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海，城中村一間破舊的房屋裡。

  一個猶如瓷娃娃般可愛的小丫頭麻木躺在木板床上，露出異常枯瘦的兩隻小腿，就好像被吸乾水分的樹幹，軟綿綿的耷拉著。

  「哎呀，我的腳質量好差啊。」

  房間裡空無一人，曦曦撅著小嘴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粑粑，粑粑……」

  「曦曦好命疼啊。」

  小丫頭用天真爛漫的語氣呢喃自語，強忍著雙腿肌肉痛性痙攣，按照爸爸的吩咐，打開床邊放著的藥瓶。

  取出一顆止痛藥，勇敢的吞下。

  「哎呀。」

  曦曦眨了眨眼，小嘴長長呼了一口氣。

  就這樣發呆了小會，曦曦突然拿起一個白色枕頭，用盡小身板所有力氣，壓在了自己臉上。

  「嗚嗚……」

  好一會，曦曦受不了的把頭挪開，張開粉粉的小嘴大口吸氣，喘氣……

  「好難受。」

  曦曦眼珠一轉，目光又看向了遠處桌上的水果刀。

  「誒呀，那個應該會很疼吧？」

  曦曦打了個寒顫嘟嚕了聲。

  就在這時。

  門口突然傳來動靜，曦曦慌忙心虛的垂下眸子。

  ……

  傍晚。

  凌霄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出租屋。

  「今天跑了62單外賣，賺了330，可以給曦曦買一粒止痛藥了。」

  凌霄累的大口喘氣，推門而入的瞬間，換上幸福喜悅的笑容來。

  「曦曦，爸爸回來啦！」

  目光第一時間朝臥室床上的柔弱身影看去。

  「粑粑！」

  五歲的曦曦「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努力的攤開雙臂，支撐在床板上，使勁要讓自己坐起來。

  「曦曦，爸爸來幫你。」

  凌霄連忙走過去，眼眸閃過一道憐惜，幫著曦曦靠在了枕頭上。

  一張如白雪公主般的精緻臉蛋，綻放出歡快的笑容。

  「粑粑，給曦曦帶了什麼好吃的呀？」

  曦曦奶聲奶氣的問道。

  「曦曦，爸爸給你帶了雞腿哦。」

  凌霄指了指桌上的餐盒，寵溺的說道。

  「耶，曦曦最喜歡吃大雞腿了。」

  曦曦頓時高興的朝凌霄比了個小心心。

  但很快。

  那爛漫的笑容化為一道自責，曦曦緩緩低下頭，情緒一下變得無比低落，低聲怯生生道：「粑粑，我……」

  凌霄一見閨女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連忙安撫她道：「曦曦，沒事的……」

  跟著開始給女兒換紙尿布。

  全程，曦曦都很安靜，沒有說話，把頭埋得深深的。

  「粑粑，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啦。」

  曦曦很乖巧的說道。

  「傻丫頭，你是爸爸的閨女，怎麼會是添麻煩呢，粑粑保護你，幫助你還來不及呢！」

  凌霄連忙安撫女兒的情緒，眼眸溫柔。

  換完尿布後，凌霄抱著曦曦的身體，將她挪到了床邊。

  曦曦瞪大眼睛，低聲道：「粑粑，我想自己試試……」

  「好。」

  凌霄沒有說什麼，而是點頭，緩緩放開手。

  曦曦雙手撐著床板，努力將雙腳往地面踩去。

  但曦曦的雙腿，卻是非常的僵硬，好像冰凍住了一樣，最後用了很大的力氣，曦曦才勉強將雙腳支撐在地板上。

  「誒……呀。」

  曦曦嘴巴嘟嚕了聲，努力讓自己站起來。

  但很快，身子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在地。

  幸好凌霄在旁邊一直盯著，連忙衝上去扶住了女兒。

  「曦曦，你沒事吧？」

  凌霄緊張的詢問。

  「沒事！」

  曦曦抬眸，露出純真的表情，嘆氣道：「哎呀，粑粑，曦曦還是不行呢！」

  「對不起啦。」

  「傻丫頭，來，爸爸抱你過去。」

  聞言，曦曦開心的張開雙臂，掛在凌霄身上，父女倆走到餐桌邊坐下。

  「哇，雞腿好香啊！」

  曦曦拍了拍小肚子，高興的拿起雞腿。

  但她沒有第一時間往自己嘴巴送，而是乖巧的遞到凌霄跟前：「粑粑，你先嘗一口。」

  「曦曦乖，爸爸吃過了，你吃。」

  「不嘛，你嘗一口。」

  在女兒的撒嬌下，凌霄只好先嘗了一口，勉強露出笑容：「真好吃。」

  「是嘛？我也嘗嘗。」

  曦曦舉起雞腿，啃了一口後，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粑粑，真的好好吃呀！」

  「哎呀，我要多吃點，趁曦曦現在還能自己吃飯，我要多吃飯飯！」

  聽著曦曦天真無邪的聲音，凌霄再也繃不住，扭過頭去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

  「曦曦，粑粑去外面抽根煙哦。」

  凌霄摸了摸閨女的小腦袋，低頭走到屋外。

  站在破舊小院裡，凌霄點燃一根小快樂，但人怎麼都快樂不起來。

  一幕幕在記憶，在凌霄腦海里展開。

  兩歲時，女兒曦曦發了一場高燒。

  當天深夜，凌霄著急的把女兒送到醫院，哪裡想到第二天，發燒好不容易退去，但噩耗傳來。

  在給曦曦做檢查時。

  疑似發現「小兒漸凍症」的症狀。

  這一檢查結果可嚇壞了凌霄，當天就轉到了魔都的大醫院。

  連著幾天各種檢查下來，最終確診曦曦，患有「小兒漸凍症！」

  漸凍症，也稱肌萎縮側索硬化，是一種慢性，進行性神經疾病。

  主要臨床表現為肌無力，肌萎縮，肌束顫動和延髓麻痹，會伴隨病情發展惡化，最終導致呼吸困難。

  簡單來說。

  漸凍症患者在生病的過程，意識是清醒的，但他們卻要忍受病魔將自己一天天吞噬。

  因為肌無力，會逐漸失去運動功能。

  到了後期，漸凍症患者說不了話，咽不了食物，甚至連眨眼間，都是一件不可求的事情。

  最終。

  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他們只能眼睜睜接受自己因為呼吸困難，窒息而死！

  「這怎麼可能！，曦曦才兩歲啊！」

  確診當天，凌霄滿臉煞白，發出了慘然的呢喃。

  醫生同樣神情苦澀，默然道：「漸凍症，一般40歲以上為發病高峰期，像曦曦這樣年幼孩子罹患漸凍症的情況，我們也很少見。」

  「很遺憾，目前漸凍症無法治癒，我們只能通過一系列常規治療方法來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並儘可能延緩疾病的進程！」

  凌霄選擇了治療，為此每年治療費用，高達50萬以上。

  父母年老，為了帶曦曦治病，凌霄辭掉原本的工作，拿著所有積蓄，踏上了全國求醫的道路！

  而妻子趙曼，在曦曦確診漸凍症的半年後。

  沒有給出任何原因，選擇了和凌霄離婚。

  更可笑的是，趙曼娘家那邊，是華夏頂級的藥企泰和集團，可就連泰和，也沒有能力研製出漸凍症的治療藥物來。

  短短兩年時間，曦曦的疾病，拖垮了這個家庭！

  凌霄從此成為了單親爸爸。

  沒過多久，凌霄的積蓄消耗一空。

  而曦曦的病情，卻沒有太大的好轉。

  甚至逐漸惡化！

  雙腿開始無力，猶如冰凍住一樣，徹底喪失行動能力。

  甚至在今年，曦曦五歲的時候。

  肌無力症狀，開始擴展到上半身！

  凌霄完全無法想像那一幕。

  全身僵硬猶如冰凍！

  活死人！

  這對一個五歲的小朋友，是何等的殘忍！

  但曦曦卻表現出了超乎同齡人的勇敢和懂事乖巧。

  再痛的治療，曦曦都忍受了下來！

  為了賺錢貼補醫療費，凌霄選擇了跑外賣，這樣他每隔兩三個小時都可以自由回家看望曦曦，確保孩子的安全。

  而曦曦也從來不吵不鬧，只是安靜的躺在床上。

  像個小天使一樣！

  「曦曦，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凌霄掐滅手中的煙，轉身走回客廳，朝女兒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嗯，粑粑！」

  曦曦懂事的重重點頭。

  深夜。

  凌霄看著曦曦可愛的睡姿，悄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每每這個時候，凌霄才會覺得，自己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

  女兒曦曦就是他的一切！

  不管怎樣，曦曦，爸爸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想到這，凌霄再也坐不住，拿起床上的平板打開瀏覽器，準備在找找關於漸凍症治療的最新消息。

  誒？

  這時，凌霄意外看到了平板瀏覽器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瀏覽記錄。

  「小朋友……怎麼樣才能開開心心的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