破裂的同一時刻,白久完整地抗下了這第八道天雷。
整個天台在巨大的威力下不堪重負,轟然坍塌,雷擊將他們砸落了好幾層。
煙塵瀰漫,廢墟之中,一人一妖癱倒著。
白久的精神力枯竭,最後的三團狐火完全消散,不擅長體術的狐妖此時比普通人類強不了多少。
少女因為傷勢過重已經不省人事,儘管鬥氣耗盡,她強大的治癒力依然在發揮著作用,焦黑色的瘡痂偶爾會剝落,露出下麵粉色的嫩肉。
白久能夠感知到,她的心臟還在微弱地跳動著。
這樣就好。他想。
此時,少女身上的妖氣完全褪去,天雷不再以她為目標。
白久硬撐起綿軟無力的身體,儘可能遠離著少女。
他頹然地靠在一面殘破的牆邊,從殘垣斷壁的縫隙間依依不捨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他挪動著腦袋的位置,終於是找到一個角度能勉強看到她的側顏。
雖然那張清麗的面容此刻滿是瘡痂和疤痕,黑色長髮也被焚燒殆盡,可他依然捨不得眨眼,因為自己這雙眼睛可能很快就要長久地閉上了。
儘管結局還是一樣,但是多虧了你,讓我多抗了一道天雷。
我們很了不起呢!
謝謝你啊,小老鼠。
白久知道若是自己抗下第七道雷,那麼剩餘的精神力不可能支撐他渡過第八道,那樣他將會提前消散於「天」的威嚴之中。
原來人類的幫助真的不會增加天雷的威力。
可惜這場失敗的渡劫會讓這個秘密被繼續封存吧?
……
哎,說到底我還是覺得你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不過,你說我不懂愛那便不懂吧。
……
啊……很高興遇見你,祖祖。
所以,如果有來世……
請讓我再遇見你吧。
白久溫柔地注視著少女,嘴角掛著一抹淺笑。
在他的頭頂上,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沒有絲毫憐憫。
***
黑暗中,林祖祖無聲地驚叫著恢復了意識。
她聽到了……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聽到了——
白久撕心裂肺、痛徹靈魂的慘叫聲。
那是她從未想過的情況,狐妖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優雅從容的代名詞,仿佛動動手指就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不可能,不會的,小白很強的……
他不會死的,他說要回來。
可是……
冷靜點,林祖祖,得先活下去。
對,得活下去,然後再一次找到他,帶他回家。
她注意到自己身處於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這與上一次在核定考試中瀕死時的情況一樣。
那麼……
「您好?」她嘗試著發問。
「我在。」
不冷不熱的聲音很快就出現了,面容黑衣男子進入了少女的視野之中。
「您……怎麼稱呼?」
「哈哈,你就叫我ling吧。」
那不是您叫我的名字……
「按照你們的文字來說,就是靈魂的靈。」似乎是感受到少女的疑惑,他率先補充道。
「您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您只能在我瀕死的狀態下出現呢?人界意志又是什麼樣的存在?」林祖祖還記得他上次對於「你是誰」這個問題莫名其妙的回答,因此換了一種問法。
「人界意志就是這裡的主宰,而我就算是祂賦予權能的死神吧,所以只有你生死不定的時候才能出現。」
「那妖族的雷劫也是祂降下的嗎?小白……狐妖白久他怎麼樣了?」
「是的。」
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那就是結局未定的意思吧?林祖祖喉頭一緊,安慰著自己。
「為什麼您稱我為「ling」呢?那是什麼意思?我記得,您在最初的時候說過什麼「身軀」、「變數」,我的身上究竟有什麼特殊的謎團?」她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拋出自己的疑問。
「哈哈。」
這一次,知無不言的靈輕笑一聲沒有即刻回答,林祖祖也不敢再追問。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死神……雖然一直在幫助她,但萬一不耐煩起來把自己送走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吧?
黑暗中,兩個意識陷入了沉默。
林祖祖發現這一次處於黑暗狀態的時間要比上一次久了不少。
看來自己真的傷得很重……她回憶起那種痛覺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不會救不回來了吧?
別吧……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呢。
這時,靈開口了,沒有起伏的聲音不知為何聽上去十分溫柔。
「零,對我來說,你是最珍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