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第五十七天

  謝肆從浴室出來,摸了摸郗酒的額頭,雖然吃了藥,但還是有點熱。

  轉身拿了條毛巾,接上熱水,出來給郗酒擦了擦。

  謝肆看著郗酒沉睡的側顏,彎起唇,伸手按了按她翹挺的鼻尖:「小壞蛋。」

  郗酒哼唧了一聲,謝肆挑眉,抬起手過了一會又按下去,郗酒又哼唧了一聲。

  謝肆像是發現了好玩的玩具,反覆這麼玩了幾次,郗酒每次都是不高興地哼唧一聲,沒有其他的反抗,又乖又奶。

  「傻子。」謝肆輕聲說了她一句,又要按她的鼻尖,郗酒卻突然仰起臉,張開嘴巴,準確地咬住了他的指尖。

  謝肆略微吃驚地挑起眉,確認郗酒並沒有醒過來,輕聲開口:「放開。」

  郗酒沒鬆口,但也沒有用力咬他。

  「你是小狗嗎?」謝肆看郗酒傻乎乎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腦袋,「酒酒乖,放開哥哥。」

  郗酒還是沒鬆口,不過這次她的舌尖動了動,試探地舔了一下謝肆的手指。

  謝肆一僵,腦袋裡自動播放起少兒/不宜的畫面。

  他此刻很後悔手欠去逗郗酒,涼水澡全都白洗了。

  小郗酒出現在郗酒的頭上,抱著一顆巨大的鑽石,她正在用粉嫩的小舌頭舔那顆鑽石。

  她舔鑽石的頻率和郗酒舔他手指頭的頻率是一樣的。

  謝肆無語,他還以為她夢見什麼好吃的,原來是鑽石……

  突然間,一聲長嘯傳來,小郗酒不舔鑽石了,抬起眼看向遠方,一道黑影從天邊飛來。

  謝肆也看過去,率先看到的就是一堆健壯的羽翼,再一看,原來是一隻大雕。

  小郗酒看到那隻大雕,鑽石都不要了,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衣,頭上還插著兩個大雞腿,急切地飄了過去。

  這是……小龍女和楊過?

  謝肆皺眉看著大雕上坐著的陌生男人。

  為什麼楊過不是他?

  這個小沒良心的又看上哪個野男人了?

  大雕上的英俊男人從跳下來,深情地迎上飄過來的小郗酒,準備伸出獨臂抱住她的時候,小郗酒卻從他身邊飄了過去。

  那男人吃驚地轉回頭,看著抱住大雕的小郗酒。

  謝肆也皺起眉,小狐狸夢到野男人不夠,還他媽夢了一隻野大雕?

  就在謝肆不滿到極點的時候,小郗酒深情呼喚著那隻大雕:「謝大雕!你終於回來了!」

  謝……大雕?

  那隻大雕抖了抖羽毛,刷地變成了一個男人,謝肆一看,嘿,果然是他。

  他為什麼是只大雕,等等,大雕……大……

  好吧,他懂了。

  謝肆看著小郗酒和謝大雕演了半天的瓊瑤劇,看著看著漸漸也睡著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不在臥室,而在一個盛大華麗的派對上。

  大廳正中的樓梯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他抱著一個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的小女孩,一個端莊美麗的中年女人站在他們身側。

  那是小時候的郗酒,還有上次在車禍里死掉的那對夫婦。

  男人說了一段祝詞,之後到了送郗酒禮物的環節,他微微抬起手。

  大廳側門進來幾隊西裝革履的商業精英,他們走到樓梯下,對樓梯上面的一家三口恭敬地俯身行禮。

  男人看向懷裡的小女孩,笑容寵溺:「酒酒,每年生日,爸爸都送你十家公司,這些公司爸爸都配備了最厲害也最忠心的管理團隊。」

  此話一出,賓客們都羨艷地竊竊私語。

  男人摸摸小女孩的腦袋,放低聲音:「這樣以後就算爸爸媽媽不在酒酒身邊,酒酒什麼也不做,也可以像現在一樣隨心所欲地生活,用世界上最貴最好的東西。」

  小小的郗酒撅著小嘴,把頭靠在男人懷裡:「我都說我不要公司了,等我長大了,會自己賺錢買最好最貴的東西給爸爸媽媽!」

  男人和女人一起笑起來,笑意里又夾雜著一些複雜。

  謝肆看著那時還什麼都不知道的郗酒,她此時的笑容和那次夢裡在病房裡完全不同,這時的她生動鮮活,笑意發自內心。

  而在病房裡的笑,燦爛明媚,卻像畫出來的畫,每一個細節都是精心設計出來的。

  謝肆邁步,想要走近郗酒,可沒等他動作,大廳的地板突然消失,所有賓客都掉進了黑色的深淵,唯有他沒有受到影響。

  站在樓梯上的一家三口,只有郗酒發現了這個異樣,拉著還在沖她微笑的夫婦想要讓他們避開一截截消失的樓梯。

  然而,那對夫婦卻恍若不知仍然望著郗酒,直到被湧上來的黑暗吞噬。

  謝肆想要抓住郗酒,不要讓她被黑暗吞噬,但她卻甩開了他的手,義無反顧地跟著她的爸爸媽媽跳進了深淵之中。

  謝肆下意識低下頭看著他空空的手心,在抬起頭,周遭亮起來,郗酒也長大了,一身名牌,頭髮染成淺茶色燙著波浪,踩著昂貴的紅底鞋,挎著限量版的包包。

  纖細的手指在標價不菲的櫃檯隨意一划,輕飄飄吐出幾個字:「全要了。」

  店員立刻笑容滿面地衝上來打包。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對夾著卡準備結帳的郗酒怒吼:「郗酒,今天的畫展你為什麼沒有去?你知不知道你在浪費你的天賦?那個機會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而你在幹什麼?買買買!你的父母會因為你是個敗家子而感到驕傲嗎?」

  郗酒驚訝地看著男人,慢悠悠地開口:「教授,別人想要開畫展是因為他們想賺錢,可我窮得就剩下錢了,何必費那個力氣呢?」

  把卡遞給店員,看了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教授,郗酒沒心沒肺地笑了:「您還真猜對了,我爸媽還真的特別喜歡看我花錢,不然他們也不會留給我這麼多家產讓我怎麼敗都敗不完了,不過很可惜,他們現在看不到我花錢的樣子了。」

  教授本來還氣呼呼的,但聽到郗酒說完最後一句話,他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你的父母已經……我不知道,我……」

  郗酒笑眯眯地搖搖頭:「教授你不用同情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而且就算他們不在了,我也可以自己寵我自己。」

  張開手,給教授展示她擺了一地的購物袋:「看,我就算什麼也不做,過得也是隨心所欲的生活,用的也是最貴最好的東西,別人都羨慕我呢。」

  才有點心疼她的教授又露出氣惱的表情:「你啊你!玩物喪志,自我墮落,毫無上進心!以後我也不會管你了!」

  說完便氣鼓鼓地大步走了。

  郗酒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沒什麼表情,等教授的背影離開視線,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叫保鏢帶上所有的購物袋,勾唇一笑:「下一家店,走起~」

  謝肆看著她從他面前走過,耳邊迴蕩著她和教授說的那句話。

  「看,我就算什麼也不做,過得也是隨心所欲的生活,用的也是最貴最好的東西,別人都羨慕我呢。」

  這句話,就是她父親在她的生日派對上對她說的。

  她的確過上了她父親希望她在他們離開後過的生活。

  可……

  謝肆看向從櫥窗走過的郗酒,她的笑璀璨生輝,她身後提著滿手購物袋的保鏢排場浩大,引得路人頻頻向她看過來,目光除了羨慕也有鄙夷。

  似乎也像那個教授一樣無聲地譴責她是個只會花錢的敗家子。

  謝肆醒來的時候,郗酒還在睡著,她換了個姿勢,整個人脫離枕頭,像小貓一樣趴在他放在床邊的手上。

  最好笑的是,她還給他的手翻了個面,舒舒服服地趴在他的手心裡。

  謝肆垂眸看著她,心上泛起淺淺的疼。

  他想起在夢裡,郗酒看著教授離開時的眼神。

  感激,抱歉,不舍,最後變成無所謂。

  她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告別」,眼裡的情緒轉變地極快,到最後甚至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明明這麼想要依賴別人,卻總是誰也不在乎的樣子。

  她是怕別人也會像她的爸爸媽媽一樣突然消失,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她麼?

  謝肆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不再發燒以後,輕輕摸著郗酒鋪散開的長髮。

  郗酒睡飽了醒來,睜開眼,看清她和謝肆的姿勢以後,目光一頓,睡意全消,睜大眼睛與謝肆對視。

  小郗酒無視重力,從謝肆的胳膊走到他的肩上,輕咳了一聲,儘量保持禮貌地發問:「請問……您捧著我的頭幹什麼呢?」

  他捧著她的頭?

  謝肆被倒打一耙的小狐狸氣笑了。

  明明是她把腦袋放到他手上的。

  郗酒雖然體溫正常了,但還是厚著臉皮享受著病號的特殊待遇。

  靠在床上等著謝肆親手給她做皮蛋瘦肉粥。

  謝肆動作很快,沒一會就端著飄著香氣的粥進來了。

  進來的時候,郗酒「虛弱」地靠在床頭,而小郗酒則是活力四射地在床上排練一會將要發生的事情。

  她先靠在床頭,做出和本尊一樣「虛弱」的樣子。

  一隻大雕用翅膀端著一碗粥進來,酷酷地放在床頭,便要轉身離開,小郗酒伸出手,時機恰好地用手指勾住了大雕的翅尖。

  軟軟的聲音響起:「謝大雕,你別走。我沒有力氣,你能不能餵我?」

  大雕轉身,看似不耐,眼底卻都是溫柔:「真麻煩!」嘴上很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地坐下,環抱著小郗酒,用雕翅小心地餵她。

  那一瞬,柔光濾鏡加持,畫面唯美夢幻。

  謝肆面無表情地端著粥走過去,打斷了一人一雕浪漫地對視。

  把粥放在床頭柜上,他也轉身就走。

  郗酒就等著他轉身走呢,看準時機伸出爪爪。

  指尖距離他的小指還有十公分,五公分,一公分……

  郗酒眼看勝利在望,忍不住彎起唇,然而謝肆突然抬起手拉了拉領口,和她的指尖一下拉開了距離。

  郗酒著急地坐起來,又往前探了探,想抓住謝肆放下來的手,可謝肆卻完全不配合,又把手抬起,整理了下袖口。

  郗酒看謝肆都要走了,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跪坐在床上,一手撐著床,一手伸向他……

  謝肆的手又動了。

  不過這次是準確地向後,一把抓住她的手。

  輕輕往上一拉,郗酒的手臂被抬起,身子也不得不隨之直起來。

  「抓到你了。」謝肆噙著淡淡的笑意,轉過身,單手抄兜,另一隻手拎著一臉錯愕的郗酒,「小笨賊。」

  賊?小郗酒抱著一隻鵝站在郗酒頭頂,一邊薅鵝毛一邊灑,營造出一種鵝毛大雪的感覺,郗酒露出冤枉的表情:「我沒想偷東西,我就想……」

  「啊。」謝肆恍然地挑起眉,「嘴還挺硬,都被我抓到現行了,還不承認,看來不對你用點特殊手段,你是不會乖乖伏法了。」

  沒等郗酒問什麼特殊手段,謝肆便摟住了郗酒的腰,吻住她的唇。

  郗酒都快被他吻得靈魂出竅了,他才放開她。

  不過唇並未離開太遠,充滿威脅意味地與她若即若離:「現在,肯認罪了麼?」

  郗酒神志還有些恍惚,迷茫地看著他。

  謝肆看她又露出傻乎乎好欺負的樣子,桃花眼彎起,笑得妖孽又溫柔,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說:「偷走我的心的小笨賊。」

  郗酒一聽更冤枉了。

  小郗酒忿忿不平:「冤枉!我都沒看見過你的鋅。我甚至都不知道謝肆缺鋅。怎麼可能偷你的鋅!」

  謝肆無奈地抿了抿唇,對這隻有嚴重情感障礙的小狐狸,他只能把話說得最直白。

  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清楚楚:「郗酒,我喜歡你。」

  「喜,是喜歡你,只喜歡你的喜。」

  「歡,是喜歡你,永遠喜歡你的歡。」

  郗酒咽了口口水,頭上的小郗酒瞪大眼睛:「大雕,我現在很懵比。」

  「懵,是我懵比,我炒雞懵比的懵。」

  「比,是大雕沙比,大雕炒雞沙比的比。」

  謝肆抿唇,強迫自己裝作沒聽見小郗酒煞風景的仿句。

  神情淡淡地逼近郗酒,用這種強勢的姿勢掩飾他第一次這樣表白染得微紅的耳尖:「如果你還不懂,我會身體力行地讓你明白。」

  郗酒看著他:「你喜歡我?」

  謝肆嗯了一聲。

  「可是……」郗酒微微皺起眉,頭上的小郗酒舉起一個大大的錄音機。

  小郗酒按下播放鍵,謝肆的聲音傾瀉而出:

  「不要叫我阿肆,還有不要隨便碰我。」

  「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沒有感情可以給你,只能給你這個。」

  「郗酒只是我的聯姻對象,我絕對不可能對她有除此以外的其他感情。」

  那個錄音機甚至是立體環繞聲,音質清晰,效果堪比音樂廳。

  小郗酒播放了一遍以後,坐在錄音機上,沖謝肆眨巴著大眼睛:「這都是哪個可愛的小王八說的啊?」

  謝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