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假千金是公主十四

  衙門一時針落可聞,就連雲驕陽的泣聲也停了下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侯夫人緊緊攥著佛珠,臉上青紅交加,她許是跪太久了,否則怎麼會眼前陣陣發黑呢。她知道侯爺前些日子因驕陽的事情對自己有不滿,但是,那不過是家庭爭吵,她母族顯赫,誕有嫡子,侯爺怎可能休了她?

  侯夫人用盡全力抓著自己的衣衫,不讓自己倒下去,她厲聲道:「侯爺,此等大事,你莫要玩笑。」

  「老夫沒有和你玩笑!」文昌侯喉間堵著一口腥甜,他此刻雙目圓睜,太陽穴猙獰著青筋,「老夫這一生,為朝廷立功,為家族立業,一生無愧於心,老夫最後悔的事便是娶了你這般的惡婦!老夫今日、今日必要休了你。」

  他老淚縱橫,仰天長嘆,文昌侯認得雲月璽,這個女孩兒曾經在他家待過,他也知道侯夫人待她不好,但是內宅之事,文昌侯不願多管束,他只告誡了侯夫人不能太過,他們雖是鐘鳴鼎食之家,但是也不能鬧出人命。沒想到,侯夫人連那女孩兒離開侯府後都不放過她。

  她真以為自己是侯府夫人就能為所欲為,如今好了,踢到了鐵板,讓公主做妾,這樣的話他都想得出來,她那侄子哪裡是沒有功名在身,分明還服用五石散,就是個色中惡鬼,酒囊飯袋。

  他們家祖祖輩輩掙下來的基業,如今就要毀在這個惡婦手上!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侯夫人被文昌侯這般嫌棄,她幾乎能想到那些平民的碎嘴,等到明日,有關她的風言風語就會傳遍京城。

  但是自己究竟錯在了哪兒?!

  侯夫人不懂為何好端端的文昌侯要這麼對自己,幾十年的夫妻情分,他居然在大庭廣眾這麼不給自己面子。

  她道:「好、好,雲長天,你要休我……算你狠,但我的母族也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我在文昌侯府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管理家事,我為你生了一雙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要休我,也得問問我母族同不同意。」

  永靖侯便是侯夫人的舅舅。

  現下,侯夫人抓著佛珠,要自己舅舅為自己做主,她聲聲涕泣,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

  這麼多大臣看著文昌侯和永靖侯,目里充滿同情,這多新鮮啊,這女人言談之間把整個皇室得罪了一個遍,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兒?

  她折辱太后的女兒,要堂堂長公主做妾,那麼,皇室的其他不如長公主尊貴的公主也得去做妾?她們願意自己的小姑姑是個妾?

  她辱罵當朝太后,更是將皇帝的臉踩在腳下。

  單單是折辱公主這一條,就足夠她帶著整個家族,死上幾十次。尤其是當今陛下本就不滿權貴,侯夫人此舉不是相當於往劊子手上遞刀?

  永靖侯同樣額上冒汗,他是侯夫人的舅舅,他也怕自己被波及。

  侯夫人則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她們家族同氣連枝,她是文昌侯夫人,也是家族的榮耀,舅舅一定會幫她撐腰。

  沒想到,永靖侯喝了口茶水:「本侯認為,文昌侯做得對。」

  侯夫人:???

  她這下徹底怔住,一絲寒意和荒誕爬上她的脊背,順著脊梁骨一路往下鑽到腳底,遍體生寒。侯夫人望著永靖侯那有些厭惡的神色,再看文昌侯怒紅著臉,而其餘大人們臉上也沒有對她的同情,反而一臉慶幸地別開臉,像是自己是什麼蛆蟲那般。

  為何自己會落到人人厭棄的地步?侯夫人想破頭也想不明白。

  她到底吃了這麼多年的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侯夫人當即道:「侯爺,你想休我,總得拿個理由出來,七出之條我犯了哪一條,才能讓侯爺休了我,若侯爺能說服我,我便是絞了頭髮,自請去做姑子也可以,但若侯爺無法給出明確理由,那我絕不受這委屈。」

  在場的諸位大人見她似乎還理直氣壯,滿臉委屈,更是不知該如何說。

  瞥開太后和公主的身份,侯夫人如若欺負的是平民就可以了嗎?她真覺得自己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文昌侯指著侯夫人:「你這毒婦,你所犯者,天理不容,豈是七出能囊括?」

  「你、你苛待府中女子,本侯的姬妾你發賣了也好,打殺了也罷,便是被本侯誇讚過的幾個丫鬟,也有被你殺了的,你這樣蛇蠍心腸,本侯能留你在枕旁?」文昌侯現在是拼了命要休了侯夫人,這倒不是他無情無義,而是對無辜弱女窮追不捨喊打喊殺的不是他,卻要他一整個家族為侯夫人擔責,他如何願意?

  此話一出,所有聽到的人都臉色微變,看來這侯夫人手裡的人命已經不止一條了。

  雲月璽倒不意外,侯夫人如果不是一年年殺人養大了膽子,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對她下手?

  倒是那雲驕陽,她沒想到母親手裡有那麼多人命。

  侯夫人卻不慌不忙,區區幾條賤命罷了,哪裡有她身份尊貴:「侯爺的姬妾疏於伺候侯爺,我才處置了他們,至於那些丫鬟,狐媚惑主,擾得家宅不寧,我殺也就殺了。」

  「那你苛待子女又如何解釋?」文昌侯發了大火,他要休妻也這麼難?

  侯夫人皺眉:「我何曾苛待過子女,恆兒和驕陽都是我的孩子,我待他們如珠似寶。」

  文昌侯反問:「那她呢?」

  他指向雲月璽,在心裡大呼報應,這是他的報應,當初他也耳聞過那個女孩兒過得很差,明說是侯府小姐,沒一次家宴上桌過,但是,文昌侯沒聽到她死了的消息,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侯夫人見又是雲月璽的事兒,她狠狠地剜了雲月璽一眼,道:「她又不是我親女兒,我苛待她了?是,你們都知道她之前在侯府里過的是什麼日子,但是要不是我領了她回去,她現在指不定在哪片地里刨食,她會有那些經營的本事?她占了驕陽的福氣,我為我女兒出氣不可以?」

  文昌侯這時真想一腳給侯夫人踹過去,他道:「你的女兒是女兒,別人的女兒就不是女兒?你領了她回去,她叫你一聲母親,你對她的苛待不是苛待?本侯休定你了!」

  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你也別說恆兒是你嫡子,你的好女兒連累了整個侯府,你也……你那兒子本侯不要了!把你的恆兒和雲驕陽全部領回去!」

  為了休妻,他連兒子都不要了。

  侯夫人跌坐在地,像是一夕蒼老十歲,為何如此……她究竟犯了什麼錯?

  她大叫:「侯爺,不要嫡子,你是要庶子繼承爵位?」

  幾人爭吵間,帘子里的皇帝當然不會錯過,他當然清楚文昌侯這是極力想斷尾求生,但是可能嗎?

  就連已經被太后緊緊抱在懷裡,放棄掙扎的雲月璽也絲毫不擔心文昌侯府能逃過一劫。

  文昌侯夫人為何手上沾了如此多人命還敢如此猖獗,為何她的女兒雲驕陽剛回京城不久,就知道拿權勢壓人,她們的氣焰來自於文昌侯府。

  是文昌侯府的根兒爛了,才培育出了侯夫人這朵奇葩。別看文昌侯現在急著斷尾求生,若是他們對上的人是真正的百姓,文昌侯難道還會站出來指責侯夫人?

  根據上次皇帝處理文昌侯府邸的處罰來看,皇帝絕不會放過這個可以重判他們的機會。

  皇帝的確如此想,他只是更愧對自己的皇妹,皇妹先前用十多年的流落生涯,為自己扳倒了先皇后母族一黨,現在,又因為她這麼些年的苦難,來為自己肅清這些爛蟲一般的權黨。

  皇帝要選拔新的人才,那些盤根錯節的權貴占了位置不做事。

  天下士子來京城,不投皇黨,先問權貴,皇帝早就忍無可忍。

  他召來一旁侍立的衙役,對他耳語幾句,衙役口述給府尹。

  京城府尹立即道:「罷了,文昌侯,侯夫人,本官現下在審理其他案子,二位的家事,還請暫緩。」

  文昌侯頹喪坐下,陛下這是不讓文昌侯府脫離干係了。

  身旁的大人都掩著目里的同情,幸好,這樣的女人不是他們家的。

  這時候,京城府尹之前去找的那對中年夫妻的鄰人已經找到了。

  衙役對京城府尹耳語幾句,這鄰人見了他們,便上前主動和他們攀談,說是對那對中年夫妻,也就是王小一家了如指掌。

  府尹點頭,問道:「堂下人報上名來,和王小夫妻是什麼關係?」

  「草民王天貴,和他們做了二十多年的鄰居。」

  「那好,本官問你,王小一家可有過女兒?」府尹問道。

  「有過,在順德二十九年的時候,之後一年,她們家女兒好像丟了,她們一直在找。」那王天貴對答如流。

  侯夫人此時冷著臉,這鄰居自是她早就買通的,否則,她哪兒會答應來衙門?

  王天貴看了眼太后懷裡的雲月璽,頓了頓道:「是這個姑娘嗎?她和王小的奶奶長得可真是像,王小的奶奶曾經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

  太后抱著雲月璽冷笑道:「月璽這麼美的相貌,只能算是村里出名的美人?先帝好美色,她要是有這樣的相貌,還在京城底下,怎麼沒進宮去當皇妃?只在村子裡流傳的美名,算什麼美?」

  「咳咳咳。」大人們並著京城府尹全都咳起來,掩藏尷尬。

  先帝好美色……這話算是對先帝不敬了,但說那話的人是當朝太后,之前寵冠先帝後宮,她說先帝好美色能有什麼辦法。

  皇帝都沒意見,他們還是別淌那團渾水了。

  雲月璽見到有鄰居以謊言為證,倒也不擔心,陛下和太后早有預謀,一整個村子裡,難道侯夫人能把所有人都買通,即使買通了,在皇權之下,總有人怕死說實話。

  屆時,這些人都會成為扎向侯夫人的刀。

  京城府尹問完那個鄰人,這時,該問太后那邊的證人了,而太后的證人是,皇帝。

  皇帝坐在帘子里,刻意壓低嗓音:「順德二十八年夏,我母……親誕下我妹妹,順德三十年,母親攜我、我妹妹,共同去護國寺上香,妹妹受賊人擄走,而我被家丁保護,才活下命來。此事的證人有……」

  他想了想:「白翰林的夫人當時在護國寺,應該知道此事。」

  在座的大人們天天都聽到皇帝的聲音,皇帝哪怕壓低嗓音,他們都聽得清楚,聽見皇帝說的話後,更是驗證了他們的猜測——那女子是長樂公主。

  白翰林聽見皇帝點名提到自己,心情激動,但是,皇帝自稱我,御林軍被叫做家丁,擺明了暫時不想揭露身份。

  他便道:「的確如此,此時微、本官夫人早已言明。」

  侯夫人聞言,心底陣陣發緊,這雲月璽的親爹娘是什麼來頭,連白翰林都請得動。

  她倒是沒想到雲月璽會是公主,在侯夫人心裡,那時候盜匪偷搶的幾乎都是百姓、商人的女兒,身份貴重的女嬰他們根本不敢偷,驕陽不過是意外。

  雲月璽最多只是商人子女罷了,哪怕退一萬步,她的父母后來發跡了,也最多是新官員,和文昌侯府不能比。

  白翰林的言論倒是證明了一點:這個嘴毒的女子沒說謊。

  這可怎麼辦?侯夫人斂眸,兩個證人,鄰人的證詞明顯沒有白翰林的證詞有利,因為白翰林與此事毫無干係,他地位卓然,也不可能被買通。

  侯夫人今日被文昌侯如此苛責,她正是心冷灰心之際,明知自己之後不會有好果子吃,眼下,她如置身於絕望之中,只有看見雲月璽倒霉她才能稍稍好受些。

  她倒霉了,她的敵人也別想好過。

  侯夫人重重咳嗽一聲:「或許兩位說的都是真的,但是,要想知道誰才是雲月璽親爹娘,說再多話都無用,為今之計,唯有滴血驗親。」

  她道:「若雲月璽是王小夫妻的女兒,那麼,她不敬父母,自該受官府嚴懲,這位姓黃的夫人,冒充別人父母,也要受嚴懲。」

  太后道:「侯夫人,你這蛇蠍一般的心能否藏藏?你這般想月璽被嚴懲,她被嚴懲對你有什麼好處?」

  侯夫人木著臉,自是不能說出解氣二字,她道:「不敬父母者,人人皆鄙夷。」

  太后道:「給人生造父母者,壞人人倫,更是十惡不赦。」

  文昌侯現在已經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侯夫人一再作死,皇帝不肯原諒侯府,他也沒了想頭,脫下外層官服,跪在地上。

  沒一個大人敢去牽他。

  侯夫人見他如此,更是哆嗦了唇瓣,眼眶濕潤,內心湧起極大的委屈。她再如何兇殘如蛇,面對自己的丈夫,總還有些柔軟之處。

  她只是要收拾一個小娘皮罷了,侯爺至於如此?好,反正他也不給自己面子,那就讓他跪著。

  侯夫人道:「還請大人滴血驗親。」

  京城府尹有些為難,滴血驗親本就是應該走的最後一道流程,但是,若要滴血驗親,太后鳳體可安康?

  太后朝京城府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驗。

  府尹嘆了口氣,讓人去準備六碗清水。

  其中,王小夫妻三碗,太后三碗,若是誰的血和雲月璽的血相融,便能證明他們的血緣關係。

  侯夫人毫不擔心,除了買通的鄰居外,她還有後招。

  王小被衙役割破手指,分別在碗中滴入幾滴鮮血,之後,雲月璽再割破手指,滴在碗中。

  太后雖心疼雲月璽割破手,但是,為了之後她的公主身份不被人說嫌話,也只能如此。

  雲月璽割完手指,便想趁機走開,太后的性子實在太熱情,她有些吃不消。

  抱一會兒,可以。大庭廣眾抱那麼久,她不行。

  奈何,她一臉抗拒,還是被太后撈了過去,摟在懷裡心肝寶貝兒地叫著。

  侯夫人並著王小夫妻卻斂氣屏息地看著三碗清水,見到鮮紅的血從兩團慢慢變作一團,完全融合後,更是喜不自勝。

  王小夫妻終於不用以盜竊罪罰去做三年苦役,王小也就是那中年男子道:「我、我就說是、是我女兒。」

  他們不只不用遭罪,雲月璽的銀兩、鋪子和整個人都是他們的了。

  侯夫人更是長長吐出一口氣,今日發生的事情,好些都超出了她的意料,但好在,最終結果還是好的。

  只要滴血驗親結果證明雲月璽是王小的女兒,那麼,雲月璽就翻不出她的掌心了。她想讓她當妾就當妾,想讓侄子磋磨她就磋磨她。

  侯夫人面上露出一個稍顯輕鬆的笑,她那張因木然和冷厲顯得極為刻薄的臉笑起來,也像是皮笑肉不笑。侯夫人道:「本夫人便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王小結巴,雲月璽也是個結巴。」

  「要不然你那女兒大鬧公堂連臉都被打破了呢。」太后護犢子道,「你女兒都破了相,你還想著害別人女兒,你倒真拎得清輕重。」

  她根本沒覺得雲月璽不是自己女兒,太后見慣了不少宮闈爭鬥,這滴血認親有多少法子可以從中做鬼,太后再清楚不過。

  侯夫人聽她還嘴硬,臉色一沉。

  半晌,又笑起來,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

  可惜,場上高興的只有王小夫妻和侯夫人,就連跪在地上的文昌侯都沒起來,旁的大人也更是一臉肅然。

  太后和皇帝是何等人物?他們的皇家密探又不是擺設,如果不是確認了公主的身份,怎會如此?

  侯夫人見京城府尹也沒宣判王小夫妻才是雲月璽的親爹娘,沉下臉色:「府尹大人,你還不宣判,更待何時?」

  京城府尹幽幽道:「黃夫人還沒測。」

  太后不勞別人動手,親自割破手指,滴血在碗中。她雖養尊處優了那麼些年,但當初爭寵時,什麼苦肉計沒用過,這點子疼算得了什麼?

  雲月璽也滴了血在碗中,出人意料的是,三碗水中的血,全都沒有融合在一起。

  侯夫人面上露出絲不易察覺的得逞的笑,跪著的文昌侯聽見衙役說血沒融在一起,更是萬念俱灰。

  這毒婦,便當真要混淆皇室血脈,她才甘心?

  侯夫人道:「好啊,可算是現了形,你這血沒融在一起,還敢在公堂上亂認女兒嗎?」

  她立即看向京城府尹,片刻都等不得:「大人,還不快宣判?如今,孰是孰非已經看得清楚了。」

  門外的嬌娥和胡歸戶等人面露痛苦,難道,月璽真的要跳進火坑?

  太后卻高聲道:「慢著!」

  侯夫人轉臉看著她,太后道:「我再驗驗。」

  侯夫人道:「三碗水你們的血全不融合,你還不死心?」

  太后不由分說,端走了自己面前的一碗水,拿去黑帘子之中,讓皇帝滴血進去。

  皇帝不可能違背母后,當即聽話,滴了滴血進去,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碗中的血還沒相融!

  太后拿著碗出來,對京城府尹道:「這倒奇了,黑簾中的是我兒子,怎麼他的血也和我的不相融?」

  她把那碗血給京城府尹看,給諸位大臣看,京城府尹和大臣們的表情都很玄幻。

  侯夫人這時已經有點心慌,她並沒想到這個女子絲毫不覺得是她認錯了女兒,反而懷疑水有問題。

  侯夫人只想快些結束這一切,道:「誰知道你那兒子是否是你兒子,抱錯了難道沒可能?你們的血不相融,王小和雲月璽的血可相融,你們的家事別牽扯到本案。」

  她居然敢說誰知道皇帝是不是太后的兒子?

  文昌侯已經萬念俱灰,將頭埋在冰冷的地面。

  這時候,皇帝已經起身,從黑帘子中出來:「我不是她的兒子,侯夫人,你知道的東西倒多。」

  皇帝如今二十有九,他隨先帝,長了張沉穩英俊的臉,最關鍵的是,他身上穿的衣服,是金線繡的五爪金龍圖案,雖不是上朝時穿的龍袍,但也足夠印證身份。

  侯夫人忽然身上發冷,右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此時,京城府尹和諸位大臣也跪下山呼萬歲,見他們這般,門外的百姓以及門內的衙役全都跪下。

  只有太后還拉著雲月璽站得好好的。

  那對癩皮中年夫妻見此,已經軟倒在地,侯夫人微張著嘴,看著眼前明晃晃的五爪金龍。

  她身子止不住地搖晃,這人是皇帝,那麼,被他叫娘的是當朝太后?

  太后說雲月璽是她女兒,那麼雲月璽是……對了,長樂公主?

  那個被她恨了這麼多年、磋磨了這麼多年的小娘皮是長樂公主?

  侯夫人多麼瞧不起結巴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口齒不清起來:「臣婦、參見、陛下、太后……」

  她這時倒是恭敬地趴在地上,幾乎稱得上五體投地的姿勢。

  皇帝不叫她起來,只道:「文昌侯的夫人?你說朕不是朕的母后親生,那敢問,朕是誰的兒子?朕的父皇都不知道朕居然不是母后的兒子,你知道得倒多。」

  外面的雲驕陽已經昏了過去,她被打後,讓人攙扶著在門外站著,現在見這變故,當即眼一黑,暈了過去。

  侯夫人冷汗涔涔,不用京城府尹吩咐,她自打嘴巴:「是臣婦胡言亂語、胡、胡說八道……臣婦該死。」

  「那你得儘快。」皇帝道,他又走到王小夫妻面前,「你們自認是朕皇妹的父母,朕的父皇母后都不如你們。」

  那對夫妻已經戰戰兢兢,再憋不住,身下更是濕了一攤。

  慣用權勢與兇惡壓人者,一旦面對比自己權勢更高的人,骨頭軟得比誰都快。

  皇帝這時對京城府尹道:「你這衙門,倒是被人穿得千孔萬洞,你現在跑著去給朕拿六碗真正的清水來,朕倒要看看,你這京城府尹,有沒有被人買通?!」

  京城府尹不敢違逆,小跑著去了,他這次拿來六碗真正的清水,一經查驗,雲月璽的血和太后的融在一起,那王小的,卻如論如何也融不進來。

  皇帝指著王小夫妻和鄰人:「這三人,是意圖謀害公主的犯人,也是指證罪魁的人證。」

  再指向之前的六碗清水:「這六碗被動了手腳的水,則是罪證。」

  他看向侯夫人:「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太后已經帶著雲月璽坐在明鏡高懸牌匾左側,主位則是皇帝。

  那文昌侯已經老淚縱橫,在地上磕了七八個響頭:「陛下,微臣管教無方,治家不嚴,萬死難辭啊。」

  皇帝沒理他,那侯夫人則滿臉蒼白,渾身沒了一點力氣。

  她終於明白了之前別人為什麼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她居然在和當朝太后對質公堂?

  侯夫人哆哆嗦嗦道:「臣婦、臣婦不知那是公主,臣婦不知啊。」

  太后道:「不是公主你便可以為所欲為,你好歹毒的心腸,明知哀家是她的親母,你居然在哀家的水裡下清油,意圖致使骨肉分離,你這般心腸,讓你死都是便宜了你!」

  太后抱著雲月璽,看著她粗糙的手,更是心痛。

  她道:「你連哀家在時,當著月璽親母的面,都恨不得殺她而後快,可想而知,哀家的公主,在沒被哀家尋回時,遭遇的是怎樣的磋磨!你因她無依無靠,因她是百姓,哪怕她受你虐待,你也要說她占了侯府的福氣,那哀家今日告訴你,她原本的福氣比你們侯府多得多,你們侯府算不算耽誤了公主的福氣?」

  侯夫人臉色煞白,想說她也不知道,怎麼算是耽誤。

  但她說不出口,她那時如何認定雲月璽占了她便宜,此刻的辯駁就有多說不出口。

  太后此刻見到侯夫人那雙保養得當的手就來氣,吩咐衙役上夾棍,夾棍將侯夫人的手給夾進去,硬生生夾得通紅髮紫,幾欲生生被夾斷。

  侯夫人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夾裂了,她幾度疼得昏死過去,又生生被冷水潑醒。

  太后道:「剛才給你用刑,是你施加給公主磋磨的十分之一。」

  接下來,她道:「來人,給她掌嘴。」

  太后冷笑:「你這嘴可厲害,要把公主許做妾,更會顛倒黑白,殺人不見血。」

  侯夫人在眾目睽睽下,被衙役毫不留手打了百來個耳光,同樣暈死過去,又被冷水潑醒。

  雲月璽根本沒攔著太后。

  侯夫人之毒,已害死了原身,更是想令假父母吸乾她的血,豈是幾個耳光能比擬?

  侯夫人已經被折磨得僅存一絲神智,她此刻聽著外面百姓的叫好聲,卻只想著這樣就好,如果太后能解氣就好了,解氣後,不要再對驕陽她們出手。

  但那可能嗎?

  雲月璽何嘗沒想過侯夫人收手不針對她,侯夫人給過她活命的機會?

  太后道:「這不過是還你的一點小磋磨,謀害公主一事,絕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皇帝,你是皇帝,你說,應該怎麼辦?」

  侯夫人充滿期冀地看著皇帝,皇帝面無表情道:「文昌侯夫人並小姐,謀害公主,賜死。近身伺候者皆為同謀,賜死。文昌侯治家不嚴,奪爵降為白身,文昌侯府姑息養奸,即日抄家,三代內不可起復。」

  ……賜死?

  侯夫人腫著豬頭一樣的臉,她不想死,不想死,而且關驕陽什麼事?

  對了,驕陽的事情,似乎皇帝也知道。

  侯夫人腫著臉被拖下去,她此刻只想到自己的死,沒有想到自己今後是如何被萬人唾罵,被親族憎恨。

  皇帝繼續道:「村民王小夫妻及王天貴,貪財好逸,心術不正,謀害公主,賜死。」

  至於是否要連坐……皇帝問雲月璽:「皇妹覺得,是否要抄家流放?」

  雲月璽搖頭:「不必,只要他們死便可。」

  她清楚皇帝的意思,一來,顯示他對雲月璽的愛重,二來,讓雲月璽施恩於民。

  雲月璽坐在太后旁邊,手仍被太后牽著,她斂眸,如果她沒有撐過侯夫人一環一環的謀害算計,她此刻要麼餓死街頭,要麼滾出京城,或者已經被賣去為妾,如何能等到相認?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後,侯夫人等被關進天牢,等待斬首。

  皇帝還獎賞了嬌娥和胡歸戶等幫過雲月璽的人,接下來,便是帶雲月璽進宮,舉行新的冊封儀式。

  衙門口停著鸞鳳轎輦,相隨十餘里,竟是不知何時起,皇帝和太后吩咐下去的公主儀仗。

  雲月璽垂眸,她雖不怕入宮,但入了宮去,便是新的開始。

  她還有些事情沒做。

  雲月璽讓太后稍待,她要回自己住的地方帶些東西,太后允許了,但是要和她一起去。

  雲月璽坐在轎輦內,她忽然想到昨夜做的夢,她非常罕見地夢到了淵昭。淵昭一襲藍衣,纖長的手指翻著書卷,對她道:「等黑暗後,便是黎明,等到不可能出現的出現,錯誤的為正確,你將會迎來一切。」

  不可能出現的出現,錯誤的為正確……似乎在印證今日發生之事。

  不可能出現的指皇帝太后,錯誤的為正確指的是滴血不相融者才是真的親人。

  雲月璽幾乎快覺得淵昭真能算到些什麼,但因為師門規矩眾多,才入自己夢中。入夢其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夢中,雲月璽為主人,淵昭會非常被動,等他說完他想說的後,還沒有出雲月璽的夢,那麼,他極有可能會被雲月璽的夢控制,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雲月璽想著昨晚的夢到後半段,她做了些什麼內容?

  貌美高潔、一身仙氣的淵昭先是去廚房給她做了一堆菜,再是頭上頂著雪白毛絨絨的狐耳,身後是迎風招展的九條尾巴。

  他別開臉,強忍著什麼情緒,九條尾巴搭在雲月璽的手上,被她撫摸,那張臉還是那般不染纖塵。

  毫不誇張地說,淵昭被她玩了一夜。

  雲月璽默然,她對不起淵昭,都怪睡前那本書,說貌美男狐狸精給人做飯做菜,她記住了這點,在夢中也就為所欲為。

  雲月璽現在只希望,在這個無法調動靈氣的世界,昨夜真的是她一個人做的夢,而和淵昭無關。

  否則,她該如何面對高冷、不愛玩笑的淵昭?

  雲月璽操碎了心,她要走了,淵昭只會做飯,只有一張絕色的臉,他也不肯靠臉吃飯,沒了自己出肉菜錢他做飯,他估計再也沒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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