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投靠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快要接近族群駐地時，穆妮娜猛地嗅到濃烈的血腥味。

  周圍的海水散發著不安的躁動。

  無數兇悍的鯊魚正在外圍遊走，仿佛是嗅到絕佳的美味。

  穆妮娜的心在狂跳。

  雖然和父親之間關係平淡，但那畢竟是她的父親，她當然擔心父親和族人出事。

  穆妮娜拼命晃動尾巴，加快速度。

  很快，她穿過一條只有她知道的回家捷徑，悄無聲息的來到族群中央廣場後邊的石柱下。

  看著正在慘烈廝殺的場景，穆妮娜驚呆了。

  無數窮凶極惡的海洋生命正在圍攻族群，其中大部分是海鯊和揮舞著巨大鰲肢披著厚重板甲的鱟類。

  鱟類和魚是天生的敵人。

  在漫長的演化史上，沒有脊椎的鱟終究沒有演化出文明，只有極少數存活時間極長的個體進化出靈智。

  海鰲將軍就是鱟之一族的佼佼者。

  這些巨大的板甲重裝鱟都是海鰲將軍的屬下。

  它們沒有太高的智力，但格外兇殘，巨大的鰲肢就像巨斧般輕易劈開族人的皮甲，將倒霉的族人斬斷。

  塞壬一族沒有直接用於攻擊的身體器官，必須使用三叉戟等海戰武器。

  然而三叉戟終究是人造武器，在靈活度方面遠不如鱟類天生的鰲肢。

  在板甲鱟和巨鯊的聯手攻擊下，海妖們狼狽不堪，節節敗退。

  女性海妖唱響第一樂章，卻毫無作用。

  魅惑之歌只對有智慧的生命有效，對這些頭腦簡單的傢伙毫無意義。

  在鯊魚和板甲鱟的審美觀里，海妖的歌聲並不動聽。

  穆妮娜毫不猶豫的沖了出來，唱響混亂第二樂章。

  歌聲滿是憤怒，充滿了對敵人的仇恨。

  她的吟唱甚至超越了常人能聽到的聲波範圍。

  這是她首次使用超聲波衝擊傳遞混亂。

  在超聲波衝擊下，龐大的海鯊群瞬間混亂，有的鯊魚甚至倒翻露出白肚皮緩緩下沉。

  板甲鱟稍微好些，但也紛紛混亂，不知所措。

  穆妮娜瞥見父親，用眼神示意父親帶著族人撤離。

  不用她多說，父親也知道該怎麼做。

  老族長沒有廢話，立即指揮族人從幾條通道分別撤離。

  好在穆妮娜回來及時，雖然族群損失了不少人，但尚未傷及元氣。

  想到迷茫的未來，老族長還是有些頭暈。

  看著族人們紛紛撤離後，老族長返回廣場，抓著還在拼命吟唱的女兒飛快撤離。

  海鯊暈和板甲鱟陷入昏迷，少量人形戰士被海妖們群起斬殺，敵人的追殺力量暫時消失。

  不遠處的海面上，茫然的老族長看著女兒，喃喃自語道：

  「怎麼辦？我們該去哪兒？」

  「去人類的領地，我有門路！」穆妮娜毫不猶豫的給出正確答案。

  老族長穆拉克大吃一驚，張開血盆大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妮娜，你姐姐呢？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姐姐已經死了，我帶著部分族人投奔了人類。來不及解釋了，父親，趕快跟我走。」

  「等等，人類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去了能行嗎？」穆拉克族長囁嚅著。

  「您不相信我，還是您覺得我們有很多選擇？」穆妮娜毫不留情的看著老父親，淡淡的說著。

  穆拉克被噎的說不出話。

  女兒說的沒錯，族群被海鰲將軍手下的大軍圍攻，然而族群內根本沒人領悟第二樂章，根本擋不住海鰲大軍的攻擊，又被堵住出逃通道，要不是穆妮娜及時回家，今天多半就要滅族。

  他的確沒有選擇，但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其他族人。

  「族人們，你們願意流浪還是投靠人類？」

  「我不想和人類打交道，我要流浪！」粗豪的聲音響起。

  「想死自己去，老子有家人，我願投靠人類，只要人類給我們提供體面的待遇就行！」

  「穆妮娜小姐，你說說，人類能給我們什麼待遇？」

  族人的意見不太統一。

  大多數族人認為族群已經窮途末路，能有人接納就是好事，哪還能挑三揀四。

  也有人認為這麼多人投靠人類，好歹要賣個好價錢。

  還有少數魚人至上主義頑固分子認為投靠人類辱沒了他們的光輝傳統，堅決不同意。

  面對這些意見不統一的族人，穆妮娜冷冷提醒道：「我提醒你們，我認識的羅蘭總督是人類中最聰明的人，誰想糊弄他，後果非常嚴重。」

  老族長穆拉克抬起右手，示意族人繼續前進。

  游離在隊伍之外，老族長和女兒並肩游著，輕聲問道：「乖女兒，你和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穆妮婭呢？」

  穆妮娜知道父親有一肚子疑問，她也沒有隱瞞，直接將出海後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他的臉色一變再變，聽到有幾百名族人被安置在大湖，沒有全部死亡，心中鬆了口氣。

  但他還是有些好奇，穆妮娜的天賦潛力明顯不如穆妮婭，怎麼會是她回到族群，穆妮婭呢？

  聽到穆妮娜親手殺死穆妮婭時，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穆妮娜坦坦蕩蕩看著他，沒有多餘的解釋。

  她說的都是實話，父親能接受最好，若是接受不了她也無所謂。

  她只求問心無愧。

  看著女兒坦蕩的表情，穆拉克長嘆一聲，輕聲說道：

  「穆妮娜，也許你會覺得我冷漠，可我真的為難，那個女人希望我重點培養更有潛力的穆妮婭，真沒想到她們會幹出這種無恥的事情。」

  「我的女兒，你受苦了。現在只剩我們父女相依為命，我，我.」

  穆妮娜咬著唇，很想忍住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

  父親的話不見得有多真誠，但有句話他說的沒錯。

  現在只剩他們父女相依為命。

  不管心裡怎麼想，他們都必須依賴彼此。

  沒有穆拉克，穆妮娜根本鎮不住族群里的長輩們。

  他們可不見得願意去人類那邊「受苦」。以前他們是族群的領導者，地位非同一般，投靠人類後他們的地位只會直線下滑。

  每個人都有私心，都會優先考慮自己的利益，這很正常。

  有穆拉克在，這些異心者就得收斂。

  對穆拉克來說，不管穆妮娜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她設下陷阱弄死穆妮婭並剝走鱗片，他又能說什麼？

  他並不知道海鰲將軍對格蘭姆氏族下手是個人行為還是上峰指示。

  如果是後者，海洋再大也沒有氏族的立足之地。

  就算是前者，海鰲將軍高高在上，也不是小小海妖氏族能碰瓷的。

  無論怎麼想，投靠人類都是最佳選擇。

  現在是他更需要女兒，他哪敢深究兩個女兒自相殘殺背後的真相。

  做人，該糊塗時還是得糊塗啊。

  掌握混沌第二樂章的穆妮娜是海妖族群歷史上的超級天才，也許她有機會為死去的族人報仇。

  他們和海鰲將軍已經是血海深仇，沒有回頭路了。

  在接近人類疆域的最後一段海域，海妖們放緩速度。

  穆拉克召集族群的長老們，商量前途。

  雖然有不少人反對，但絕大多數長老認為無論原因如何，和海鰲將軍結仇是事實，無法改變。

  海洋雖大，卻沒有能容下他們的角落。

  海皇是海洋的主宰，現在海皇和幾位大將軍都在沉睡，海鰲將軍就是北方海域的主宰者。

  得罪他就是得罪海皇宮，想告狀都沒地方去。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通過穆妮娜牽線投靠人類。

  大部分長老的要求很簡單，這麼多人投靠，好歹也要賣個好價錢。

  穆妮娜沒有反對。

  通過諾頓義父，她對羅蘭多了幾分了解。

  只要對他有價值，就有資格爭取利益。

  他是精明的商人，誰也別想占他便宜。但他也是慷慨的領袖，只要給他辦事就有好處。

  在眾人爭吵完畢後，穆妮娜緩緩說道：「相信羅蘭總督，他會開出和我們身價匹配的報價。但不管他的報價是多少，請各位務必接受。」

  「在總督大人麾下，只要做貢獻就能得到回報。」

  聽完她的話，長老們默不作聲，只有少數人輕聲嘀咕著：「可惜羅蘭大人只是總督，要是皇帝就好了。」

  穆妮娜差點憋不住笑，但她沒有說話。

  她不想告訴這幫傢伙，羅蘭雖然不是皇帝，但可以替女皇做主。

  但這話不能亂說。

  雖然人人都知道羅蘭是女皇的情侶。

  投靠人類的念頭一起，倖存的兩萬多名海妖頓時覺得天地寬敞，波濤洶湧的海面也顯得格外富有生機。

  族群放緩速度繼續前進，穆妮娜單獨離開隊伍，先從運河潛回漢撒。

  當穆妮娜顧不上擦拭身上的水，有些狼狽的站在羅蘭面前時，羅蘭被她疲憊的樣子嚇了一跳。

  「穆妮娜，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有事只管說，就算不看伱義父的面子，我也認可你的忠誠。」

  羅蘭倒不是虛言寬慰，他是真的認可穆妮娜的忠誠。

  他原本以為穆妮娜是找藉口開溜，看在諾頓的面子上不想深究，就當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沒想到穆妮娜去而復返，可見其忠心耿耿。

  羅蘭將干毛巾遞給穆妮娜，又幫她倒了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別著急，先喝口茶緩緩，慢慢說。」

  穆妮娜受寵若驚的雙手捧著茶杯，用尾巴拍拍地板，表示感謝。

  她喝了幾口茶水，有些冰涼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

  還是紅茶好喝。

  和溫熱的紅茶相比，海水又冰又咸，還帶著幾分苦澀。

  雖然海妖可以過濾海水獲取營養，但她已經習慣喝茶，海水是一口都不想喝了。

  不光海水，回來途中的運河水的怪味她也有些受不了。

  還是大湖的水質好，清澈可口，略帶甘甜，用來泡茶非常好。

  穆妮娜抓緊時間將回去的遭遇說了一遍。

  她再三強調自己回去只是探親返鄉，絕對沒有長期外逃的打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著：「我的胃已經是人類美食的形狀，根本吃不下生魚。」

  羅蘭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抓著胃不見得有效。但想要養好一群魚，好吃的餌料必不可少。

  這是不是也算一種釣魚？

  穆妮娜的表情有些黯淡，接著講到族群被海鰲將軍的手下偷襲，父親和族人僥倖逃走，被她帶了過來。

  「總督大人，您願意收留我的族人嗎？」

  羅蘭愣了幾秒鐘，有些猶豫。

  如果只是幾百人或者幾千人，他會毫不猶豫的接受，但這畢竟是幾萬人的成建制部族，一旦出事都是大事。

  見羅蘭沉默，穆妮娜還以為他不肯，趕緊懇求道：「總督大人，我們格蘭姆氏族男性是勇敢的戰士，女性也可以生產珍珠，捕魚養魚，我的族人都是有用的！」

  看著穆妮娜焦急的表情，羅蘭笑著說道：「既然是誠心誠意來投，我當然不會拒絕。我的用人原則是才能優先，不看出身。」

  「我能接受暫居大湖的五百人，就能接受更多的海妖。」

  羅蘭沉思片刻，緩緩問道：「你的族人有什麼要求？」

  穆妮娜有些為難的轉述著族群的要求。

  他們可以投奔羅蘭並為羅蘭效力，但羅蘭不能拿他們當炮灰使用，同時要保障他們的基本生活，同時要讓他們繼續聚居。

  羅蘭有些驚訝，這幫海妖有幾萬人，有談判的資本，結果提出的要求卻這麼簡單？

  看著穆妮娜堅定的目光，羅蘭大概明白了。

  海妖現在窮途末路，只求收留，自然不敢提太多要求。

  思索片刻，羅蘭給出答覆。

  他接受格蘭姆部族，但境內沒有能一次性安置所有人的湖泊，所以要將他們分散安置在幾個定居點。

  初期的基本生活保障由總督轄區提供，等他們適應環境後憑本事賺錢養活自己。

  羅蘭不養廢物，更不養大爺。

  養活自己的方法很多，加入軍隊或者辦淡水養殖場都是好路子。

  這些細節先不急，以後再說，先穩定人心。

  羅蘭決定將海妖安置在多個地點，其中人數最多的是大湖地區。

  他沒有將穆拉克族長放在這裡，而是將這上萬名海妖交給穆妮娜統帥。

  穆妮娜正要謙虛幾句，羅蘭卻堅定的打斷道：

  「忠誠高於一切，我信不過你的族人，但你值得信任。」

  穆妮娜眼圈微微泛紅，用力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