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乞討

  我,謝瀾,

  孑然獨立於那片廢墟之間,手中緊緊攥著那塊玉佩,仿若緊握著世間僅存的一絲希望。夜色似墨,濃稠至極,難以化開,四周靜謐得令人膽寒,唯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與遠處隱隱的狗吠,稍稍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

  我那左臉頰上,一塊銅錢大小的胎記恰似惡魔之印記,於黯淡的月光下愈發猙獰。其呈深紫色,形狀奇異無章,宛如一朵綻放的毒花,散發著令人厭棄的氣息。

  我的頭髮蓬亂若枯草,滿是塵土與污垢,亂糟糟地糾纏交織。

  雙眼深陷,眼神中透著無盡的哀傷與迷茫,眼眶周遭是濃重的黑眼圈,仿佛是苦難留下的永恆烙印。

  鼻樑扁平,嘴唇乾裂,毫無血色。身軀瘦弱不堪,仿佛一陣微風便能將我吹倒。

  我緩緩離開那片承載著無盡傷痛的廢墟,每一步皆似有千鈞之重。腳下之路在夜色中顯得模糊難辨,卻又被清冷的月光映出些許輪廓,引領著我踽踽獨行,朝著鎮上的方向緩緩移步。

  夜風微涼,月光如水,灑落在這條蜿蜒的小路上,照亮了我前行的方向,卻照不亮我那迷茫而又沉重的未來。

  我的腳步沉重如鉛,每一步都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無奈,但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堅定在悄然萌生。

  我清晰地知曉,無論前路如何艱難險阻,我皆必須活下去,為了自己,更為了那個在天之靈默默守護著我的娘親。

  當晨曦的第一縷微光穿透黑暗,我終抵鎮上。

  此時,天剛蒙蒙亮,街道上行人稀少,僅有幾個早起的小販在昏黃的燈光下,開始籌備開市。

  我尋了個清冷的角落坐下,小心翼翼地將玉佩藏於懷中,仿佛那是我最為珍貴的寶物,生怕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而後,我開始陷入深深的思索,思考著如何在這艱難的世道中苟延殘喘,如何度過這漫長而又充滿未知的歲月。

  梅花小鎮已然被災荒籠罩,田野里的莊稼顆粒無收,土地乾裂得如同一張張絕望的大口。

  街頭巷尾,餓殍遍地,那一張張消瘦的面龐,深陷的眼窩,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苦難。就連那曾經繁茂的樹木,如今亦枝葉乾枯,仿佛被抽乾了生命的精華。

  乞討,這個曾經於我心中無比遙遠且屈辱的詞彙,如今卻成了我唯一的生存之法。我從未曾想過,有一日自己會淪落到這般境地,向過往的行人伸出那卑微的雙手,祈求他們的一絲憐憫與施捨。

  然而,此刻的我已別無他選,為了活下去,我必須放下曾經的驕傲與自尊。

  我坐在角落裡,目光呆滯地觀察著過往的行人。人們瞥見我那醜陋的面容,紛紛露出嫌惡與避之不及的神情。

  我試圖從他們的面龐中尋覓那些看起來面善之人,期望他們能在我最為絕望之時,施捨我些許食物或幾枚銅板,

  讓我能夠繼續於這世間苟活一日。

  然而,

  現實的殘酷遠遠超乎我的想像。大多數人對我視而不見,他們的目光匆匆掃過我那憔悴而又髒兮兮的臉龐,尤其是那令人作嘔的胎記,仿佛我是路邊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

  偶爾有人會投來同情的目光,但也只是稍作停留,便又匆匆走過,生怕與我這可憐之人有過多的糾葛。

  太陽逐漸升高,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街上的行人亦越來越多。我鼓起最後的勇氣,開始向過往的行人伸出那雙顫抖的手,用沙啞得幾乎不成聲的嗓音,卑微地請求著他們的施捨。

  有時,

  我會幸運地得到一些剩飯或是幾枚銅板,那一刻,我心中會湧起一絲短暫的喜悅與感激。

  但更多之時,迎接我的是冷漠的拒絕和厭惡的白眼,那些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一次次刺痛我的心。

  中午時分,陽光愈發炙熱,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點燃。我感到口渴難耐,喉嚨幹得仿佛要冒煙。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一個茶攤前,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著茶攤老闆,期望能討一碗水喝。

  茶攤老闆是個中年婦人,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而後,她拿起一隻粗瓷碗,從水缸里舀了一碗水,遞給了我。

  「喝吧,孩子。」她的聲音溫和而慈祥,宛如一縷春風,在這酷熱的午後,給我帶來了一絲溫暖。

  我感激涕零地接過那碗水,雙手顫抖著,大口大口地喝著。

  清涼的水順著喉嚨流下,滋潤著我乾涸的身軀,仿佛是生命的源泉在我體內流淌。喝完後,我放下碗,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您,夫人。」

  她嘆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與同情,「你這般小,怎麼就流落街頭了?」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我家遭了難,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婦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這世道,真是苦了你們這些孩子。」

  我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繼續我的乞討之路。

  午後的陽光更加毒辣,無情地烘烤著大地,也烘烤著我那脆弱的身軀。我感到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但我知曉,我不能倒下,我必須堅持下去。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橙紅。我拖著疲憊至極的身體,在鎮上四處尋覓可以過夜的地方。

  最後,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我發現了一座破舊的廟宇。

  廟宇的大門半掩著,裡面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只見廟裡供奉著一尊破舊的神像,那神像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卻依然散發著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

  我跪在神像前,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請保佑我,讓我能夠活下去。」我低聲祈禱著,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湧上眼眶,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夜深了,廟外的風聲呼嘯著,如同野獸的咆哮。我蜷縮在角落裡,緊緊抱著自己那單薄的身軀,試圖抵禦這寒冷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