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犯罪側寫師8

  衡玉點頭,認同陳隊的判斷。

  陳隊暫時把疑惑放下,給隊裡其他警察打了個電話,通知他們去找死者的兒子於可彤的行蹤,把他抓回警察局裡詢問。

  這個命案還在調查中,把嫌疑人捉拿歸案是符合流程的。

  「對了,抓人的時候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觀音玉佩,那是給兇手定罪的重要證物。」

  掛了電話,陳隊才好奇道:「安姐,你是怎麼判斷出兇手是死者兒子的。我聽榮明那小子說你的側寫很牛逼,讓我也旁聽膜拜一下。」

  「陳隊你太客氣了。」衡玉說一句,也沒再客套,將監控視頻調到死者出現在電梯間的時間。

  點擊暫停,把鏡頭放大,衡玉指著死者脖子位置,「死者死前佩戴有玉佩,痕跡鑑定科的鑑定報告裡卻沒有提到這個東西,說明兇手把這個玉佩拿走了。他為什麼要把這個玉佩拿走?」

  衡玉頓了頓,旁邊的陳隊瞬間接話道:「玉佩上有什麼線索會暴露兇手身份?」

  這是習慣性思維。

  但剛說完,陳隊立馬意識到不對,又推翻了上面那句話,「錯了,這個玉佩是兇手贈送的。他以前把觀音玉佩送給死者,是為死者祈福,祈求他身體平安健康,如今他親手殺了死者,自然是覺得死者不配擁有這枚玉佩了。」

  死者不配擁有玉佩了,兇手把人殺了後,自然會把玉佩拿走。

  這個推測和衡玉要說的一樣。

  她點了點頭,順著陳隊的話繼續道:「先前已經說過,只有很親近的人才會贈送佛像這類飾品,朋友間送飾品是不會送這種的。

  而能襲擊身材高大的死者,讓他一擊斃命,自然是個年輕有體力的男性。再聯繫到最近的出軌事件,嫌疑人很好推測。」

  陳隊點頭,之前他們搜查時主要把目光集中在死者的妻子身上,而死者兒子於可彤說自己那一天在學校里複習期末考試。詢問了他的舍友,舍友也說他那一天都待在學校,警察就把他的嫌疑排除掉了。

  看來,要麼是舍友做了假口供,要麼是於可彤做了什麼,讓舍友誤認為他在學校,實際上卻不是如此。

  牆上掛著的鐘無聲無息走到五點半,下班時間到了。

  但對刑警大隊的人來說,準時下班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情,尤其是還有個犯罪嫌疑人正在抓捕歸案。

  為了案子,二支隊的人全都要留下來待命。

  衡玉也沒走,跟著陳隊等人去食堂吃飯。吃過飯,另一邊被陳隊派去抓捕於可彤的兩個警察也把人帶回來了。

  回來的除了於可彤,還有死者的妻子梁曼。

  梁曼跟在警察後面走進來時,陳隊險些沒把人認出來。

  半個月前她還是個生活優渥的家庭主婦,現在的她頭髮有些亂糟糟的,臉上全是淚痕,那本來沒多少老態的臉上添了很多皺紋。

  雖然衣著還是很光鮮,但外在的光鮮也掩飾不了她渾身上下的惶恐不安。

  反倒是被手銬拷著的於可彤一臉漠然。

  他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一米八的個子,高高瘦瘦,像是學校里很受女生歡迎的好學生,而非是個手染命案的殺人兇手。

  「陳隊,安姐。」拷著於可彤的警察喊了一聲,把證物袋遞給陳隊,裡面裝著一個觀音玉佩,「我們和鄰居打聽過,這個玉佩是死者經常佩戴的沒錯。因為這是死者兒子送給他的,死者經常拿出來炫耀,鄰居們都有印象。」

  當警察談到玉佩時,從踏進警局開始就沒什麼反應的於可彤緩緩抬起頭來,眼裡全部是漠然,沒有焦距的目光落在衡玉身上,方才一點點恢復神采。但只是一瞬,他又低下了頭。

  「帶人去做筆錄吧。」陳隊揮了揮手,就有人接手,把於可彤帶下去做筆錄。

  二支隊的人都站在大廳,陳隊瞥了他們一眼,正要讓這些人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裡湊熱鬧堵路。

  他話還沒說出口,梁曼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無法承受一樣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警察同志,我認罪,是我殺了我丈夫,和我兒子沒有任何關係啊。」

  「因為我丈夫出軌,要拋棄我,我不肯之下他還對我動手把我打了一頓,我一氣之下心生殺意,那個不在場證明都是我偽造的,不信你們再去查一下啊……」

  兩隻眼睛全部紅腫起來,梁曼的哭聲都是沙啞的。

  一些警察別開頭,不去看梁曼。

  陳隊揮揮手,讓人給她倒一杯水潤潤嗓子。已經是下班時間的警局因為這一哭鬧頓時嘈雜起來。

  水杯遞到梁曼面前,她猛地搖頭,動作掙扎大了些,不小心把水杯打翻,溫熱的水在地板上蔓延開。

  梁曼沒有去看打翻的水杯一眼,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哭鬧。

  一雙白鞋映入她的視線,踩在那一攤水上,衡玉蹲下身子,平靜道:「警察不會冤枉無辜之人,也不會放過有罪之人。」

  「他覺得死者不配得到觀音庇護,不配身體平安健康,那手染血腥的他拿著觀音玉佩,這些日子裡有沒有感覺到心虛?」

  衡玉的聲音很平靜,越發顯得梁曼的哭聲是在無理取鬧。她被氣場所籠罩,慢慢的停下哭聲,抽噎兩下,抬眼看向衡玉。

  「一些犯人,可能都有苦衷;一些死者,可能都該死。」

  「可警察的職責,不是去體諒犯人,不是詛咒該死的人成為死者。所以你在警察局裡哭鬧有什麼意義?這麼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個律師為你兒子辯護。」

  她的氣場太過強大,不僅是梁曼,就連陳隊等人都怔怔看著她。

  一直到衡玉站起身,眾人才從出神狀態走出來。

  這一次,陳隊親自給梁曼倒了杯水,還給她抽了紙巾。

  梁曼默不作聲接過水杯和紙巾,低聲道了謝,往沙發上一坐,臉上雖然還有焦慮,時不時看向審訊室方向,卻再也沒有歇斯底里哭鬧。

  陳隊轉過身,沖衡玉比了個大拇指。那氣場夠嗆,直接把人壓得不敢再鬧了。

  一般遇到這種人鬧事,他們都不好做什麼。你不讓她鬧吧,一些人能投訴你服務態度不好。

  一天忙到晚就夠累了,還要面對如同菜市場一樣的場景,他也是受夠了。

  衡玉眉梢揚了揚,算是接受了陳隊的誇獎。

  瞧見大廳已經安靜下來,眾人該幹什麼又去幹什麼了。

  禁閉的審訊室大門很快被人從裡面打開,時間沒有超過一個小時,於可彤好像是不打算抵抗一樣,一進到審訊室,警察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態度很配合。

  握著筆錄,警察走出大廳,把筆錄遞給陳隊。

  梁曼連忙從沙發上彈起來,往審訊室里看,目光偶爾落在筆錄上,手緊緊拽著衣服,局促不安,像是在等一個最終審判。

  接過筆錄,陳隊在看之前,和面前的警察道:「去把你們安姐叫出來,她應該也想看看這個筆錄。」

  警察抬手蹭了蹭鼻尖,好吧,他也比安姐大了幾歲啊。

  不過人家二十三歲就被特聘到局裡,以專家的身份加入刑警大隊成為犯罪側寫師,一天之內連破兩個命案,叫姐怎麼了。

  為他們減輕工作量的都是爸爸!

  親的那種!

  幾分鐘後,衡玉走到陳隊面前,接過他遞來的筆錄翻看起來。

  筆錄里,於可彤講述了自己的殺人動機。

  不僅是鄰里認為死者和他的妻子是模仿夫妻,從小到大於可彤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經常在學校里聽一些同學說起家庭的不幸,每當這個時候,於可彤就要慶幸起自己的家庭來。爸爸媽媽自由戀愛在一起,恩愛如初,每年都會帶他去旅遊,家裡經濟條件也很好,他想要買什麼東西,只要理由充分,爸爸媽媽都會答應他的要求。

  從小到大,自認為幸福的於可彤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他努力學習,並且讓自己全面發展,高中就開始加入校籃球隊,大學可以上最好的a大,但為了離家近他選擇留在d大。

  在大學裡加入學生會,成為學生會會長,經常在晚會上表演節目,有很多女生給他遞情書……

  可這一切認知,在一個月前全都毀掉了。

  那天是周五,於可彤上完下午的課回家,剛到小區樓底下,就發現周圍的鄰居沖他指指點點。當時於可彤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笑著和這些看著他長大的叔叔阿姨打招呼。

  可這些以往看到她都笑得燦爛的叔叔阿姨們,臉上帶了幾分心疼,搖頭讓他快些回家。

  等於可彤到了家門口,正準備敲門時,就聽到裡面傳來噼里啪啦的動靜,樓房隔音還算不錯,但就算這樣,於可彤也能聽到他媽媽歇斯底里的聲音,「於平,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和可彤嗎!」

  於可彤心頭一跳,有不安從心底蔓延上來,讓他忍不住心慌意亂。

  他想要抬手敲門,打斷那些可能會讓他從小到大的認知都破滅的話,但手抵在門上,於可彤卻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始終沒有敲門。

  「我不想和你吵,今天是周五,兒子等下就要回來了,別讓他看到你這副潑婦模樣!」隨後是他那個老好人一樣的爸爸惡狠狠的聲音。

  門裡面的兩個人好像不是夫妻,而是撕破臉的仇人一樣。

  「讓他看到怎麼了,你為了那個狐狸精不僅想和我離婚,還對我動手!」

  「我說了,我們離婚好聚好散,該分你的財產不會少了你的。」於平懶得再說話,丟下縮在沙發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妻子,直接往門口走。

  門口把手一擰,大門打開,於平就看到門後面於可彤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於平怒氣沖沖的表情瞬間定格,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

  後來,梁曼抱著於可彤哭得歇斯底里,於平的臉上還殘留著幾分尷尬,但在接到一個電話後,他軟著聲音哄電話那頭的人,丟下他的妻子和兒子,要去另一個女人身邊。

  於平走之前,於可彤抬起頭,看到他脖子上戴著的觀音玉佩在搖晃。

  ——這個觀音玉佩,是去年他和朋友旅遊途徑寺廟時,為他爸買的。

  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玉佩,但觀音玉佩能為佩戴者祈福,讓他身體平安,衝著這個寓意於可彤就買了。

  他爸那段時間早出晚歸,於可彤擔心他爸忙工作累壞了身體。現在想想,他爸那時候正忙著陪小情人吧。

  這個打破他所有美好夢境的男人,怎麼配繼續戴著玉佩,怎麼配身體平安健康!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像雜草一樣瘋長。

  再之後,於可彤知道他爸對他媽動手了。以好好先生面具示人的男人,連著對他媽動手兩次,就為了讓他媽鬆口離婚。

  隨後,於可彤又得知那個讓他爸出軌的女人,居然和他同歲,現在肚子裡正懷著他爸的兒子,就因為這個,他爸要離婚娶那個女人。

  而他,因為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成為被放棄的那一個。

  惡意開始瘋狂滋生就再也抑制不住。

  他做好一切布置,提前踩點好停車場裡的攝像頭,想辦法避開攝像頭,握著錘頭坐在車裡給他爸打電話,等他爸到了停車場後,他繞到他爸身後,衝著後腦勺狠狠砸下去。

  他爸倒在血泊之中,逐漸沒了氣息,於可彤靜靜等著他呼吸斷絕,握著錘頭的手從頭到尾都沒有抖過一下——

  如果他爸死在還沒有和他媽離婚的時候,他可以自欺欺人維持著美好家庭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