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截住了

  被人截住了

  安笙上了公交車, 透過車窗,看著費軒也不裝風度了, 緊緊裹住西裝, 佝僂著背,朝著車的方向跑。

  安笙靠在車座上,看著費軒狼狽跑走的背影, 露出了一點點笑意, 但是很快,她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細縫, 涼風很快順著車窗的縫隙吹進來, 吹散了那點弧度。

  接下來的幾天, 安笙和費軒仿佛沒有過這次交流一樣, 又恢復了一個無視, 一個拼命刷存在感的模式, 倒也算是消停了。

  只是安笙刻意不去看費軒,幾乎沒有和他對視過,所以她並沒有看到, 費軒眼中的山雨欲來, 沒看到他一天比一天看著她沉更深的眼神。

  安笙其實有個斷定很準, 就是她命不好。

  所以她想要的, 對於別人來說甚至厭煩的安穩生活, 對於安笙來說,就是奢望。

  這天早上, 安笙早上照常起來, 隨便弄了點吃的, 收拾好了,打開門出來。

  依舊沒什麼意外, 費軒和她一起打開了門,一起上電梯,像一對陌生人一樣,站在電梯裡,乘著電梯到了一樓。

  到這裡,一切都很尋常,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費軒沒有等著安笙出來,才跟在她的身後,而是先一步邁出了電梯。

  安笙將邁未邁的腳步一頓,難得主動抬眼看了一眼費軒,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費軒走在安笙的前面,腳步雖然不算快,和安笙保持在一定的距離之內,但是絲毫沒有等安笙的意思。

  要知道平時費軒一雙眼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安笙的身上,安笙每一天走在前面,都能感覺到身後費軒灼熱的視線。

  費軒今天反常,安笙跟在費軒的身後,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這是終於裝不下去,終於不耐煩了嗎?

  安笙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如果費軒開始不耐煩,這倒是……算一件好事。

  要是他主動放棄……

  「秦舒予!孩子是我生的!憑什麼不讓我見!」

  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在拐角處響起,安笙正走神,被嚇了一跳,抬頭看過去,費軒腳步也停下來。

  不遠處有兩個人正在撕扯,旁邊圍著幾個人,正是小區裡面的碎嘴隊,不遠不近的站著,有人出聲勸,卻沒人敢上前的樣子。

  安笙一眼就看到秦舒予,他正背對著這邊,襯衫被整個扯開,正在試圖把女人的手甩下去,結果那個女的,瘋子一樣,不光是拽著,還用身體下墜,扯的秦舒予直趔趄。

  「你說!你是不是有了哪個小妖精?

  !」

  女人消瘦的像是行走的筷子,頭上亂如雞窩,眼窩深陷,嘴唇泛著不成常的青,但就是這幅德行,還是能看到模樣底子是好的,只不過瘦的要脫相,再鼻涕一把淚一把,再好的模樣也糟踐了。

  秦舒予眼鏡都不知道被扯到哪去了,被女人撕扯著,試圖擺脫後退,女人卻不依不饒,「你說!是誰?

  !我殺了她!」

  「你瘋了嗎?」

  秦舒予終於開口,說話的語氣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很明顯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誰成想他不過說了這麼一句話,那個女的像是徹底瘋了,揪著秦舒予的領子,幾乎是在他身上打悠悠。

  「你有沒有良心?

  秦舒予,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女人瘋狂到,「追我的時候你明明說要一生一世對我好,生艾艾的時候,你說給她取名叫秦艾,你說你秦舒予一輩子都愛我!你現在就這麼對我?

  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

  秦舒予嘴唇緊抿,被女人拽著朝向了安笙的這一邊,這大初冬的,他的外衣在地上扔著,襯衫被女人拽的大敞四開,眼鏡不知所蹤,胸膛都凍得發紅。

  但饒是如此也只是緊緊攥著拳頭,只說了那一句話之後,就沒有再開口,試圖把女人甩下去,卻並沒有非常粗暴的去推。

  安笙並不打算看這種熱鬧,正準備加快腳步,猝不及防見到這一幕,又猝不及防,和秦舒予撞了一個對眼。

  安笙連忙尷尬的低頭,秦舒予沒有眼鏡,看上去跟平時有一些不同,裸露在外的胸膛肌肉緊實,腹肌整整齊齊的排列,劉海散落下來,眼睛毫無遮擋的暴露,一下年輕了好幾歲,特別有視覺衝擊力。

  費軒看到他這樣,臉卻瞬間就黑了。

  安笙趕緊挪開視線,秦舒予卻是盯著她多看了兩眼,他一直就怎麼沒有掙扎,幾乎是被動承受,看清安笙後,突然間就把女人的手硬拽開,攏了一下自己的襯衫。

  太狼狽了。

  這副樣子實在是太狼狽,秦舒予對安笙確實有意思,讓安笙猝不及防撞見這樣,他連耳根都紅透了。

  女人的手被他硬拽開,手心火辣辣的,愣愣的看了秦舒予幾眼,然後猛的看向安笙,接著眼睛一眯,又重新抓住秦舒予尖叫道,「是她嗎?

  是不是她?

  你喜歡她嗎?

  這個小妖精?

  !」

  「秦舒予,畜生!」

  女人尖叫,撕打,秦舒予的側臉被她的指甲颳了一道長長的血痕,抓住她的雙手,厲聲呵斥,「你給我冷靜一點!」

  女人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眼中驟然蓄上了水霧,雙肩蜷縮著,自下而上楚楚可憐的看著秦舒予。

  「你凶我,」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從來都沒有凶過我…你現在為了別的女人……」

  女人又嗚嗚的哭了起來,周圍的人聞言都看向安笙的方向,聚在一起小聲的說什麼,費軒不著痕跡的靠近安笙,安笙卻已經迅速邁步朝著小區外走。

  這時候,女人突然間放鬆了掙扎的力度,看著秦舒予說道,「你放開我吧。」

  她看上去像是終於冷靜下來了,聲音甚至有些可憐,「我不會再找你鬧了,但是我想見見艾艾…」

  秦舒予鬆開了她,態度還是很堅決,「不可能的,你說好了不再見她的,她已經會哭了,我求你別再……」

  女人猛的抬頭,她的可憐相一掃而空,眼中滿是怨毒,「你好狠的心啊,我生的孩子你居然不讓我見!」

  女人後退兩步,和秦舒予拉開距離,伸手在懷裡掏了掏,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瓶用礦泉水瓶子灌著的不明液體。

  她迅速將蓋子擰開,狠毒的看著秦舒予,「你就是喜歡上別的人了,你答應會愛我一世,我還為你生了艾艾,結果你就這樣對我,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秦舒予眉頭皺得死緊,張嘴試圖說什麼,女人卻突然繞開他,朝著安笙的方向跑過來。

  安笙還不知道自己人在路邊走,禍從身後來,正站在路邊的公交站牌旁,等著早班的公交車。

  身邊站著黑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費軒,安笙還奇怪,每天他都是先開車,然後停在路邊不遠處等著,等著她上了公交車之後,在開車,在後面跟著。

  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跟在她的旁邊,安笙難得的又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神色之後,聯想到剛才秦舒予的樣子,大概猜到了,費軒應該是醋罈子打翻了。

  安笙在心裡嘆了口氣,還以為他要主動放棄了。

  身後傳來奔跑的腳步聲的時候,安笙甚至都沒回頭,這個小區門口的街道非常的寬闊,有一條林蔭密布的人行路,人行路上經常會有晨跑的人。

  不過很快,腳步聲越來越近,安笙的肩膀被扳了一下,轉過頭的同時,費軒的低吼聲驟然響起。

  「你要幹什麼?

  !」

  接著安笙猛的被推了一把,摔在了地上,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就見費軒捂著臉尖叫著撲倒在地上,而他的對面,正是剛才小區裡面跟秦舒予撕扯的那個瘋女人。

  她一手拿著一個瓶子,瓶子裡面還剩下半瓶不明液體,看著費軒整個人愣住。

  而費軒的頭臉全都濕漉漉的,雙手捂在臉上,發出低低的哀嚎,指縫間和瓶子裡一樣顏色的橙黃液體,正在朝下滴滴嗒嗒的掉落。

  女人很快反應過來,眼神慌亂的四顧,接著把瓶子扔下,轉身就跑,安笙看著費軒,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涼了。

  這時候秦舒予也追出來,本來要去追朝著人行道上跑的女人,但是看到費軒,立刻朝這邊跑過來。

  安笙連滾帶爬的過去,剛要伸手去碰費軒,費軒卻顧不上低叫,一手捂著臉,一手阻止安笙,「你別碰我,別過來…這不知道是什麼,你別碰……」

  安笙被他的手擋著,這時候秦舒予過來,也抓住安笙的肩膀,「你先別動,他說的對,不知道這是什麼,得趕快送醫院——」

  報警叫救護車同時進行,安笙從自己的包包裡面拽出紙巾,輕輕擦拭費軒手上和臉上的液體,她整個人都是木的,張著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費軒一直在喊疼,說眼睛睜不開……

  安笙覺得自己的感官好像都失靈了,怎麼跟著上的救護車都不知道,費軒被送進醫院,進了急診,秦舒予進去之前一個勁兒的安慰她,「沒關係的,目前來看不是腐蝕性液體,應該沒事,她沒有殺人的膽子。」

  「我進去看看,有什麼消息第一個告訴你,」秦舒予拍了拍安笙的肩,「別怕。」

  安笙點頭,坐在冰涼的長椅上,想到剛才那女人扳了她的肩膀,那瓶不知道什麼的東西,應該是要潑在她的臉上的……

  安笙低頭,抖著的手指狠狠搓了一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急診室的外面聽不到費軒的聲音,安笙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直到烤得漆黑又焦糊。

  一直到費軒被送進病房,辦完了住院,安笙又用費軒的手機通知了費師,這才拿著一堆化驗單,朝著費軒的病房走。

  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到眼睛上纏著紗布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的費軒,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液才開始重新流動。

  剛才在外頭的時候,有醫生跟安笙說了,具體是什麼東西還沒有查出來,沒有腐蝕性,落在皮膚的表面有燒灼,但並不嚴重,不過費軒的雙眼裡都濺上了這種東西,只做了清洗消毒,還需要進一步的化驗才能確認是什麼。

  化驗還要等,安笙坐在費軒的床邊,動了幾次唇,都不知道要跟費軒說什麼。

  遭遇這種事情,說一句感謝真的顯得太單薄,費軒會為她這樣安笙始料未及,要是費軒眼睛真的出了毛病……

  安笙越想越覺得害怕,手指攥得緊緊的,把手裡面的病曆本都攥得皺巴巴。

  一直安靜的費軒,摸索過來,在床邊摸了半天,才抓住了安笙的手。

  「你不用害怕,應該沒事的,我現在已經不疼了……」費軒甚至還笑了一下,看不到他的眼睛,僅僅就只有半張臉,笑起來照樣英俊逼人。

  「笙笙……」費軒說,「我其實恨不得自己瞎了,那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對不對?」

  安笙的手指縮了一下,有掙扎的跡象,費軒卻突然間兩隻手都覆上來,緊緊的攥緊,「我開玩笑的,我真的開玩笑的……」

  他面對著安笙,嘴角的笑意十分苦澀,「你不用怕,就算我的眼睛睜真的瞎了,我也不會用這種事情威脅你跟我在一起,我是自願的,我不可能看著別人傷害你。」

  費軒摩挲著安笙的手背,輕聲道,「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安笙根本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腦子裡面亂糟糟的,好多東西理不清楚,都堆積在一起。

  費軒見安笙沒有掙扎的意思,嘴角又露出一個抱歉的笑意,「其實我覺得,瞎不瞎都沒什麼,我本來就瞎了,這眼睛要不要也沒有什麼用……」

  費軒說,「你明明那麼好,我先前還那麼對你,我是鬼迷心竅了,我太害怕你離開我,還想讓你永遠跟我在一起,才幹了那麼多的糊塗事……」

  「你不要氣我了好不好?」

  費軒的聲音哽了下,「你就當我瞎了,當我傻了,原諒我,我真的特別特別後悔,我……」

  「噹噹當!」

  敲門聲突然響起,費軒到嘴邊的「愛你」兩個字,就這麼被噎了回去。

  安笙咽了口口水,把手拽回來,搓了搓手背上被費軒摩挲的地方,轉頭朝著門口看去。

  費師進來,正看見兩人分開的時候,頓時想一頭扎回去重新進一遍。

  對上費軒嘴唇緊抿的下巴,感覺自己似乎壞了大事。

  「哥……」費師的聲音有點沒底氣,不過還是焦急的朝著費軒走過來,「哥,你沒事吧?」

  他轉過頭問安笙,「醫生怎麼說?」

  安笙把醫生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跟費師說了,費師接過一堆的單子和病歷,又詢問了一下費軒現在的感覺,然後說了句,「我再去問問醫生,順便看一下化驗單有沒有出來?」

  就起身朝著病房外走。

  安笙感覺費師的態度有一點不對勁,費軒可是費家的頂樑柱,當朝皇帝身體抱恙,不應該是滿朝文武人心惶惶嗎?

  怎麼費師這個「丞相」,看上去似乎……太鎮定了?

  「笙笙,」費軒說,「能麻煩你幫我倒點水嗎?

  我有點渴……」

  費軒的語氣可憐兮兮,他慣常會這樣,安笙輕輕嗯了一聲,起身給他倒水,費軒的頭跟著安笙轉,但是在安笙一轉身過來的時候,他立馬直視前方,身體坐直。

  安笙遞給他水杯的時候,他還摸索了好幾下,最後抓住了安笙的手,並且沒有鬆開,就這樣捧著安笙的手和杯子一起,送到唇邊,就著喝了幾口。

  費軒都這個德性了,安笙沒有矯情非要把手拽出來,給費軒餵了水之後,甚至還用毛巾給他擦了擦嘴。

  把水杯放回去,安笙坐回床邊,兩個人之間沉默下來,費師去了好久都沒回來,安笙準備起身去看一下化驗單,結果費軒胡亂一把抓住她的衣服,聲音淒婉可憐,「你要去哪?

  你不要走好不好?

  !」

  費軒說了之後,咬了咬嘴唇,又換了一種語氣,十分隱忍到,「我什麼都看不到,我……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

  費軒的聲音幾乎帶上哭腔,「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再陪我一會兒,哪怕…哪怕等費師回來了你再走……」

  驟然失去光明,確實會讓人特別的恐慌,安笙沒有經歷過,但看到費軒這個樣子,也表示理解,所以她又坐下,在床邊陪著費軒。

  費軒沒有鬆手,並且得寸進尺一點一點,又重新抓住了安笙的手,繼續剛才的話題。

  「好希望這一刻時間停止,」費軒說,「不要再向前走,我能一直這樣拉著你,這樣不用看你冷漠的眼神,只感受你的體溫……」

  安笙的怪異感越來越強,尤其是費軒越說越騷話連篇,詞彙量十分豐富,有很多是安笙從前沒有聽到過的。

  安笙那一點因為費軒受傷了,亂糟糟的情緒,不知道怎麼隨著這種怪異的感覺漸漸平息下來。

  她憋了半晌,在費軒說出,「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走過時光的盡頭,在所有光亮熄滅之前白首」這句話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費軒。

  「你最近是不是又看小GG了?」

  費軒的聲音一噎,氣氛烘托得正好呢,他強行越過安笙的問題,湊近了一些,聲音變得十分低沉。

  繼續說道,「如果不能,我想在初春和你一起走在柳下,和你一起走在大雪紛飛的夜,楊花落滿發,風雪吹滿頭,也算是……」

  「噹噹當!」

  讓費軒崩潰的敲門聲再度響起。

  安笙看過去,就見費師開門進來,出去了有兩個多小時,手上卻並沒有拿著化驗單。

  進來之後又見費軒緊抿的半個下巴,還有兩人分開的手,想把自己的腦袋揪下來,從門縫裡踢出去……

  「化驗……」費師咬咬牙,現場直編道,「送去臨市醫院了,有一些成分檢測不出來,只有臨市才設備齊全。」

  費師沉痛道,「醫生說我哥的眼睛暫時會看不到,要等到……」

  媽的,真的編不下去了。

  費軒索性做出難以啟齒的樣子,看了安笙一眼,讓她自行想像。

  走到床前,一把抓住費軒的手,學著剛才路過那間病房外面,被確診為惡性癌病人的那個家屬,一嗓子就嚎了出來,「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把費氏處理的妥妥噹噹,你安心住院,家裡面你也不用操心,我給你雇了護工,爸爸今天晚上會過來,你千萬不要……」

  「公司里離開了這麼久沒關係嗎?」

  費軒實在是聽不下去,費師哪一點都好,交代他辦什麼事情乾脆利落,上桌談判,酒桌拼酒,和合作方來回拉鋸爭奪利潤,完全不用費軒操一點的心。

  唯獨這人有一點,沒有提前準備好的話,臨場發揮根本不行,尤其是讓他撒謊,他要是沒有提前準備,真的也能給你說成假的。

  這也是費軒重用他的原因之一,不會撒謊,就意味著他如果想要欺騙自己,需要反反覆覆的練習,而反反覆覆練習出來的,費軒一眼就能看。

  費師說完這些話,費軒又看不清安笙的表情,生怕已經被逮住了小尾巴,急忙打斷費師,「我記得最近有一個大單子需要盯著,你不要在醫院裡待了,趕快回去盯著。」

  費師為了烘托氣氛,醞釀好的眼淚頓時憋回去了,連忙道,「哎,哎,我這就回去,我已經叫三妹來了,哥你安心,肯定會沒事的。」

  費軒恨不得一口把費師脖子給咬斷,叫三妹來幹什麼?

  !加油站安笙見過!還嫌黑料不夠多麼!

  但是他又不能當著安笙的面直接說,只好點頭,幾乎是泄氣道,「你快走吧!」

  費師很快走了,安笙站在距離床不遠處,沉靜下來的思緒,現在在腦中一點一點列隊成排,清晰的展現出她剛才攪在一起的一團糟,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好整以暇的抱著肩膀,看著費軒在床邊劃拉來劃拉去,卻根本沒有靠近床的意思,而是在屋子裡慢慢的踱步,費軒叫她,她也不應聲了。

  當局者迷……好像這句話也並不貼切,只能怨她自己被鬼迷了心竅,漏洞百出的這一場鬧劇,竟然也能把她嚇的差點沒脈,竟然也能讓她慌亂的沒有辦法思考。

  「笙笙?」

  費軒還在床上到處摸索,焦急的叫她,「你還在屋裡嗎?

  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為什麼不過來?

  笙笙你別嚇我!」

  安笙眼看著他從床邊摸索,然後不小心按空,從床上跌落到地上,砸在椅子上,一聲痛呼之後,又蜷縮在地上,吭吭嘰嘰了一會兒,才扶著床爬起來,然後狀似不經意的朝著安笙的方向伸過手。

  「笙笙你在哪?

  !」

  安笙抱著肩膀靠在不遠處的牆上,看著今天窗外陽光明媚,但是卻因為是冬天,樹枝樹杈都禿了光嘰的,又因為是白天沒有炫目的霓虹,樓房牆壁都呈現一種灰撲撲的土色,毫無美感可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費軒在前面殭屍一樣伸著雙臂劃拉了半晌,最後「終於」碰到了安笙,並且很準確的把安笙抱進了懷裡,身體還很配合的顫抖著,嘴裡說著,「我好害怕,」手卻已經把她腰身上摟的密密實實。

  安笙沒有躲開,近距離的盯著費軒的紗布,盯了一會兒,費軒不著痕跡的轉開,安笙甚至露出了一點笑意。

  費軒抱著她,她就靠著牆,手臂輕輕搭在費軒的肩膀上,用這種十分曖昧的姿勢,平淡無波的看著費軒表演。

  費軒表演了一會兒瑟瑟發抖,最後抱著安笙,把頭埋在安笙的肩上。

  安笙靠著牆壁,並沒有躲避費軒的擁抱,如果現在讓她一定要說出感覺,她甚至是享受的。

  在安笙這裡,有一個非常殘酷的真實,那就是她到現在,仍舊沒能夠忘了費軒,還愛著他,渴望著他,以至於看見他為了自己被潑了一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安笙嚇的要死。

  安笙手搭在費軒的肩膀上,伸手輕輕搓他的耳垂,另一手摟著費軒的腰,確實感覺到費軒腰線比以前更緊。

  費軒激動了。

  他又感覺到了久違安式掐腰,抱著這么半天,安笙也沒有掙扎,他以為自己成功了,激動的到這會兒是真的有點抖。

  但是安笙腦子裡卻在想著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想著她前段時間問費軒的兩個問題。

  你有沒有被人騙過?

  你有沒有被人限制過人身自由?

  安笙輕輕嘆了口氣,推開費軒的肩膀,溫柔道,「到床上去躺著吧,你受傷了,不應該在這裡站這麼長時間……」

  費軒最會見縫插針,最會打蛇隨棍上,他抓著安笙不放,仗著自己「看不到」,摟著安笙的腰嘴唇貼著安笙的脖子,從牆邊到床邊這一段距離占盡便宜。

  安笙無知覺一樣,用一種任他予取予求的姿態,把費軒送回了床邊,親自抬著他的腿放在了床上。

  然後坐在凳子上,盯著費軒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低頭看了下自己。

  她今天穿著一條長裙,襯衫式的系扣長裙,很經典的搭配了一件毛絨外衣,低幫小靴子,薄薄的秋褲。

  安笙把小靴子脫掉了,然後赤著腳站在醫院的地板上,輕輕的踩在地上,悄無聲息的走到費軒頭衝著相反的方向。

  然後她把纖細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扣子上,一顆一顆的解,一直解到腰際,然後拉下了肩頭上的裙子。

  費軒轉過來了,雖然轉過來之前又看向了別處,還輕輕叫著她的名字,轉得毫無刻意的痕跡,但是費軒看見她赤著的肩膀,無論是神色還是頭都出現了很明顯的停滯。

  他能看得見。

  媽的狗東西。

  安笙想這一場鬧劇,費軒真的是煞費苦心,連環計苦肉計,要是真的豁出去把眼睛弄瞎了,安笙就可以告訴自己,費軒已經是個瞎子,他沒有能力在害自己,一個瞎子沒有攻擊力,她可以給自己一個動搖的理由。

  但是這個狗東西是騙她。

  又一次騙她。

  仔細想想其實費軒這件事情做的太糙了,誰沒事和前夫吵個架隨身攜帶潑人的藥?

  恐怖分子嗎?

  不放過這個妙在危機時候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戲碼永遠不過時。

  雖然很爛俗,但不得不說,這種戲碼之所以一直動人心,自然有它讓人動容的地方。

  而那瓶子裡面的液體安笙想,確實應該是有刺激作用的,因為她在救護車上看到了費軒通紅微腫的眼睛,費軒又叫的很厲害,她一開始沒想細節的時候,是真的相信了。

  後來雖然費師來了,態度實在不對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還從她瞎擠眼睛,所謂的送到臨市去化驗,屬實扯淡了,小說裡面的世界,男主所在的城市醫療不行,還要送去臨市?

  不,應該直接一個電話,專家帶儀器坐直升飛機過來才對。

  還有就是費軒騙人騙的太多次了,狼來了這種戲碼喊的次數多了,就沒有人會當真了。

  早上他突然行為異常的走在安笙的前面開始,就註定今天這場騙局要敗露。

  費軒了解安笙,安笙又何嘗不了解費軒,清清楚楚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也明明白白的知道兩人應該是什麼結局。

  安笙不會做出清醒的沉淪這種事,她絕不做任何人的依附,這也是她最後一次給費軒機會。

  最後一次給費軒騙她的機會。

  安笙把衣服穿上,扣子一顆一顆的繫上,然後走到費軒的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對他說,「煞費苦心吶,真是辛苦你了還親自上,萬一真瞎了多划不來,不過邏輯不夠周密,你這次心急了啊。」

  費軒連呼吸都停住了,安笙眼看著他臉憋的通紅。

  又說,「我很明確的告訴你,費軒,你踩到我的底線了,」安笙說,「你最好從今以後滾遠一點,再敢出現在我面前……」

  安笙輕笑了一聲,一字一句道,「我絕對會讓你後悔,把你讓我嘗過的滋味,都讓你嘗一嘗。」

  費軒完全傻了,僵硬的看著安笙,但是他眼睛上纏著紗布,雖然層數不多,但是透過紗布看不清楚安笙的神情。

  只看到安笙站起來,慢慢朝著門口走。

  費軒根本不敢再開口說什麼,更不敢下床去拉住她,他這次確實是心急了,他想安笙是真的,愛她是真的,不能失去她,每天見她看別人,都嫉妒的要瘋了也是真的。

  安笙打開病房的門出去,轉了一個彎,在走廊裡面正好遇見穿著白大褂,跟幾人走過來的秦舒予。

  秦舒予站定,其餘幾個醫生繞過先走,他等人走遠一些,才出言安慰安笙,「你放心吧,我已經問過他的主治醫生,雖然成分這裡檢測不出,送到臨市還沒拿回來,但是眼睛灼傷並不算厲害……」

  「秦醫生,」安笙打斷他的話,對著他笑了一下,然後問道,「他給了你多少錢?」

  秦舒予愣了一下,疑惑道,「什麼錢?

  誰給我錢?」

  安笙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撒謊的痕跡,又問道,「那個女人抓到了嗎?」

  秦舒予皺了皺眉,聲音放沉,「抓到了,現在在派出所。」

  安笙又看了看他的態度,沒看出是合夥,神色這才緩和一些,淡淡道,「我店裡面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說著不看秦舒予的臉色,徑直朝著電梯的方向走過去。

  折騰了一大天下來,到現在已經下午了,安笙直接回家,點了外賣,吃過之後,自己在網上下載了一大堆的恐怖片,全都是密室逃脫一類,看到半夜才去睡覺。

  安笙第二天回了一趟郊區,見了爸爸媽媽,把她開店的事情說了,只說是有一個好心人資助她。

  「我的生意很好的,雇了一個小店員,」安笙說,「你們不用太辛苦,跟我一起回申市吧,這麼大年紀了,呆在家裡就行了。」

  安媽媽拉著安笙的手,熱淚盈眶,卻搖了搖頭,「我和你爸爸在這裡待著挺舒服的,換了老闆了,特別的照顧我們倆。」

  安爸爸這時候也說,「你好好的就成了,我們兩個習慣了天天忙活,現在回去閒也閒不住的。」

  安笙沒能勸動兩個老人,在兩個老人的投餵之下,撐的肚子圓滾滾,臨走的時候,安媽媽還拉著她的手問她,「上次不是說要帶對象回來嗎?

  你對象呢?」

  安笙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才說,「他最近有一點忙……」

  安媽媽點了點頭,喜笑顏開,「有照片嗎?

  給我看看……」

  安笙搖了搖頭,「我新換了手機,先前的那個手機丟了,等下次吧,」

  安笙說,「下次我一定把他帶回來給你們見見……」

  「處一下,要是特別喜歡,就可以定下來了,」安媽媽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呀…」

  安笙有些哭笑不得,「媽,我才22。」

  「我們一起干飼養的,那小姑娘比你還小一歲,兩個孩子了,」安媽媽滿臉羨慕,「滿山遍野的跑,特別皮實。」

  安笙也笑了起來,「你別著急,我以後也生兩個給你玩。」

  安媽媽拍了一下安笙的後背,「哎呀,你說什麼這孩子!玩什麼玩……」

  從郊區回來之後,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費軒不會再來店裡,也不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好像連時刻監視她的人也撤掉了。

  安笙對此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依舊每天開店做糕點,關店回家之後點了烤串,坐在電視機前面擼串看恐怖片,一看就是半夜。

  這樣安安靜靜過了半個月左右,安媽媽打電話催促了一次,要安笙給她發照片。

  安笙後來上網找了一張發過去,這才勉強糊弄過去。

  這幾天的天氣有點不正常,明明已經入冬,氣溫卻回暖的厲害,安笙坐公交車的時候,看到了年輕火力旺的小姑娘,竟然穿著小裙子露著一截小腿。

  她裹緊自己的大衣,下了公交車之後,在進小區的路上,被人截住了。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