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酒選的漂亮英雄是中單法師王昭君。
她是典型的氪金玩家,星元配件全都攢齊了,搭配得美美地出戰。
看到謝肆看都沒看其他英雄,直接選了李白,郗酒努力控制唇角不要上揚。
李白打王昭君很容易,但這個英雄上手很難。
就謝肆這個小菜雞選這麼難的英雄那麼不是等著被她虐麼?
郗酒想到一會就可以對謝肆為所欲為,心情好得爆棚,忍不住在心裡唱起戰歌。
謝肆被聲響吸引注意力,向低著頭的郗酒頭上看去。
她頭頂的小郗酒站在五彩霓虹光束中,鼻樑上架著一副小豬佩奇的眼鏡,眼角的淚痣閃閃發光。
謝肆聽到一串激烈的鼓點,接著燃到爆表的歌聲響起。
那是《在下坂本,有何貴幹》的OP。
小郗酒屈腿,蹲出標準的馬,由一個變成兩個,再變成四個,八個,呈放射線路徑踏浪而出。
這熟悉的鬼畜感讓謝肆抿緊唇。
偏偏小郗酒完全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隨著音樂到達高/潮,到處亂飄的小郗酒合成了一個。
手握著掃帚,在旋轉的鏡頭裡放聲高唱,中式日語強勢空耳:「歐耶耶~服了那腹黑Boy,咱服了他,我沒愛了……」
在歌曲最後,一束火焰拔地而起。
小郗酒又分裂成無數個,像跳跳糖一樣,在郗酒和謝肆的腦袋上有彈性,圍著火焰,有節奏地左右橫跳。
囂張,放肆,欠扁。
謝肆慢慢攥緊手指,忍住要把在他頭上亂跳的小東西抓起來,按在床上rua的衝動。
音樂慢慢停下,小郗酒轉身,背對謝肆,微微偏頭,露出一個側臉。
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邪魅一笑:
「在下法王,專虐菜雞。」
謝·菜雞·肆面無表情:哦。
遊戲加載完畢,郗酒自信地操控著王昭君走向河道,威風凜凜地站在塔外,招呼謝肆:「我不欺負新手,我讓你先打我,我不動。」
「不用不好意思,反正讓你你也打不過我。」小郗酒在郗酒頭頂凹了一個BKing的姿勢,「讓你,只是為了讓我贏得更漂亮。」
謝肆冷漠地:「好。」
郗酒沒想到謝肆真的會讓她讓著他,不過也沒當回事,反正謝肆也不會……
「啊!!!」小郗酒發出尖叫,「我的血條呢?」
郗酒努力做表情管理,不讓謝肆看到她的驚慌,一邊操控著王昭君撤退,一邊給自己挽尊:「你第一次玩可能不知道血包是怎麼用,我來給你示範一下。」
慫巴巴地躲到塔下,快速吃掉血包,然後躲在塔後,不出去了。
謝肆怎麼這麼厲害?
郗酒圍著塔轉圈,時不時清一下兵線。
「肯定是運氣好!」小郗酒給郗酒加油,「酒酒,沖鴨,讓小菜雞知道遊戲峽谷的險惡!」
正好兵線清完,她的二技能刷新了。
郗酒咬唇,全神貫注。
頭頂的小郗酒預判提著刀準備清兵線的謝肆的路徑:「他肯定要往前走了!酒酒,就是現在!」
謝肆唇角微勾,按照小郗酒說的預判,讓她凍得正著。
郗酒看到凍成冰雕的謝肆,高興得差點叫出來。
不過她忍住了,婊里婊氣地捂著嘴巴,像是被嚇到了:「老公,我其實沒有想要凍到你誒。」
「是實力不允許我失誤!」小郗酒叉腰,牛逼轟轟地仰著頭。
謝肆舌尖頂了下腮幫,看著她嘚瑟,沒說話。
後面郗酒又凍到謝肆兩次。
她皺眉,一副替謝肆擔心的樣子:「誒呀,老公,怎麼辦啊,你要輸了。」
然後又把謝肆凍住。
說著「老公我好捨不得打你哦」,手疾眼快地按下大招。
謝肆死了。
郗酒給了謝肆一個心痛的眼神:「老公,打在你身,疼在我心。」
謝肆看著她,一臉歉意的人頭頂上卻頂著穿著冰雪奇緣里艾莎的藍裙子,像一隻高貴的小海豚一般,飆著高音,走上冰做的樓梯:「Letitgo!Letitgo!酒郗isbeautiful~肆謝ishersmallbrother~」
謝肆微笑著看她囂張,等小郗酒的歌聲散去,挑眉問:「敢不敢加碼?」
郗酒挑眉,呦吼,這弟弟真不怕死啊。
李白的技能都不會放,還敢挑釁她要不要加碼?
郗酒點頭:「加唄。」
要是她贏了,就讓謝肆叫她爸爸。
郗酒這麼想著,頭頂立刻出現,小謝肆對著小郗酒叫爸爸的畫面。
謝肆笑意更深。
真是一隻有野心有夢想的小狐狸。
「如果你贏了,這個月我都是你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做什麼,但你要是輸了……」謝肆沖郗酒勾勾手指,郗酒湊過去,他偏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郗酒感覺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輕咳了一聲,坐回去。
這個狗男人,竟然提出那麼不要臉的要求。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他也贏不了。
郗酒膨脹地跟謝肆擊掌為誓。
「誰反悔,誰是小狗!」郗酒怕謝肆到時候耍賴,特意又強調了一遍。
謝肆笑容和煦:「當然。」
遊戲繼續,郗酒還是站在塔下,預判謝肆的動作,投出二技能。
二技能的特效準確地在李白腳下綻放,郗酒彎唇,還沒完全笑出來,就見李白提劍畫了一個圈,輕鬆免疫了她的二技能。
郗酒:?
他不是不會麼?
沒等她反應過來,謝肆已經操控李白,身法飄逸瀟灑地刺向她。
郗酒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就這麼嗝屁了。
「你……」郗酒抬眼看謝肆,「你會玩?」
「會。」謝肆點頭。
「可是你平時從來都不玩。」郗酒難以置信。
「不常玩。」謝肆彎起唇,語速故意放得很慢,好把郗酒調侃得夠,「但玩得很厲害。」
郗酒目瞪口呆。
所以他前面裝作不會刷技能,是在逗她?
郗酒氣他騙她,更氣她自己。
平時挺聰明一個孩子,怎麼就上了他的當呢!
謝肆K著郗酒的第一個塔,提醒她:「你復活了。」
郗酒瞪了謝肆一眼,憤怒地操控王昭君出來。
謝肆的遊戲是新下的,號也是新的,不過開始前就充好了值,選完李白以後,就把皮膚買了。
有皮膚的李白,帥得一匹。
尤其是那種會玩的,郗酒看過國服李白玩,滿屏都是李白刷大的特效,又燃又唯美,她看著都激動,想搖旗吶喊:「哥哥超帥!」
可此時,她無法對著同樣秀得飛起的謝肆犯花痴。
因為,他秀的對象就是她。
謝肆又在她身上刷大了,郗酒慌忙想要逃跑。
卻聽謝肆輕笑了一聲:「別動。」
能不動麼?郗酒沒聽他的,繼續嗷嗷跑。
白髮飄飄美如畫的李白一刺一A,郗酒又沒了。
謝肆含笑的聲音繼續:「動也是死。」
郗酒想打人。
他這是毫無人性地虐菜!
無恥,壞壞!
後來謝肆還站在郗酒面前,讓她凍他。
郗酒哭唧唧地丟出二技能,這個渣男又在最後一刻,瀟灑畫圈,免疫了她的技能,然後K掉她的人肉。
郗酒輸了。
不只輸在遊戲裡。
遊戲外的她也傷痕累累。
累了,再也不玩了。
郗酒剛要絕望地倒在床上,就被謝肆拉了起來。
他的指尖在她下頜下,像逗小貓一樣動了動:「願賭服輸,你輸給我了,應該做什麼?」
郗酒想到謝肆剛剛臭不要臉的提議,抿起唇。
「你說的,誰反悔,誰就是小狗。」謝肆提醒她。
郗酒沉思片刻,大義凜然地開口:「汪。」
小狗就小狗,反正那種事她是不會做的!
謝肆沒想到郗酒竟然會這個反應,驚訝了一下,之後又被她逗得笑出來。
拍拍她毛茸茸的腦袋:「這次就放過你。」
「靴靴。」郗酒忍辱負重地道歉,倒在床上。
周末到了,謝肆開車送郗酒去郗家。
其實在周末之前,郗婉和郗家人就給她打過很多電話。
沒直接說,好像怕刺激她,旁敲側擊地說了好多如果有人欺負她,一定要告訴他們,他們會保護她之類的話。
郗酒知道他們肯定是看到媛媛小仙女和薪火的那些騷操作了。
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所以安慰他們,這都是小事。
郗酒早上刷了下微博,驚訝地發現,評論沒有像她想像中的一樣有好多人罵她。
連陰陽怪氣的人都沒有。
更誇張的是,Samael的粉絲竟然評論區跪了一樓。
說他們誤會她了,請她原諒他們。
郗酒知道Samael發聲明說媛媛小仙女在撒謊的事情,但沒想到Samael的粉絲竟然還會如此秩序井然地集體給她道歉。
畢竟網上誰也不認識誰,就算誤會你,冤枉你,罵錯你,換一個馬甲又是一條好漢。
多少人給別人帶來傷害後,拍拍屁股就走了。
別說道歉,有的人為了挽尊,還死不承認自己錯了呢。
郗酒本來是不想原諒的,但看Samael的粉絲這麼有誠意,而且原諒一下對她也沒什麼損失,郗酒就大方地發了一條微博:「好吧,原諒泥萌了。」
配了一張驕傲的小貓咪的表情包。
然後也沒去看那幫粉絲後續的反應,直接下線。
把手機收起來,郗酒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
等她被謝肆叫醒的時候,車已經停下,郗酒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沒愛睜開,等謝肆幫她解開安全帶,她拉開車門,下車站好,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以後,郗酒才揉著眼睛,把眼睛完全睜開。
嗯?
這是哪裡?
郗酒困惑地皺眉。
她記得郗家在一片超大的空地中央。
孤單而又有些奇葩。
而現在在她眼前的並不是什麼空地。
而是一個華麗而壯觀的建築群,類似莊園,但圍牆裡隱隱能看到有摩天輪之類的遊樂設施。
郗家搬到遊樂園裡了?
不對。
郗酒眯著眼眺望,在另一個方向,還有廟宇的尖頂在樹木間露出一角。
這是什麼情況?
什麼廟會和遊樂園建在一起?
謝肆從車上拿下來為郗家人準備的禮物,走向一臉懵比的郗酒:「走吧。」
「走?往哪走?」郗酒都不敢邁步,眼前的這個建築群,太奇怪了。
謝肆挑眉,剛要說什麼。
突然一道嘹亮的聲音炸開。
郗酒被嚇了一大跳,趕緊躲到謝肆的身後。
只露出半張臉,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警惕地觀察情況。
面積驚人的建築群有一扇華麗得有些浮誇的金色工藝門,此時正在郗酒的注視下緩緩打開。
先出來的是一個寬度長度都很驚人的大紅地毯。
正好滾到謝肆和郗酒面前。
郗酒低頭看著那個大地毯,仍然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那道嘹亮的聲音再度響起,並延展出無比歡快的旋律。
郗酒慢慢抬起頭,看到了極其震撼的一幕。
兩列穿著紅色唐裝,表情一個比一個喜慶的男人,一人舉著一個嗩吶,一邊吹一邊擠眉弄眼,腳下還踩著奇奇怪怪的舞步。
哇。
郗酒下巴差點驚掉。
這是瘋人院在開聯歡晚會麼?
嗩吶那可以包攬五感,存在感極其強烈的聲音響徹雲霄。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在嗩吶團後面,有幾隻孔雀悠閒地走出來。
雖然沒有開屏,但拖在地上的彩色尾巴還是很漂亮的。
孔雀後面還跟著雞鴨鵝牛馬羊……能想到能家養的動物,應有盡有,它們都被精心打扮過,穿著漂亮而喜慶的衣服,馬兒們甚至還將頭簾梳到後面,做了很酷的髮型。
壓軸的是一隻騎著豬的猴子,那小猴子看著就特別機靈,手裡拿著一隻玫瑰,看到郗酒從豬身上跳下來,跑向郗酒,將玫瑰遞給郗酒。
郗酒木木地拿著手裡的玫瑰,一腦袋黑人問號。
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很特別的哨聲。
那群溜躂街的孔雀好像聽到了指令,站成一排,面向郗酒,打開了絢麗的大尾巴。
郗酒:emmmm,雖然很漂亮,但她很方。
這是馬戲團和瘋人院聯動?
郗酒看這麼動物湧出來,還有點擔心它們亂跑。
然而是她想多了,這些動物溜躂出來以後,就站著不動了。
完全沒有要跑的意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郗酒的錯覺,她總感覺這些動物身上都有一種很微妙的氣質——貴婦的氣質。
就。
很慵懶很高傲。
眼神里還透著淡淡的殺意。
終於在最後一隻山羊走出來後,郗酒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嗩吶隊再度引爆,高亢激昂。
每個人都是那麼快樂,縱然咬著嗩吶嘴,依舊能綻放最美的笑容。
在這無比快樂得像是過年的音樂里,郗家人從門裡走出來,一個比一個像黑澀會。
這種又快樂,又恐怖的感覺,讓郗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在郗家人身後還跟著統一制服的男男女女。
不知道是不是被刻意訓練過,還是選拔的時候就故意選長得超凶的人,這些人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像是一大團移動的烏雲。
而且郗酒注意到了,這些人的胸肌都特別大,一看就是練家子。
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逼迫感,讓郗酒抓緊了謝肆的袖子。
怎麼幾天沒見,郗家人又奇怪了?
不是他們叫她回家的麼?
為什麼都要用臉嚇她?
郗爸爸和郗媽媽走在最前面,也是最先停在郗酒和謝肆面前的。
郗媽媽目光落在郗酒身上的時候,慈愛便藏不住了,不過她想起他們特意排練好的歡迎儀式,硬是把慈愛壓下去,換成代表他們對郗酒嚴肅而熾烈的愛的強烈眼神。
郗酒被郗媽媽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看得腿軟。
郗媽媽謹遵歡迎儀式流程,酷著臉舉起手。
嗩吶隊接收到信號,消音。
郗媽媽手一震。
郗家人身後那群面向兇惡的漢子們突然變得活潑,拿出藏在懷裡的手幅,高抬腿,表情就像小學生被選上文藝演出一樣熱情洋溢。
粗獷的聲音整齊劃一,節奏歡快:
「歡迎!歡迎!歡迎小小姐回家!」
郗媽媽的手在空中一划,嗩吶歡騰,歌舞昇平。
郗家人站好隊形。
最前面的兩位是郗爸爸郗媽媽。
他們旁邊後一步的是郗婉,郗老大。
再後一步的是郗家老二,老三。
他們一起,兇狠地注視著郗酒,在郗酒越來越不安的目光中,逐排打開套在外面的風衣。
郗爸爸郗媽媽裡面衣服上寫著:酒酒。
郗婉和郗老大衣服上寫著:回來。
郗老二和郗老三衣服上寫著:就好。
騎著豬的小猴子悠哉地過來,外套也脫掉了,上面還有一個下面的實心球被一顆紅心取代的感嘆號。
郗酒看呆了。
就在她看呆的時候,門裡又悄悄推出六門大炮。
咚!
郗酒差點嚇得原地去世。
郗爸爸郗媽媽聽到信號,一人伸出一隻手臂,做了個大心。
咚!
郗婉和郗老大一人伸出一隻手,合在一起做了一個小心。
咚!
郗老二和郗老三背靠背站好,然後以郗酒匪夷所思的柔韌度彎下腰,弓起手臂準確地抵住足尖,做了一個大大心。
郗酒瞪著眼前的三顆心。
組成這三顆心的六個人,表情兇狠。
恐怖極了。
郗酒提心弔膽,生怕一會再冒出來什麼新穎的節目,她的小心臟真的承受不來。
不過還好。
郗媽媽最後揮了一下手,所有人,所有動物,都恢復了正常的姿態。
也就是集體黑澀會臉地看著郗酒和謝肆。
「酒酒,我們為你準備的歡迎儀式,你還喜歡麼?」郗媽媽有些忐忑地看著郗酒。
這是為她準備的歡迎儀式啊?
郗酒虛弱地勾起唇。
差點把她送走。
「別讓孩子在外面站著說話。」郗爸爸開口,聲音很溫柔,「一看酒酒就喜歡,你就喜歡問孩子廢話。」
感覺郗爸爸好像誤會了什麼的郗酒,沒來得及解釋,就被一堆人圍住,簇擁著推向那個讓她覺得無比詭異的建築群里。
郗酒想要找謝肆,卻被郗婉拉住手:「沒事,姐姐在。」
郗酒:……
謝肆全程都沒什麼波瀾。
被郗酒鍛鍊出來了。
他看到什麼都不會感到驚訝了。
郗酒被郗婉她們拉走,他也沒有攔著,他知道郗家人不會傷害她。
不過等他收回目送郗酒進郗家的目光以後,發現郗家人並沒有都進去。
郗老二抬著下巴,站在他面前,神情不善地打量他。
「郗二哥,有什麼事要指教麼?」謝肆語氣淡淡,就算被郗老二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也沒顯出喜怒。
「當然有!」郗老二一想到面前這個混小子把他的寶貝妹妹騙走了,就難受。
「以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沒和你碰過。」郗老二開始挽袖子,「今天你來得正好,能把我妹妹娶走的男人要是沒點真本事可不行!」
謝肆彎唇。
不像對郗酒那種痞氣的笑。
而是很溫和很斯文的笑。
「二哥想怎麼考驗我?」
「我們來battle!」郗老二鼓起手臂上的肌肉,示意謝肆跟上。
謝肆把禮物交給一邊站著的郗家手下,跟在郗老二的身後,向建築群西南方向走去。
坐在客廳里的郗酒咽了口口水,抬起眼,對面一圈人,緊緊地挨著她,每個人都用要用眼神穿透的銳利目光看著她。
面前的茶几上滿滿都是飲品,各種各樣。
郗酒甚至看到了二鍋頭。
她怎麼可能來郗家跟他們喝二鍋頭啊?!
她伸出手,顫巍巍地選了一杯果汁。
小口小口抿著喝,試圖拖延時間,緩解尷尬。
眼睛不住飄向門口,著急謝肆怎麼還沒進來。
「酒酒……」
郗媽媽抬起手,郗酒下意識躲了一下,郗媽媽手一頓,眼睛黯淡了一下。
郗爸爸安慰地拍拍郗媽媽的膝蓋,示意她慢慢來。
「酒酒,你沒有什麼想要問我們的麼?」郗婉放柔聲音,生怕嚇到郗酒,「關於你來這個世界的事情。」
郗酒感覺自己好像在坐過山車,而且還是那種上升,再上升,再再上升,這一秒總比前一秒更刺激的那種。
郗家人看郗酒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沉重地點點頭,每個人都從懷裡掏出樣東西。
郗酒定睛一看。
哇。
竟然是快板!
不愧是他們!
總是她猜不出他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郗媽媽代表大家發言:「酒酒,有些事對你來說可能太有衝擊了,所以我們決定用快板的方式講給你聽,用這種比較放鬆的方式安撫你。」
大可不必!郗酒擺手,想禮貌地拒絕,但已經來不及了。
郗媽媽率先打板,其餘人絲滑地加入。
「竹板那麼一打,別的咱不夸,就誇誇我們酒酒像朵花……」
郗酒生無可戀地聽著這些人輪流給她表演了一段快板式彩虹屁。
長達半個小時後,郗家人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話說酒酒為什麼不回家……」
郗家人同時,將快板打得眼花繚亂,然後一起收起來。
郗酒:?
就這?
郗媽媽喝了口水,給郗酒解釋:「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那部分有點難編,所以我們還是正常跟你說。」
郗酒眉梢抽動。
那之前花里胡哨那段有什麼意義?
郗爸爸看了郗酒一言難盡的表情後爽朗地笑開:「酒酒果然很喜歡!看把孩子開心的!」
面無表情的郗酒難以置信地看著好像對她的表情有什麼誤解的郗爸爸。
「沒事,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別哭。」郗爸爸塞給她一張紙巾。
郗酒放棄用表情和郗爸爸溝通,他開心就好,轉頭看向郗媽媽。
郗媽媽會意開口,拉起郗酒的手,輕輕拍了拍:「酒酒,媽媽要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很難有現有的科學去解釋,你可能很難相信,但這是真實發生在我們身上的。」
郗酒挑眉,「我們」?
穿書的不就是她麼?
難道郗家人都是穿來的?
那他們家豈不是穿郗家族?
郗酒被這個難聽的名字難聽到了。
郗媽媽繼續:「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
哇哦!郗酒瞪大眼睛。
郗媽媽看郗酒眼睛瞪得那麼大,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酒酒,你果然不能一下子接受這個事情。」
「不不……」郗酒剛要說,她太能接受了,她就是看完書穿進來的。
「沒關係。」郗媽媽抓住太過震驚而拒絕承認現實,不斷說「不」的小女兒,心疼極了,「我們知道這個世界的走向,核心,甚至還知道你在這本書里最後的結局。」
說到結局的時候,郗媽媽露出複雜的神情。
心疼,憤怒,擔憂。
「我們知道你會嫁給謝肆,有一天還會被他親手……」
郗酒挑起眉。
「所以我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讓我們家的每個人變強大。」郗媽媽轉頭看了看郗爸爸還有郗婉他們,不用言語,所有人都默契地把手搭在郗媽媽手上傳遞力量和心意。
郗酒只在小學裡看到過有人做這麼老氣的動作。
但不知道為什麼。
她覺得一直奇奇怪怪的郗家人在這一刻,釋放出的愛和善意,非常溫暖。
感動還沒來得及在郗酒心底蔓延,她就生出一種恐懼的感覺。
她本能地想要離這種溫暖遠一點,所以她嘗試把手收回來,然而郗媽媽卻微微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力量並不都是有稜有角的,至少她現在感受到的力量,是溫柔的。
郗酒沒有再掙扎,而是在郗媽媽的手心傳遞的溫度中慢慢撫平心裡的恐慌。
「我們想要保護你。」郗媽媽眼神非常堅定,「我們願意犧牲一切,護你平安長大,我們不求你大富大貴,謝家是豪門又如何?我們郗家也可以自己成為豪門。」
郗酒感覺她的心像是一潭湖水,平靜的水面突然漾起漣漪。
一艘小小的扁舟划進來,無聲無息地,帶給死氣沉沉的世界一份不敢奢求的生氣。
和謝肆帶給她的感覺不太一樣,但好像又殊途同歸。
郗酒暫時還無法區別。
只覺得,又惶恐,又渴望靠近。
她抿唇,不想泄露情緒。
郗媽媽並沒有介意郗酒的沉默,繼續往下說:「但是,我們發現,就算我們已經成為比謝家更為強大的龐然大物,劇情在你身上的『詛咒』並沒有停止。」
「我們發現你的人生軌跡,和書中曾經提到的隻言片語,完全吻合,無論我們搬到哪裡,最後都無法避免地回歸到書中的軌跡。」郗爸爸沉聲補充,臉上露出一絲痛苦,「所以爸爸就……」
他皺起眉,似是提起什麼痛苦到讓他不敢提及的部分,用手抹了一把臉:「酒酒,是爸爸害了你啊。」
「爸!」郗老大不贊同地叫了郗爸爸一聲,把話接過來,給郗酒解釋,「酒酒,你不要怪爸,我們當時什麼辦法都想了,結果還是沒用,實在是擔心你會像書里那樣。」
郗酒看郗家人都一副「完了,郗酒要恨死我們了」的表情看著她。
「沒事。」郗酒有點僵硬地搖搖頭。
非常奇怪。
郗家人盯著她讓她覺得非常緊張。
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也參加過幾千位觀眾的演出比賽,都沒這麼緊張。
郗酒難得話這麼少,在畫風清奇的郗家人面前格外像個正常人:「你們繼續說吧。」
郗爸爸又看了下郗酒的表情,郗酒努力讓郗爸爸看到她一點不怪他,甚至還微微勾起唇,展開個有些羞澀的笑容。
而郗爸爸看過郗酒的笑容以後,卻吭哧一聲哭出來,從袖子裡抽出一米多長的毛巾,擦拭眼角的淚水:「酒酒果然不能輕易原諒爸爸,沒關係,爸爸會努力補償酒酒!」
郗酒笑容漸漸消失。
郗媽媽安慰著郗爸爸,郗婉接過解釋的工作:「爸爸當時也是沒辦法了,所以就想用他最擅長的玄學技術為你逆天改命……」
「玄學?」郗酒有點好奇地看著哭泣的壯漢。
郗爸爸竟然是搞玄學的,在她的印象里,神棍什麼的都很瘦,還有標配的歷經滄桑可以看破紅塵的眼睛。
郗爸爸聽到郗酒對自己的專業感興趣,抬起臉,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郗酒:「我小時候還教過你玄學,你還做了個陣法可以干擾隔壁的信號,每天晚上他們看電視,你就用陣法給他們換台,把他們嚇壞了。」
這麼皮的操作,的確像她的風格,郗酒沒說話。
郗婉嫌棄地給郗爸爸擦眼淚,郗老大繼續說:「在逆天改命的過程中,出了一點意外,附近正好有一個從異世界飄蕩到我們這裡的生魂在晃悠,她感應到爸的陣法,趁著爸精神集中在你的身上時,藉助陣法的強大力量,將你的魂魄擠了出去。」
擠了出去?
像牙膏一樣麼?
郗酒皺眉,不知不覺中已經相信了郗家說的這些。
哪個不要臉的小碧池把她擠出去的?!
別讓她找到她,不然她也要把她當成牙膏擠!
郗媽媽騰出手,轉過身,接著郗老大的話:「雖然你爸拼盡全力,把那個生魂趕走,但你大部分的魂魄因為受到異世界生魂的影響,所以無法回到身體裡。」
好像看出郗酒對那個生魂的怨氣,郗媽媽摸了摸郗酒的腦袋:「當時我們的注意力都在怎麼把你救回來,所以沒有留意那個生魂逃走了,這也是我們後來感到很後悔的一件事。」
郗酒意識到這個生魂後面可能還有戲份,還要繼續作妖,但她沒有打斷郗家人的講述。
「所以爸爸又算了一卦。」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郗老三看了眼郗爸爸,「算出來的卦象有四個字:福禍相依。」
郗酒點頭:「我的魂魄被擠出去,本來是件禍事,但這件禍事可以改變我本來的結局。」
說完她自己都驚了,她竟然能跟上郗家人離奇的思路。
「沒錯!」郗爸爸激動地吹了個鼻涕泡,「不愧是我們家最有天賦的寶貝,就是懂爸爸!就像爸爸懂你一樣!」
郗酒不敢苟同,安靜地聽郗老三繼續說:「不過改命的過程依舊很複雜。不是一個卦象可以解決的,需要爸爸在不同的時間點,推演出改命的下一個條件,嚴格遵守,才可以真的改命。」
「第一個時間點,也就是你魂魄離體的那時候,爸爸算到,你的生魂必須送往異世界……」郗老三不像郗爸爸那麼容易情感外露,但說到這的時候,眼睛裡也有情緒在翻湧。
郗酒有點奇怪,按年紀說,郗老三和她應該沒比她大太多。
她又是很小的時候魂魄離體的。
郗老三那時候記事兒了麼?
郗老三看出郗酒的疑惑,輕描淡寫地解釋:「我是天才,三歲的智商就趕超一般的成年人了。」
原來你就是古早小說里的天才寶寶啊!
郗酒用敬畏的目光向郗老三致敬。
郗老三看起來很沉靜,但被郗酒看了一眼,突然從髮際線往下開始一點點變紅。
可能自己也知道自己變色了,他單手,沒錯就是單手,把郗老大拎起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做盾牌。
郗酒悄悄歪頭,從側面能看到郗老三在郗老大身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什麼沉靜冷酷都是假的,一隻手給自己扇風,另一隻手快速地在手機上打字,嘴裡默默念叨:「酒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長達五秒鐘,為了紀念這特別的一天,我決定把這一天命名為酒酒五眼日。」
酒酒無眼日?
郗酒嘴角抽了抽。
想起這位哥還能做出在直播坦白自己是渣男跟她道歉,說把她當成替身的事情,就不奇怪他能把她看了他一眼都當成值得紀念紀念日了。
郗婉輕咳了一聲,把激動的郗老三拍倒,喚回郗酒的注意力:「總之,爸爸為了你能改變既定的命運,於是作法打開異世界的通道,把你送了進去。」
郗酒捋順:「所以我是先穿到別的世界,然後再穿回來的?」
「對。」郗婉點頭,用「寶貝,你真聰明」的眼神看著郗酒,「爸爸為了讓你在異世界也能好好生活,特意為你選了一個特別好的生辰,給你最棒的新生,但……」
她的聲音沉下去:「意外又發生了。」
郗婉皺著眉,細白的手指用力地收起:「之前想要搶你身體的生魂,又一次渾水摸魚,和你一起去了異世界,在爸爸作法時,引來天意,讓她這個不通玄學的普通人,也悟到了一點命運的奧秘,這個生魂不僅知道你投生在哪裡,而且還知道,她想要重生,就要將你……」
郗酒聽著郗婉的話,很自然地想到了那場帶走她父母的慘烈事故:「她要殺死我。」
「對。」郗婉點頭,「爸爸感應到這些以後就後悔了,但想要把你帶回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之後的每一步都已經安排好了,爸爸能做的只有請第三個生命介入,讓他在異世界保護你,直到時機成熟,嶄新的命運將你帶回到我們身邊。」
「第三個生命?」郗酒不理解這個。
「類似守護神。」郗婉用很玄妙的語氣說,「也來自我們的世界,只為你重生於異世。」
郗酒有點茫然,守護神?
難道是她的爸爸媽媽?
那麼慘烈的事故,只有她活了下來,或許是因為爸爸媽媽的保護?
「不。」郗婉否定了郗酒的想法,「雖然就連爸爸也不知道他請來的第三個生命具體是什麼人,但你在那個世界的父母,他們的命運是既定的,不管你有沒有穿過去,他們的命數都是死在那一年,並不是為你而生的。」
為我而生。
這四個字太沉重了。
而且她一點也不記得,過去的生命里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郗酒很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又是怎樣保護她的,可她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她應該感謝那個人。
不然她可能沒辦法穿書。
就在原來的世界,孤單地活著,還隨時可能被她不知道的黑手給弄死了。
「那個人一直保護著你。」郗爸爸的話肯定了郗酒的想法,「而且為了你能回來,付出了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代價。」
郗酒看向郗爸爸。
她以為她就是掉進水裡,然後便穿了。
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人為了她,犧牲了自己?
比生命更重的代價?
那會是什麼?
最後郗爸爸還跟郗酒解釋了,為什麼明知道嫁給謝肆會有書中的結局,還是讓她嫁了。
「那是命運給的指示,雖然我也很困惑,但我只能遵從。」
郗爸爸表情一反常態的嚴肅,若有所想地看向窗外。
如果有一條線順著郗爸爸的目光延展,它的盡端應該是正和謝肆激情Battle的郗老二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