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炎城已是酷暑難耐,西門街上卻人頭攢動,原來今日是一月一次的盛大趕集。
這趕集不可不謂「盛大」,商品琳琅滿目,瓷器、絲綢、遠古上等藥品,當然這些並不是大家趨之若鶩的原因。
街中央,此時一金蛇纏繞的巨大鐵籠赫然出現在西門街的正中間,鐵籠被一黑布遮蓋讓人看不出裡面的東西,但一陣陣擊打聲卻引來無數人擁擠湊前。
「這裡面是怪物在打架?」圍觀孩童興奮的想要上前掀開黑布,奈何還沒碰到黑布就被另一看似稍長的女孩擠開。
「胡說什麼,這天下哪來的怪物!」女孩雙眼盯著鐵籠,心想也許是什麼奇珍異寶。愣愣不自覺伸出一隻手,僅觸碰到黑布,就發覺有些奇怪,這艷陽高照的大熱天,怎麼這黑布濕濕涼涼的?
「啊!阿姐,血!阿姐你滿手的血!」
剛才的孩童慌張驚叫出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多血。
周圍人聞聲看去,似乎也聞見濃濃的血腥味 ,瞬間更加興奮,甚至有人激動拍打鐵籠!
炎城人民好武,百年之前先祖們屠涼城,殺戮無數,無論老少,不留一絲活口。後改涼為炎,自此定居。
「哐!」一聲巨響,似是什麼龐大動物撞擊鐵籠,黑布此時已經無法吸收盡血水。
「嘀,嘀,嘀」
暗紅的血水開始順著鐵欄滴落,染紅了那片炙熱的土地。
周圍人突然沒了聲音,孩童的嘴被阿姐還帶有未擦乾淨血的手死死捂著。
等….
一道寒光划過,隨後「撕拉」一聲,厚重的黑布從中間裂開,仿佛一下子失去生機緩緩滑落。此時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裡面的東西,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是…這是怪物?
籠前方塌坐著一個軀體肥大壯碩之物,應該有四個人那麼大,渾身毛髮又長又密。滿臉是血,細看一隻眼球還耷拉著,似掉不掉,甚是恐怖。
可是更讓人恐怖的是,在籠子角落,有一活物在粗喘著氣。
「那有個….人?」
孩童掙脫開阿姐的手,急切指著拐角處說。
是人,又不像人。哪有人不見臉龐,哪有人渾身是血,哪有人…....可以在與這怪物搏擊中活下來!
那角落裡的…一團?
一團…喘息漸平,撥開披散著的頭髮,露出一雙發紅的眼睛,眼神兇狠而決絕地死死盯著前方的「怪物」,薄唇輕動。
「1…2…3!」
「砰!」突然「怪物」原本耷拉的腦袋,如皮球般滾落在地,瘮人的眼球終於掉落,滾出鐵籠,滾停在一雙金絲黑靴前。
一腳踩碎,噁心的汁液四濺,卻沾不到來人的黑靴上,似高高在上,不沾染任何低賤事物。可旁邊的孩童卻哇得一聲吐了出來,這也太噁心了吧,抓著阿姐的手越發緊了。阿姐拍了拍孩童的背,眼睛卻不時望著那靠近籠子的男人。
劍眉星目,容顏俊美,銀黑的衣袍披在身上,清冷又詭譎。嘴角微微勾起,卻看不出半點歡喜,可能因為那雙眼睛,太冷,沒半點溫度。
女孩突然在這炎熱的天氣中感到一絲寒冷,摸了摸泛起的雞皮疙瘩,眼睛追隨著男人看的方向望去。瞬間愣住,那一團…竟然在發抖。
是的,渾身發抖,連回望男人的眼睛也在發抖。是在害怕嗎,怕什麼?明明面對那麼大的「怪物」都不怕,還會怕什麼?
「上好的熊皮被你毀了。」男人的聲音清冷,似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放在這樣血肉模糊的場景里,卻顯得格外詭異。那一團明顯又抖了一下,眼神垂了下來。
又一道寒光,緊鎖著籠子的鐵鏈斷開。角落裡的一團越發不受控制的抖動,似乎想要往後退,卻退無可退。
男人走了進去,與一片污穢形成鮮明對比,衣袍不沾染半滴血。停下腳步,嘴角微勾,半晌,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阿奴,你不乖。」
聲音很輕,卻重重地落在那個叫阿奴的心尖上。不敢抬眸,發紅的眼睛盯著腳尖,腳趾蜷縮,訴說著無邊的恐懼。
這時圍觀的人群才明白,那一團原來是人又不是人,奴隸,怎算人?
炎城的王當年屠完涼城,百廢待興,需要大批的壯士建樓挖渠。於是有臣子建議,給死牢里的人一線生機,讓他們此生為建設炎城而活,生生代代永為奴。
這些死牢里的人,除了燒殺搶掠的,其他都是曾經和炎城的王一起打江山的弟兄。傳說一天黑夜,王木、李易、林業兄弟三人卻與王刀劍相加,沒有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最後只有王活著,而那些曾經兄弟的家人無一例外被押入死牢。
這麼多年來,皇上似乎給了他們一絲生機,卻又處處是絕望。苟延殘喘之際,時光飛逝,新的炎王登基,似是傳承了先輩的狠戾,不僅沒有赦免三個姓氏的奴籍,更是允許小範圍的買賣。男為奴女為娼,永無翻身之日。
所以此次「趕集」,買賣的不是什麼奇珍異寶,而是奴隸。只是奴隸買賣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次如此的血腥。
何況……不是買賣,似乎只是在展示。
女孩看見男人抱起那一團,小小一隻,心中莫名詫異,這么小一隻怎會有能力殺死一頭如怪物般的黑熊,而且還是用那麼殘忍的手法。
男人把那一團往胸前塞了塞,好像是自己的物品不容窺探。男人看著懷裡的如貓一樣的糰子,眼神戲謔。聲音不再清冷:「不乖,怎麼辦?」
懷裡的人抖了一下,認命一般喏喏地說「該罰,主人。」沾滿血漬的手緊抓著衣角再無剛才戰鬥時的兇狠。
「再抖,加罰。」
男人走後,奴隸買賣繼續如火如荼,剛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盛大的開幕,讓圍觀的人群格外興奮。空氣中的血腥味似喚起人們原始的暴力,誰都想擁有一個奴隸,任由驅使,生死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