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林破南換回書生裝扮,正準備去主屋和蕭令安道別,誰知蕭令安率先過來了。
蕭令安走到林破南跟前,先看了眼拿著包袱的林木,然後對林破南說道:「本世子送林將軍一程。」
林破南沒有拒絕,點頭說了句好。
到了門口,林破南和蕭令安先後上了馬車。
林木跳上馬車,將包袱遞給林破南,拉起韁繩,輕輕一甩,馬兒就跑動起來。
蕭令安和林破南分做馬車左右兩側,面對面坐著。
林破南和蕭令安都安靜的坐著,誰也沒有開口搭話。
林破南倚靠著窗戶,將窗簾掀起一角,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街邊攤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滿是人間煙火味。
林破南不禁心生感慨。
現代的她因身子不好,常年吃藥打針,一住院就是半月。
她常年生病,她爸爸因忍受不了,在她五歲那年就與她媽媽離婚了,棄她們母女而去。
從此以後,她和媽媽相依為命。
媽媽為掙醫藥費已是費盡艱難,更別說帶她領略祖國的大好河山。
上一世,她幾乎沒出過遠門,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遺憾。
這一世,她生來被當做男兒養。在這封建時代更不可能恣意瀟灑的四處遊玩。
七歲就隨林毅璋到了南境,從此往後,除了回鄴京探親,大部分時間都在南境,更別說領略大周的風光了。
所以此時,林破南看到完全不同於南境的景象,心中的傷悲升騰而起。。
她想。
如果可以。
她若不是駐守南境的守將,也許隨著她三叔四處經商,走南闖北。
見林破南盯著外面許久,蕭令安不禁好奇的問道:「林將軍在看什麼?」
「沙州雖地處邊境,卻也熱鬧不已。」林破南背對著蕭令安,緩緩道:「即使在這風沙天氣,街上的行人依舊不減。百姓們臉上的笑,離不開蕭世子的功勞。」
聽到林破南的誇讚,蕭令安莞爾一笑:「以前的沙州飽受戰亂,近些年才好些,作為守將看到百姓安居樂業甚感欣慰。」
林破南聞言,微微一笑。
這也許就是作為邊境守將的意義。
一陣煙霧隨窗而入,烤肉的香味撲鼻而來。
林破南聞著香味,笑道:「沒想到在沙州,還有街邊攤販賣烤肉的。在鄴京可沒有,只有去店裡才有的吃。」
蕭令安起身走到林破南身邊坐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好香啊!」林破南吸了吸鼻子。
蕭令安看了林破南一眼,叫林木停了車。
林破南和蕭令安不知道,在他倆並頭望著窗外的這一幕,正巧落入了不遠處酒樓里,坐在臨窗位置的李佑翎和謝鴻眼裡。
李佑翎並沒發現馬車裡的蕭令安和林破南,反倒是謝鴻看到,驚呼道:「婉婉…」
李佑翎順眼望去,謝鴻嘴裡喊著「婉婉」,從椅子上匆忙的起身欲下樓去。
李佑翎見狀,趕緊拉住謝鴻,「雁之,他是男子,不是婉婉,你看清楚了。」
謝鴻的停下腳步,冷靜下來說:「是呢,他明明是男子,我定是魔怔了。」
兩人重新坐下。
謝鴻垂著眼不再說話,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他瞄了李佑翎一眼。
只見李佑翎望著樓下站在攤販前的蕭令安和車窗探出頭的林破南,眼裡含著深深的冷意。
謝鴻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他的目的達到了。
南境守將林破南偷偷潛入西境,且與西境守將蕭令安關係甚密。
這顆猜忌的種子已在李佑翎的心中種下。
大周朝內明爭暗鬥,邊境又虎狼環伺。
謝鴻心中有恨,恨咸寧帝的強取豪奪,他要毀了這一切,毀了李氏江山。
若因李氏猜忌,毀了蕭令安和林破南兩名良將。
那他就能更好的施展身手,將大周從內到外,一步步瓦解。
掀翻他李氏天下。
蕭令安給了攤販二十文,拿著油紙包著的烤肉上了馬車。
林木趕著馬車繼續前行。
蕭令安坐在林破南身側,打開油紙包,噴香焦嫩的烤羊肉躍入眼帘。
蕭令安拿起竹籤取了塊羊肉遞給林破南,笑著說:「嘗嘗,看看沙州的烤羊肉和鄴京的比如何。」
林破南看著眼前的烤肉頗為詫異,她剛才還以為是蕭令安自己嘴饞,所以才叫林木停車,自己下去買烤肉。
林破南沒想到蕭令安是買給她的。
林破南遲疑了一會兒,接過竹籤,咬下籤上的肉,輕輕咀嚼著。
「外酥里嫩,不膻不膩,比鄴京的好吃。」林破南認真評價道。
「那林將軍就多吃些。」
說著蕭令安將油紙包捧到林破南面前,示意她繼續吃。
林破南也沒客氣,拿著竹籤取著接著吃。
林破南吃的開心,蕭令安看的也開心。
林破南取了塊肉,忽然送至蕭令安嘴角,看著他說:「蕭世子也嘗嘗。」
蕭令安被林破南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的愣了下神。
他猶豫著,看到林破南眉眼間的笑意,微微低頭張嘴咬下竹籤上的肉。
林破南收回竹籤,繼續吃著,並沒注意蕭令安此刻的表情變化。
蕭令安優雅的嚼著嘴裡的肉,眼睛盯著林破南,滿目溫柔。
林破南此時正垂著眼。
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吃著肉的小嘴一張一合。
蕭令安的心似乎被什麼撞了一下,怦怦直跳。
見林破南抬眼,蕭令安立即抬起頭,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前方。
馬車在城門口停下來。
林破南掀起車簾,看了眼城門檢查的守衛,扭過頭對蕭令安說:「蕭世子,就送到這吧。」
蕭令安沉默了片刻,才道了句好。
這段到城門的路程並不短。
蕭令安想著,這段路要是再長一些多好。
「林將軍,此去鄴京路途遙遠,你傷勢未愈,望林將軍一路保重。」蕭令安道。
蕭令安說這話的語氣,明顯有些低沉。
蕭令安說完便起身站起來,徑直下了馬車。
林破南掀起窗簾,看著站在路邊的蕭令安道:「蕭世子,後會有期。」
話落,城門守衛也已檢查完畢,林木駕著馬車快速朝城外而去。
蕭令安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遠去。
他心裡突然有些不舍。
他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也許,他知道作為西境守將,後會有期這四字是多麼的虛無縹緲。
蕭令安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裡喃喃道:「與君重逢日,不知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