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氣已然不像以往般炎熱。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窗外陽光明媚,不見蟬音,樹枝被風一吹,枝條依依晃動,送來陣陣清香。
雲月璽正在鋪子中和胡歸戶一起核對帳目,雲月璽本不識字,但是胡歸戶慢慢給她說帳本上的字樣,她也就記住了,如今看個帳本沒大問題。
他們正在核對時,便聽得外面有些吵嚷聲,一個高亢的男聲道:「文昌侯夫人、小姐到——」
雲月璽和胡歸戶對視一眼,把帳本鎖好,出門去看發生了什麼。
兩頂軟轎一前一後停下,上面下來一個眼睛狹長、緊抿雙唇的貌美婦人,她脖子上有些細紋,被一個婆子攙扶著,那雙手倒是保養得非常好,身後的雲朝陽面如彩霞,刻意收了那股子飛揚跋扈的勁兒,顯得有些木。
雲月璽看著她們,知這二人來者不善。
真可笑,原身在侯府吃了她們那麼多苦,受了這麼大的罪,最後這兩母女反倒一副被占了天大便宜的樣子,死死糾纏。
胡歸戶本有一絲緊張,他朝雲月璽看了一眼,發現她雖纖弱,但是盈盈的眸子直視外面,並沒有一絲躲避害怕。
胡歸戶忽而就放鬆下來,他怕什麼呢?
侯夫人再如何,也只有深宅婦人的手段,她之前陷害自己,仗的不過是侯府的勢,之後抹黑雲月璽,也是深宅慣用的抹黑名聲那一套,翻來覆去就用這麼個招數,而雲月璽的反擊則不然,胡歸戶雖不敢揣測她了解當權者不喜歡那條律例,會拿文昌侯府開刀,但是,因為雲月璽的動作,文昌侯府闔府摔在地上爬不起來是不爭的事實。
文昌侯府的婆子對著雲月璽的鋪子喊道:「夫人小姐到了,還不出來迎接?!」
「玲瓏,勿要如此。」侯夫人似是教訓那婆子,「月璽也是被我養大的孩子,算是你半個主子,你怎能對她如此無禮?何況,咱們出了府門,你那些高高在上的架子,在府里擺擺也就罷了。」
婆子不敢多言,侯夫人端著和善的笑,竟真像是個慈眉善目的菩薩。
侯夫人慣會作戲,就連四周對她本有不滿的百姓,見狀也嘀咕,覺得傳言有所不符。
雲月璽看著侯夫人沒說話,表現得格外生疏。
她沒有和侯夫人做出那等母女團圓的景象,圍觀的百姓也不敢斷定她們之間的關係。
侯夫人哀嘆一聲,上前幾步,想拉著雲月璽的手,被雲月璽躲開。
侯夫人心下尷尬,按理來說,雲月璽是不會這麼牴觸她的,她養大了她,在她剛回府那兩年,她以為她是驕陽,也抱著她睡過覺。
之後,雲月璽身份泄露,她徹底厭了這個害她女兒的女子,讓全府都不給她好臉色,她還跑來找自己求安慰。
侯夫人捻著佛珠,心下一嘆,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這鳥兒對母親的依賴、喜愛之情,怎可能是說散就散的,她現在彆扭冷漠,只是或許被她之前的冷待和驕陽的糾纏傷了心,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能知曉什麼厲害,自己哄幾句也就罷了。
侯夫人抹抹淚:「我的兒,你這些日子辛苦了,一個女子支撐這麼大個鋪子,母親都心疼你。前些日子的事情,母親都聽說了,是驕陽的錯,也是幾個嚼舌根的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挑撥你們之間的感情。」
她向身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朝後面道:「帶上來。」
幾個婆子立即帶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上來,正是那天的翠枝和綠袖,兩個丫鬟身上傷痕累累,鼻青臉腫,看起來極為悽慘。
侯夫人厲聲道:「便是這兩個蹄子妖言惑眾,拿些聽來的謠言糊弄小姐,我的兒,你也清楚驕陽,她回京那麼久,雖說天真爛漫了些,又何曾有過狠毒之舉?都是這兩個丫鬟,仗著小姐單純,便攛掇了她。驕陽呢,是她耳根子軟,不辨是非,母親也責罰了她,若是月璽你還不解氣,母親這就為你出氣。」
侯夫人見雲月璽無動於衷,命人道:「打!」
這兩個丫鬟都是賣了身給文昌侯府的,他們的確能責罰,當即有婆子拿著細長的棍子,一下下朝翠枝二人身上打去。
那二人跪在街上,棍子一下下抽打在她們身上,她們聲聲哭號:「錯了,月璽小姐,我們錯了!」
「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吧,我們當時豬油蒙心,月璽小姐,您要是不原諒我們,我們會被打死的。」
那責打她們的婆子抹了下眼淚,一副不忍再打又不得不打的模樣,喝道:「誰讓你們求饒的?你們自己做了那齷齪事,便是被打死也活該。」
圍觀百姓都有些看不下去,這嬌滴滴的姑娘,犯了錯罰了也便罷了,真要打死不成?
有某些人便望著雲月璽,認為她有些鐵石心腸。
這時候,雲驕陽眼中蓄著淚,她哭不出來,但是思及侯夫人的吩咐,生生用帕子遮住手,以手掐自己的胳膊,吃了痛才哭出來。
「母親,求你讓人別打了,她們都是我的丫鬟,伺候了我這麼久。」雲驕陽淚意漣漣,「母親,我已經知錯了。」
侯夫人冷著臉:「別給我說,給月璽說,你之前做出那等混帳事時,怎麼沒哭?」
雲驕陽便又哭著對雲月璽道:「月璽,算我錯了,我當時只是氣不過,我沒有要斷你的生路,我想的是哪怕我砸了你的鋪子,母親也會接濟你,我沒想過真要害你,我只是太生氣了,如今,你想對我做什麼都行,隨便你懲罰我,你放過翠枝和綠袖吧,她們伺候我那麼久,我不忍心。」
雲驕陽這番唱念做打,什麼水平也不需要有,只要眼淚和表現出所謂的善良。
她們一行人人多勢眾,你一言我一嘴,竟硬生生地模糊了焦點,好像翠枝和綠袖被打,真是雲月璽的錯一樣。
雲驕陽也從那個張揚跋扈的侯府千金變成了一個雖有小錯,但是體恤下人的形象,雲月璽則變成了斤斤計較、鐵石心腸的人。
雲驕陽聽到圍觀百姓說什麼「她年紀也還小,看起來不像那麼壞」,「侯府千金,沒點驕縱脾氣也不正常」。
她壓住心裡的喜意,只覺還是母親高明!示示弱,不就什麼都有了?
雲驕陽得了甜頭,更是道:「月璽,你無論怎麼責罰我,怎麼打我都好,只要你原諒翠枝和綠袖……」
她抽抽噎噎,話還沒落完,就聽到雲月璽斬釘截鐵的聲音:「好。」
雲驕陽連抽噎都被嚇回去了,這是什麼意思?母親不是說,她只用這麼說說,不會被真打嗎?要是雲月璽真的打她,還想不想要名聲了?
雲月璽看她的表情,緩慢朗聲道:「你說,讓我打你,我就原諒翠枝和綠袖,我答應了。」
「那日,是你指使那兩名丫鬟拆我鋪子,罪魁禍首是你,我可從沒說要懲罰那兩名丫鬟,我一直不原諒的是你,現在,你說讓我打你,那我答應了。」雲月璽看著雲驕陽驚詫的臉,「你那麼想救翠枝和綠袖,現在,我成全你,看你這樣子,你不會只是嘴上說說要救丫鬟,實則完全不想吧。」
雲月璽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雲驕陽被趕鴨子上架,只能道:「當然不是,我……」
侯夫人見現下狀況不好,忙道:「月璽,你別這樣……你一個女兒家,將來要嫁人的,你這般潑辣怎麼嫁人?」
雲月璽絲毫不退縮:「夫人,我只是個商人,商人不潑辣些,沒法生存,夫人要的面子,是對你們公侯之家的小姐來說,對我而言,我鋪子的首飾質量上乘,別人來買我的首飾,不是來買我的性子,我願意潑辣。」
侯夫人一愣,想來,她接觸的都是些要臉的小姐,雲月璽這樣的,她從沒見過。
明明生得眼似春華,怎麼是這般的滾刀肉。
圍觀百姓也暗暗點頭,對,他們買這個漂亮老闆娘的首飾,的確不在意老闆娘的性格,不過,看老闆娘性子一向柔柔弱弱,文文靜靜,現在兇悍起來,倒也讓人生不起惡感。
她說得沒錯,冤有頭債有主,要打打那個小姐,不關丫鬟的事。
雲驕陽沒察覺到百姓對雲月璽的惡感,更是心底不服,母親說得對,雲月璽就是長了副狐狸精的長相,之前引得宋世子為她心醉神迷,宋世子現在都不大待見她,現在也是,這些人當初那麼詆毀她,怎麼到了雲月璽鐵石心腸的時候,他們就不出言指責了?
他們就是被雲月璽那張柔弱的臉給騙了!
雲驕陽正暗恨,雲月璽已經走到她面前,冷著臉再度確認一句:「你說願意自己被打,也要救你的丫鬟,因為你善良,對不對?」
「……」雲驕陽再蠢,現在也知道該說對,何況還有侯夫人對她瘋狂使眼色,讓她忍一時之氣。
雲驕陽憋悶道:「對……」
話音未落,她便被雲月璽狠狠扇了一耳光,雲月璽手上戴著一枚玉戒,扇過去時,玉戒硌在雲驕陽面上,她的臉當即紅了起來。
雲驕陽頭腦一熱,在眾目睽睽下被掌摑的難堪讓她雙頰發燙,恨不得當即鑽進地里去。
可是,她還在強忍,母親說的,人天生同情弱者,厭惡施惡者,現在雲月璽打她越狠,之後,別人就會厭惡她。
雲月璽扇了一耳光不夠,湊到雲驕陽耳邊,一改之前的柔弱、受害者形象,反而壓低聲音:「你是不是以為我名聲要毀了,而你能踩著我翻身?你永遠不可能翻身,你不會被封為郡主,在京城地位已定,在聖旨下達的那刻,你就已經輸了。」
雲驕陽聽她如此說話,更是氣怒,只是強憋著。
沒料到,雲月璽又扇了她一耳光,她的髮飾都被扇歪了:「你被你母親騙了,你是想挽回名聲嫁給宋世子對吧,這怎麼可能?以宋世子的門楣,他怎麼會娶一個被商戶女當街掌摑的小姐?他丟得起那個臉嗎?你看看,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醜態。」
雲月璽一點一滴衝擊雲驕陽的心防,侯夫人那種人,臉皮極厚,她為什麼要去找侯夫人?當然是讓最弱的雲驕陽露出馬腳,才更簡單。
雲月璽再飛快扇了雲驕陽兩個耳光,同時小聲道:「宋世子一直青睞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
雲驕陽的眼陡然睜大,挨了這麼多打,還要被雲月璽奚落。
她徹底忍不住,再也顧不得母親的囑咐,推開雲月璽:「你以為你是什麼賤婢?你給我提鞋都不配,你只是一個低賤的商人,宋世子是我的!」
所有人聞聽此言,全部大驚失色。
圍觀百姓也不知道怎麼會有一個女子當街說哪個男人是她的,這,當真是匪夷所思。
侯夫人也嚇了一跳,顧不得疼雲驕陽,當機立斷:「堵住她的嘴!」
雲驕陽被侯夫人溺愛慣了,現在見她不幫自己,還要堵自己的嘴,更認為雲月璽說的是對的,她被母親害了!
「母親!」雲驕陽揮開那些衝上來的婆子,婆子們知道她是夫人的心頭肉,又知道她一向記仇,如何敢用力,竟然一個都沒奈何她,雲驕陽道,「母親,你明明說我給那兩個賤丫鬟求情不會被打,那兩個賤丫鬟害我一輩子都成不了郡主,我為什麼要給她們求情啊?現在我被她當街打了,哪家好人家會要我?」
雲驕陽責怪侯夫人,侯夫人一時氣得發抖,
她的女兒怎麼這麼蠢?誰會蠢到當街說哪個好人家要她,她就這麼愁嫁?
確實,因為雲驕陽到了說親的年紀,侯夫人一直會對她說讓她抓住宋世子,宋世子門楣高,嫁過去便會一直享福,但是,侯夫人也沒想到雲驕陽會蠢到這份兒上,她如何能這麼裝不住話?
侯夫人顫著手:「還不把這個逆女的嘴給我堵上?」
一旁的婆子們也嚇到了,慌忙把身上的汗巾揉成一團,酸臭的汗巾當即堵了雲驕陽一嘴。
雲驕陽差點生生嘔出來,被人抓著手。
侯夫人眼前發暈,她遭逢此變,周圍百姓看侯府的眼神已經變成了看耍猴的。
嘴上說著善良、捨不得丫鬟受苦,自己發作起來,倒忍不住一口一個賤丫鬟。
要不說還是這些官老爺會作戲呢。
侯夫人心知必定是雲月璽說了什麼刺激雲驕陽的話,她狠狠握緊佛珠,驕陽倒下了,她不能自亂陣腳。
侯夫人生生忍了氣:「驕陽這些日子被侯爺管教得有些厲害,說話沒個輕重。」
她仍裝出一副慈母樣子,讓人把銀票端上來:「月璽,這是母親的一點心意,你開這個鋪子也不容易,這銀兩算是母親給你的。」
雲月璽搖頭,不收這銀兩。
侯夫人勉力笑道:「你就收下吧,月璽,小時候你和母親最好了,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就當母親資助你開這鋪子,等你之後寬裕了,還給母親也成。」
侯夫人這是生生要雲月璽收下銀兩,收下之後,雲驕陽之前說的雲月璽占了侯府便宜不就是真的了?
她那驕陽,就是沒點城府,做事前不知道先隨便找個藉口塞雲月璽點東西,冒冒然打上門去,不是打草驚蛇嗎?
侯夫人今日當著眾人的面送錢,雲月璽不收,她也坐穩了對雲月璽好的形象,雲月璽收,以後她就可以挾制雲月璽了。
沒料到,雲月璽面無表情地看了銀票幾眼,極美的眼在一瞬間發紅,一行清淚順著她的臉留下。
侯夫人沒料到她說哭就哭,只覺有什麼東西偏離了自己的謀劃。
雲月璽聲音微啞:「夫人,你是要給我這麼多年在侯府做活的工錢嗎?」
她眼中如聚著星子,星子徜徉在水底,一哭便能使人肝腸寸斷,以往一直堅強著的人哭起來,殺傷力非常大,至少,周圍的百姓們都沒見到雲月璽哭過。
他們私下裡都說,那個老闆娘長了副美人面,實則是鐵娘子
怎麼現在就哭成這副模樣?一時,所有人都揪緊心,連胡歸戶都忍不住,去取來錦帕遞給雲月璽,他想,要是嬌娥在這兒,指不定得多心疼。
侯夫人見事不對,但也不能不問,她柔聲:「月璽,你怎麼了?什麼工錢,那是母親之前為了鍛鍊你,母親對你的疼愛,你難道不知道嗎?」
她假裝嗔怪道:「要是一點小事,你就不顧母親對你的撫養之恩,那母親可是白活了!」
雲月璽泣著:「夫人,你何必同我虛與委蛇?我之前沒見過世面,你讓我七八歲時便洗衣、掃地、收拾屋子,我要伺候全府的下人,為什麼不是伺候府中的少爺老爺?你說那是因為我狐媚,不能被別人看到。我哪裡知道狐媚兩個字,等你為了雲驕陽的婚事,要利用我時,你又一口一個女兒,我從小被你當狗一樣使喚大,我沒念過書,你比我大這麼多,我被你騙了,真以為你是愛我。」
「我後來出了府,開了鋪子,見了那麼多人,我才知道,你根本沒把我當女兒,你把我當傻子,當奴僕,就連奴僕都在你的授意下能欺負我。」雲月璽把侯夫人用的苦肉計,原封不動地還給她,「我被你抱回去享了兩年的福,那也是你認錯了我,你為何如此對我?就連現在都不放過我,我的肉和血就那麼好喝,你一個侯府夫人,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
侯夫人被她說得頭皮發麻:「你不要胡說,我現在哪裡在吸你血?」
雲月璽哭得更厲害,幸好她一直練習,否則現在一定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我辛辛苦苦開了鋪子,白手起家一無所有時,夫人在全城傳我貪圖富貴,等我的鋪子開起來了,夫人又拿錢說來助我,這時候你助我什麼?不是貪著那點子利嗎?我要是拒絕,別人不說我不顧念撫養之恩?」雲月璽哭得肩膀顫抖,「可是你哪裡對我有撫養之恩,便是當初沒人領我,官府領了我,我也不會七八歲便做活,是,侯府全是夫人說了算,哪怕我這雙手粗如老嫗,夫人也可以讓府上的人說沒有這回事兒。我人單力薄,鬥不過夫人和侯府,想來,夫人要我死,我死便是了,我死後,夫人再拿我的血肉去,和貴千金嘗嘗是不是熟悉的味兒。」
雲月璽哭完,便作勢要去撞柱。
她身邊就是胡歸戶,胡歸戶緊緊攔住她。
侯夫人已經完全被這個陣仗給嚇住了,這麼多人面前,雲月璽說撞柱就撞柱?傳出去,豈不是說她逼死了她?
侯夫人道:「你、你別嚇我,沒有人要害你。我堂堂誥命夫人,怎會害你?」
雲月璽不聽,被胡歸戶死死攔住,胡歸戶目眥欲裂,扭頭望著侯夫人,再忍不住,怒喝道:「侯夫人,你還敢狡辯?」
「諸位鄉親父老,我便是侯府雲小姐的養父,昔日,我也是個大商賈,將雲小姐養大,錦衣玉食沒虧待過她。」
眾人都沒想到這個反轉,這掌柜的是雲驕陽的養父?
怎麼沒見雲驕陽叫他一聲?他錦衣玉食養著他,一句好話換不回來?當即有人討論起來。
「大家莫慌,雲驕陽和侯夫人裝作不認識我,我已經習慣。」他道,「我當初養大雲驕陽,也不是圖她什麼好,但是,之後雲驕陽被侯府要回去,侯夫人當時拿了些銀票給我,我們推拒不得,便收下了,之後,便有官兵來抓我們,說我竊了侯府銀兩!」
「我只說是侯夫人送我的,侯夫人咬死不認,之後,我便被關了起來,就連商鋪也出了其餘事情,全被關閉。我妻子散盡家財,才救了我出來,侯夫人,你對養大雲驕陽的我們,尚且如此,你又怎會不想害月璽呢?你看看她這雙手,不是你害過她的證明?」
侯夫人被說得面色發白,只想離開,但周圍的百姓將她們的轎子圍得水泄不通,竟是半點也不肯讓。
胡歸戶道:「那件事情,因為侯府家大業大,我等小民不敢再告冤狀,只忍了下來,沒想到,今日你仍然不知悔改!你認為月璽吃了你的飯便是你的恩情?諸位,如今請個僕從一個月多少工錢,還要提供吃住,月璽吃的,不是她做活換來的?你算哪門子撫養,好好的女孩兒被你磋磨成這樣,我要是她親生父母,我必不饒你這蛇蠍夫人!」
侯夫人被罵了這麼多句,涵養也快維持不住:「你,你竟敢污衊本朝誥命!來人,拉下去!」
她還從未被指著鼻子罵過,侯夫人的官威顯露出來,此時,早已群情激憤。
已經有人在往裡推搡:「是要當眾殺人了?」
「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欺負孤女商戶,就這麼算了嗎?」
所有人都恨不得生生吞了侯夫人,侯夫人從未碰到那麼大規模的民怨,哪怕她心態再好,此刻也已經腳軟。
已經有人偷偷摸摸往侯夫人的轎子扔些菜葉,菜葉還是新鮮的,看樣子本是帶回去做飯的。
「刁民、刁民……」侯夫人哆嗦著嘴唇,已然想回侯府。
一道威嚴的女聲響起:「刁民?是你自己養尊處優慣了,你不反思自己有多刁,還怪到百姓頭上?」
安南王妃頭戴花冠,她的轎子分開眾人,從外面進來。
侯夫人沒想到會碰上安南王妃,安南王妃已經道:「別再給朝廷丟人現眼了,文昌侯現在焦頭爛額,你現在還有心思在這裡作威作福?你的所作所為,本妃必定差人告知文昌侯。」
侯夫人訥訥:「王妃……」
安南王妃已然不給她眼色,有王妃在,侯夫人趁機灰溜溜離開。
她驚魂甫定地坐上轎子,剛才,她差點以為她要被百姓生撕了。
「玲瓏。」侯夫人讓一個婆子上轎陪她,她順了好久的氣,才道:「我小看那個賤蹄子了,今日,她分明是先激怒驕陽,破我們的苦肉計,之後,她再示弱,在眾人面前用了苦肉計,她那麼在乎她那個鋪子,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尋死?」
婆子苦了臉:「夫人,你何必跟她斗?她再厲害,一輩子也是個商戶,你眼不見心不煩也就過去了。」
侯夫人道:「你懂什麼?本來,她好好地讓驕陽踩著她的名聲也就罷了,她又不是貴女圈中人,名聲差點有何干係?她非要破壞我的計劃,現在,更是害得我和驕陽這般……」
「我堂堂侯府女主人,收拾她一個小丫頭,我還要瞻前顧後?她那般的,哪年侯府不死上兩三個。」侯夫人道,「當初侯爺新納的小妾,也是那般貌美,侯爺也愛重,不一樣被我殺了,她以為她是誰?」
婆子見侯夫人仍執迷不悟,也不敢再勸。
侯夫人和雲驕陽也算是一脈相承,一味自私、記仇,不講道理。
侯夫人道:「是我小看了她,她能短短時間開這麼個鋪子,倒確實有點東西,驕陽和我幾次出手,都沒成功,幸而,她再如何,也有過不去的弱點。」
婆子道:「夫人的意思是?」
侯夫人言:「我找的那兩個人,今夜便叫她們行動。玲瓏,你可不知道,這世上,父母要麼是你一輩子的庇佑,要麼就是你一輩子的拖累,她不是要找親生父母嗎?我就給她一對親生父母,到時候,只要有了他們,她不管是龍是鳳,都得給我盤著!」
婆子倒吸一口涼氣,哪怕是她,也感受到了侯夫人的狠辣。
一對吸血的父母碰上一個渴望父母之愛的女孩兒,她的一生,註定了打落牙齒和血咽,眼淚從不斷絕,過得比黃蓮還苦。
侯夫人道:「玲瓏,你覺得我這計策如何?」
婆子口不對心道:「夫人英明。」
另一邊,雲月璽哭得眼都腫了,她雙眼快腫成核桃,旁邊的人安慰她,她也頗覺不好意思。
安南王妃本是來買首飾的,那套「紅鸞雙舞」非常美,她見了也心動,還帶了宮裡的嬤嬤來,預備給太后也挑一套。
宮裡的東西好是好,但都一模一樣,趕製的款式永遠沒什麼新意,太后也膩味。
安南王妃不想雲月璽累著,也不想太后失望,快速挑了一套圖紙定製。
她安慰雲月璽後坐轎離開,但是,她身旁的嬤嬤想了想,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王妃,您可有覺得,那姑娘尤其像一個人?」
安南王妃笑了笑:「我一直也這麼覺得,但偏偏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說?太后?」安南王妃捂住嘴,那嬤嬤伺候太后這麼久,安南王妃雖和太后親睦,但也不能常進宮。
嬤嬤道:「我今日見她那哭紅的眼,那股子嬌態,眼睛、鼻子、嘴巴……生生和太后年輕時一樣,先帝在時,太后若在他面前哭,便是這副模樣!」
嬤嬤想到一個可能:「王妃,這女孩兒是誰家的?」
安南王妃顯然也猜到了那個可能性,道:「她是孤女,一直在找她親父母!」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婆子止不住地念道,安南王妃起身:「我這就去找她來進宮?」
「王妃不可。」嬤嬤阻道,「王妃許是不知道,太后雖每次見你都高興,但是沒你在,不知嘆了多少氣,流了多少淚,陛下雖心疼太后,卻也沒法子,太后這是太掛念小公主了。」
「只怕,如果不是的話,太后的心情大喜大悲,她如何受得住?」嬤嬤道,「請王妃先幫忙照看那個姑娘,老奴回去給太后說此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好,嬤嬤考慮周詳。」安南王妃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如果那真是小公主,太后和陛下這輩子的心結都能解了。
那嬤嬤一刻不停,往宮中趕去。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