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不過,你別再叫我腎虛大師了。
我叫周宜。」
李德全立刻改口:「周大師,你一定要幫我啊,什麼條件我都能答應!」
我道:「我可以幫忙找一找,但是,恕我直言。
人鬼殊途,你們父女能重聚這些日子,也算了卻遺憾。
找到她之後,你也該放下了。
通過你的描述,你女兒,只有你能靠近。
看到任何活人,她都會害怕。
這說明她很弱小。
大部分活人的陽火,都可以傷害她。
稍不留神,她就會灰飛煙滅。
送她上路,去陰魂該去的地方,才是正途。」
李德全老淚縱橫,說:
「之前捨不得,但我現在知道了。
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幫我找到她,送她上路吧大師!」
小韓眼淚汪汪的,問我:「師弟,為什麼李大爺可以接近她?」
這小子臉皮實在厚,我也懶得糾正他的叫法了。
「一是因為他年老體弱,陽火低。
二是因為,他看見自己的女兒,內心沒有恐怖。
內心接受她,身上的陽火,隨意而動,自然不會侵害她的鬼體。」
小韓似懂非懂的點頭:「這麼說,她很危險啊,街上到處都是人……」
我嗯了一聲:「她之前一直在村里。
鬼魂寄居在屍骨中,埋在地下,得以保全。
如今遷葬到了城裡,確實危險重重。」
小韓摸了摸下巴:「那她會去哪兒?難道已經遇險了?」
我搖頭:「越是弱小的鬼魂,越依靠肉身遺骨。
她和李老爺子待在一起太久。
應該是回墓地修養去了。」
李德全聽到這兒,立刻道:「墓地我也去找了,沒有看見她。」
我道:「你找的不算,我得親自去一趟才行。」
看了看時間,還早。
清陵離安陽市挺遠,差不多三百多公里。
我給外出的師父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師父說,這是積德修行的好事,同意我去。
於是我讓小韓幫忙看店,自己則收拾了些東西,讓李老頭帶路。
李老頭替我打開車門,恭恭敬敬的請我上車。
一個身份貴重的老人,此刻為了自己的女兒。
謙遜的彎下了腰。
我坐在車上,閉目養神。
一路無話。
晚上七點左右,我們到達了『清陵』。
清陵,全名是清安山陵園。
雖然說,風水堪輿,是我的弱項。
但站在陵園腳下,一眼望去。
依舊能看出清安山藏風聚氣的好格局。
不愧是南省最好的墓地。
李德全下車時,整個人差點兒沒站住腳。
隨身伺候的保鏢扶了他一把,老爺子才沒有摔倒。
他本就人老體衰,再加上這段時間,和鬼住在一起。
氣機大受損傷,遲早得大病一場。
好在他面相寬厚,福德聚於天頂,必然是個長壽的人。
我道:「這地方不錯,墓地多少錢?」
李德全在前面帶路,道:「兩百萬一個,我給閨女買了個好穴位,花了四百萬。」
我咂舌。
最近接觸到的人事,花錢動不動就是百萬起步。
再想想我之前的日子。
只能說,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很快,我們到了李如梅的墳墓前。
兩側種植了松柏。
墳墓為圓頂平碑。
碑前的空地上放著香爐,兩邊的鮮花,還未開敗。
祭奠的台階,纖塵不染。
李德全道:「這花是我昨天弄的。昨晚我在這兒,等了三個小時。一直跟她說話,也沒有看見她。」
我示意李德全,讓周圍的保鏢先退下。
很快,墓碑前就只剩下我和他兩人。
我在香爐里點了香,然後對李德全道:
「她如果需要修養,便會在遺骨中沉睡。
沒有特定法門,你是喚不醒她的。
待我試一試再說。」
於是我從布包里,摸出招魂鈴。
腳踏天罡步,注精灌氣。
鈴響。
元氣震動,喚醒陰靈。
昏暗的光線中,周圍隱約浮動起模糊的霧氣。
四面八方,目光所及處都有。
我口中念訣,有條不紊搖動魂鈴。
李如梅的墳墓,一直沒有反應。
相反的,黑暗中,卻慢慢聚過來一些人影。
大部分都是老人。
有些穿著壽衣。
有些是生前相。
有些是死相,手上還插著輸液的針管。
李德全身體弱,便看見了這些『人』。
他嚇了一跳:「周大師,他們、他們……」
我道:「不用怕。這些都是剛死,新葬不久,還沒有上路的魂。」
「哦哦。」李德全應了聲,大著膽子觀察那些人。
這時,其中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頭問:「這是幹什麼呀?」
李德全見我專心幹活。
他便試探著回道:「我們來找人……哦,不對,找鬼。
找我女兒的鬼魂。這是我女兒的墳,你們見過她嗎?」
那些模糊的陰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似乎在討論什麼。
須臾,那個病號服老頭又問:「你女兒也是剛來的吧?她長什麼樣?」
李德全立刻給他們形容起女兒的長相。
周圍的陰魂聽了,紛紛搖頭,說沒見過。
此時,我也放下搖魂鈴。
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已經招了三遍,都沒反應。
看來,李如梅真的不在這兒。
那她會去哪兒?
莫非遇到了危險?
見我沒有成功,李德全趕緊道:「周大師,要不你再算一卦?看看她的情況?」
我搖頭:「不是什麼都能算的。」
算卦推演,規矩很多。
神鬼不可測。
大貴者不可測。
心不誠者不可測。
業障纏身者不可測。
奇特命局者不可測。
各種規矩,不一而足。
所謂的不可測,不是不能測,而是這類情況,根本測不準。
如果我能測鬼神。
那麼第一次給李德全算卦時。
就該算出,他女兒的鬼魂還在陽間。
我大致跟他解釋了一下規矩,表明不可測後,李德全急的不行。
這時,旁邊那個穿病服的陰魂又開口了:「大師啊,能不能幫我個忙呀?」
我看向他:「幹什麼?」
他道:「麻煩你給我老伴兒帶個話。
她和誰跳廣場舞都行,就是別和老王跳呀!」
他一帶頭,其餘陰魂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一個穿著壽衣的老頭道:「我有私房錢,藏在我那個舊鞋子裡,可別讓他們燒了!」
又一個老太太道:「我不想和老頭子埋在一處。
活著的時候就想離婚了,為了孩子,我忍了。
現在好不容易死了,還跟他在一起!
你給我女兒帶話!讓她給我遷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