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善被兩名身強體壯的護工給搬到一張空置著的床上。
畢竟醫院還是很人性化的，總不能讓人就在走廊上睡一整晚。
只不過等護工關燈離開，關上房門，原本還癱在床上像是個爛泥一樣的人幾乎是瞬間就蜷縮成一團，帶著蓋在身上的被子一直抖啊抖。
之前預想得再好，心理建設再多，但眼睜睜看著親生父親在自己的設計下，倒在地上朝自己呼救，眼裡的光芒漸漸消失……那種感覺，是經歷過一次此生都不敢再經歷一次。
剛才在搶救室外頭的時候他是真的睡得了，一來確實陪著喝了不少酒，但還沒到倒頭就睡的地步。只不過是想借著睡著逃避一下。
在醫生通知人沒了的時候他就醒了，但就是不敢當著外人尤其是警察的面睜開眼，怕被看出來自己臉色和眼神不對。
連裴心緣扇他耳光都是強忍著睜眼的衝動。
直到這會周圍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身上還蒙著厚厚的被子，他這才敢把滿心的恐懼給釋放出來。
爸，兒子也不想害你的，誰讓你老喜歡占盡了好處一點都不給我留呢，誰家當爹的不是為了自家孩子付出一切，要怪就怪你太自私了。
現在能死在你這輩子最喜歡的酒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你走的時候肯定沒有恨我吧？
爸，你死了就死了，可千萬別來找我！
韓大善一邊在心裡碎碎念地安慰自己，一邊伸手摸到身上那張已經有些發潮的支票。
等明天找警方代替韓嬌嬌撤訴，拿到剩下的尾款，他就把韓嬌嬌給轉到便宜點的醫院，再請個護工就足夠了。
警方知道他老家的地址，老家他也不打算回去了，有一千萬在手裡，存銀行光利息他就能吃喝不愁，到時候哪裡去不了。
合計完這些，韓大善才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老闆，韓老七死了，死於酒精中毒。」
燈光昏暗的放映廳內，白盛聿有點驚訝地挑了挑眉。
接著輕笑出聲：「沒想到人看著其貌不揚，下手還挺利索，也夠狠。」
助理神色有些複雜地點點頭，他同樣沒想到。
「那尾款的支票……」
「給他準備好，就讓他抱著支票上路，走得也開心點不是。」
助理拍了拍手背上炸起來的汗毛，微微躬身，「是。」
韓大善還不夠狠，真正狠的人，都是戴著一張平易近人的溫和面具的。
就像他老闆！
*
姜令曦從裴心緣口中聽到韓嬌嬌父親酒精中毒死在手術台上的消息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這事不對。」
「曦曦姐？您覺得，哪裡不對？」
「韓大善前腳去見了白盛聿，後腳韓老七就死了，現在韓大善就是韓嬌嬌的直系監護人，他要是後腳就要代韓嬌嬌撤訴，跟警方表示不再追究的意思，那麼賠償金就全到韓大善一個人手上。」
裴心緣頓時想到一個可能性，後背冷汗唰地就下來了，「你是說，韓大善為了獨吞賠償金，不惜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這……」
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了些。
「其實還有更溫和的方法不是嗎，韓老七都那麼大年紀了，只需要讓他喪失民事能力而已，也不用非得死了。」
意外的話她還能接受，要是換做蓄意謀殺……實在令人膽寒。
韓大善他是惡魔嗎？
再一想自己昨晚上還給了他兩個耳光……
姜令曦接過方杳從衣帽間拿過來的披肩披在身上，在她準備關陽台窗戶的時候擺了擺手，「沒事，吹吹涼風可以清醒點。」接著又朝電話里的裴心緣說道，「是與不是，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要不是今天她正好有工作，就親自去醫院一趟。
只要看一眼那個韓大善，她就能知道這人心裡到底有沒有鬼。
「啊，這要怎麼查？韓老七屍體都送進太平間了。」
「韓大善要是蓄意謀害他父親，那麼肯定要做萬全的準備，要不然達不到預期可就白費力了。韓老七絕對不單單只是酒精中毒那麼簡單，我建議你報案，就說你懷疑韓大善謀害他爹，建議屍檢，還有他們昨天喝的酒吃的東西，也很可能有什麼貓膩。」
「曦曦姐，我，我好好想想。」
「要儘快，再提醒一點，人在極致的恐慌之後就會變得格外冷靜，韓大善昨晚上或許沒想起來要消滅罪證，但要是冷靜下來，肯定會第一時間去辦的。還有，他還會要求儘快處理自己父親的屍體。」
裴心緣聽得忍不住乾咽了一口口水，「我知道了曦曦姐，你忙吧。我本來還想去活動現場見見您的，這下恐怕沒時間過去了。祝您活動一切順利。」
「好，借你吉言。」
掛斷裴心緣打過來的電話後，姜令曦攏了攏披肩，又把電話打到沈雲卿手機上。
等那邊接通，直截了當開口：「韓嬌嬌父親死了。」
沈雲卿只沉默了一秒鐘，「韓大善下的手？」
「不出意外，手段還挺狠的。其中應該還有白盛聿的屬意。」
「好，我知道了。」
「那這事的後續處理就交給你了。佟姐來叫我，我得去工作了。」
「嗯，去吧。」
掛斷電話，姜令曦轉身，朝站在客廳和陽台交界處的佟悅揮了揮手，笑顏綻放如曦光，「佟姐，早啊。」
佟悅剛剛隱隱約約不小心聽到一些聲音，莫名就覺得這丫頭在背著她幹什麼大事。
但這會看人笑得這麼好看，她想問一問的心思也就淡了，「沈總親自送了今天要出席的衣服過來，你眼光好，自己也挑挑，妝造師也到了，箏箏說你還沒吃早餐，今天要忙一上午呢，早餐待會多吃點。」
姜令曦聽著她絮絮叨叨的叮囑從陽台回到客廳，朝正帶著助理掛衣服的沈初月打了聲招呼，接著就見到了已經到工作崗位好幾天，但這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專屬於她的妝造師小團隊。
其實就是一個妝造師加兩個妝造師助理。
「姜老師好，我是肖肖，師從雲屏老師。」
姜令曦握住肖肖伸過來的手，又朝她身後一男一女兩名助理微微頷首，「合作愉快！」
從醒來到現在大半年時間，她總算趕在年前，拼湊出屬於自己的小班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