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眾人進來最常見的一個場景,就是一個蒙著臉的女孩驅使著巨蟒在島上搞事。
女孩似乎脾氣很糟糕,誰從他身邊路過,惹他不順眼的,都是照著屁-股來一腳。
其中最慘的,約莫是他們的上司索二,據說某一天,索二被巨蟒拖進叢林裡,蟒蛇的尾巴把他抽地滿林子亂竄,哭天搶地。
暴躁「少女」在一旁冷笑。
島上一時間怨聲載道,可是沒辦法,誰讓時老大喜歡「她」,連大殺器巨蟒都聽他指揮呢?
紀恬好幾次想給「紀黛寧」使袢子,結果發現不但沒成功,她的處境更差了。終於在十月份,她跟的小頭領,把她送給了一個滿臉刀疤的女人。
刀疤男舔舔唇:「這妞以前還是南北兩島的島主,老子這下有服氣了。」
小頭領雖然捨不得,可他的能力,也保不住紀恬。
紀恬又怒又怨,當天晚上她試圖反抗過,刀疤男一巴掌過來,她就老實了。
又過了幾天,這男人食髓知味,紀恬主動纏了上去,他總算對她也不錯,沒有過分傷害她,玩花樣。
偶爾月亮升在天空,最明亮的時候,刀疤男伏在她的身上,她也有幾分恍惚,為什麼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明明最初,哪怕在杏花村,她都過得很不錯的,是個討喜的鄰家小妹。
趙嶼當時對她親和,連言景初初見她,都把她當作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在這裡令人窒息的小房子裡,突然有幾分作嘔的滋味。
紀恬猛然想起了崔堯,那個一直追隨她,不惜為她葬身大海的男人,如果他在,拼了命都會好好護著她。
這麼多年來,她心中總算生出幾分後悔的滋味。
這樣的感覺越發濃郁,可是早已經完全無法改變她目前的生活,她需要人庇佑,想吃好一點的東西,就必須得付出點什麼。
她怨無可怨,又開始恨上了紀黛寧。
是紀黛寧,讓她變成如今這樣的!
第二天,島上傳開了,說紀黛寧是個絕色美人。在島上女人都罕見,遑論絕色美人。
第一天有人試圖夜襲摸過去,被剁了手足,裝在罐子裡,看得人戰戰兢兢,安分了幾天。
過了幾天又有人試圖把時慕揚拉進林子裡,結果被巨蟒吞下去,連骨頭都不剩。
這下總算消停了,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也是花沒摘到,命都沒了,誰還有這個膽子?
黛寧看著時慕揚烏沉沉的目光,就明白,這個小氣的男人,估計開始生氣了。
果然,下午就聽說,紀恬失手殺了她跟的那個男人,畏罪潛逃了。
黛寧看著時慕揚坐在椅子上寫公告,意思是紀恬在他的地盤犯罪,從此北島再不庇護這個女人。
「是你做的?」
時慕揚似笑非笑:「不是。」
「真的嗎?」
「當然,我的小侄女,我怎麼可能做出陷害人的事。」
黛寧半點兒也不信,紀恬可不蠢,她殺了那個男人沒有好處的,顯然是替人背了黑鍋,從此在北島上過上了流亡的生活。
她不關心過程是怎麼樣的,只關心這個結局。
她以三分之一靈魂為代價,換來短暫與時慕揚靈魂互換,讓他無比憎惡紀恬,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紀恬這輩子,與他再無可能。
黛寧突然意識到,她的任務,詭誕的情況下完成了。
她癱在沙灘上,像條鹹魚。什麼事都不管,懶得像個廢人。
時慕揚每天忙忙碌碌,偶然有一次,從她身邊路過,暴躁地差點把她掀下椅子。
「小混帳,老子的腹肌!被你吃沒了!」
她迷迷瞪瞪睜開眼,摸摸肚皮,發現肉肉真的變軟了。連時慕揚這張臉,看上去也沒有最初的銳利。
時慕揚抓狂地拎著她:「你-他-媽給老子動,起來跑,舉重,伏地挺身。」
她翻了個身,不理他。
時慕揚火冒三丈,突然一口血噴在木屋上。
噴完血,兩個人面面相覷,她不確定地問:「我把你氣吐血啦?」
時慕揚愣住,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
不是的……
他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生機在一天天消失。而這……是紀黛寧的身體。
她怎麼了?
這回,連青團都不講話了。
時慕揚鬆開她,後退兩步,沒有再逼她起來運動。他沉著臉出了屋子。
醫生搖搖頭:「我們這裡沒有更好的儀器,但你的身體狀況,恐怕活半年,都比較勉強。」
他一腳踢在醫生身上。
「再說一次!」
醫生老老實實再說了一遍,委屈道:「你就算殺了我,也是這個結果啊。」
時慕揚煩躁地抓抓頭髮,咆哮道:「滾!」
醫生看看外面的巨蟒,連滾帶爬跑了。怎麼大首領不噴-火了,這個小姑娘脾氣暴躁得分分鐘要拆樓?
黛寧意識到自己那局身體在反覆折騰下快撐不下去了,沉默了許久。
青團難過得直哭:「嗚嗚嗚黛寧……」
黛寧可惜道:「那麼漂亮的皮囊,早知道就和趙嶼睡幾次啦,或者和哥哥睡也好,怎麼還沒用過,就不行了呢?」
她十分嘆惋的模樣,感情剛剛沉默那麼久,就在琢磨這個?青團打了個嗝兒,哭聲戛然而止。
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件緊急的事,趁還有半年可活,趕緊享受啊!
下午,黛寧開了個會。
北島自從時慕揚回來這一趟,已經許久沒開會,這次黛寧召集起所有人,大家都在想,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黛寧背著手走進來。
眾人發現,時老大胖了一小圈……舉手投足還像個姑娘般秀氣。
大家無言以對,老大怎麼了?還不如那個暴躁陰戾的小娘們兒有氣場呢,看上去像個樹懶似的。
黛寧往椅子上一坐,邊嗑瓜子邊給大家說。
「有個重要的事,給你們商量下。」
「我計劃,離開惡之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臥……臥-槽,才說你沒有氣魄,就要搞事啊,還一來就搞這麼大的事!
「可是老大,出去並不容易,首先我們得造船,再者快冬天了,這片海域不知道多大,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可能會在海上丟了命。」
「還有,你忘了嗎老大,最基本的,我們過不去防線。守衛海防的軍隊,手中有炮火和子彈,我們還沒靠近,就會被擊斃。」
黛寧倒是不知道還有防線這回事。
她問青團:「我們當時怎麼過來的。」
青團弱弱地道:「當時你飄著呢,他們沒認出你是個人。」還以為是海洋垃圾呢。
黛寧一拍桌子,臉頰鼓鼓:「不管,你們去想辦法,我就是要離開這個破島。」
島上一點都不好玩,她都快沒命啦,好歹得享受夠。
大首領像個不講理的熊孩子,說要離島,就要離島,眾人怎麼勸都沒用。
最後幾個穩重點的商量了下,決定先伐木造船。
造船是一件大事,時慕揚幾個有頭腦的手下,當即著手安排起來。
這場會議時慕揚沒有參加,他白天出門去了,晚上才回來,一回來就去找黛寧:「你要離島?」
黛寧摸了根冰棍兒,點頭。
時慕揚道:「離島沒有那麼容易,你過不去邊防。」
如果惡之島真是造一艘船就能走,也不會有隻進不出的傳言。
「不嘗試怎麼知道。」黛寧不以為意。
時慕揚冷冷抽動兩下嘴角:「知道守海關的是誰的人嗎?」
「誰呀?」
時慕揚見她眸中天真無邪,他殘忍一笑:「我哥。」
「所以,他連一隻蒼蠅都不會放過去。」
黛寧也沒想到,守這片海域的,竟然是時慕雲的人,這兄弟倆勢同水火,時慕揚會讓弟弟出去才怪。
她歪了歪頭:「那人家也要出去。」
她拿起一根冰棍:「你看看,這島上連冰淇淋,都只能吃椰子味的。」
時慕揚無言以對。
半晌,他幽幽地道:「你還可以吃西瓜和鳳梨味。」
沙地里搭了棚子,正在努力保證哪怕是冬季,也有西瓜吃。
黛寧搖搖頭:「可我活不長啦,我想出去看看爺爺。」
時慕揚神情一頓:「你怎麼知道?」
「我之前身體就不好,再加上那天你吐血,我能猜到。」
時慕揚看她好一會兒,最後說:「要離島,可不是你開個會就能辦到的。」
黛寧發現,最近時慕揚開始參與進離開惡之島的計劃。
他一大早臭著臉出去,晚上又臭著臉回來。
時慕揚本來也是個非常懶的人,之前沒參與這件事之前,大多時候他和黛寧都是在一起鹹魚癱。
他出去謀財害命,往往比較積極。
黛寧問青團:「原著里,時慕揚是為什麼會離開惡之島?」
「為了女主。」
「那麼。」黛寧手裡捏了一把沙子,突然笑了,「他和女主已經反目,現在又是為了什麼呢?」
青團愣住。
沙子從指縫漏出去,黛寧眼中划過一絲淺淺的輕蔑,轉瞬如常。
小叔叔或許還以為,他們出去,有了外界的醫療設施,她或許還有救。
她明明也沒攻略時慕揚,可是男人自己心裡想什麼,倒是挺有趣的。
有了這個猜想,當天晚上,黛寧讓青團將他們的身體換了回來。
他們睡一張床快一個月了,起初黛寧一直捆著時慕揚,後來見他沒搞什麼么蛾子,也懶得捆他。
時慕揚覺察不對,乍然睜開眼,就看見面前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
她吐出的氣息輕輕的,小嘴微張,睡得香甜。
時慕揚抬手,看見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意識到,猝不及防的,他們又換回來了。
他眼睛微眯,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少女的脖子柔軟嫩弱,他只需要輕輕一使力,她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也不用再發生那麼詭異的事情。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計劃,先不與她發生衝突,一旦有身體換回來的契機,立馬殺了她。
她又懶,又不配合他的安排,留著也沒用。
現在下手,估計她也醒不過來,他是知道的,那句身體有多麼疲憊。
可他握了很久,久到兩個人體溫相融,她脖子上連一點紅印子都沒有。
時慕揚猛然收回手,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薄被扔過去蓋住她,被子粗暴地遮住了她半張臉,眼不見心不煩。
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心想,反正他不動手,她也會死的。就當看在小毒物的爺爺面子上,放她一馬。
反正她沒幾個月可活,他和她計較什麼。
他從十七歲到二十歲,幾乎每天,做夢都在想,有一天要這個眼睛長在頭頂的大小姐,跪下來痛哭流涕求他。
後來這念頭沒那麼濃烈,卻也不曾消失。
很久了他才明白,那種憎惡,大抵是來自年少的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