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南微微一笑，腦中突然湧現出她第一次見塵不染的畫面。
她記得那日，楊律拉著她去楚風館贖人。
塵不染身著一身緋色錦衣，坐在館中高台上撫琴。
館中男客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整個人清麗出塵，宛如謫仙。
楊律氣呼呼地衝上台，衝著台下吼道：「看什麼看，小爺的人也是你們能看的。」
眾多男客不服，能來楚風館消遣的哪個不是有錢有勢的主兒。
紛紛叫囂。
「楊二你好大的口氣，塵公子是楚風館的人，是大家的，什麼時候就成了你的人？」
楊律當即反駁：「楚風館的人向來價高者得，小爺我今日就要帶人走。」
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客嗤之以鼻：「楊二，你以為全鄴京就你楊國公府有錢。比砸錢，老子沒輸過。」
肥頭大耳的男客家中是皇商，楊律一個從家中拿月銀的豈能比。
楊律向來不服輸，將她拉到高台上，指著台下眾人炫耀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他是誰？」
當時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台下眾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直呼「殺神」怎麼來了。
楊律得意地說：「林玉郎想要的人，你們也配同他爭。」
台下眾人皆靜默不語。
那時，她在鄴京的名聲無人不知。
比錢，她林家有遍布大周的銀樓。
比勢，她姐姐是冠寵後宮的嫻妃，她自己是大將軍。
眾男客皆偃旗息鼓，眼睜睜看著她和楊律帶走塵不染。
如今回想起來，她已經記不清當時塵不染是何表情，光記住他那張面冠如玉的臉。
不得不說，塵不染偽裝成小倌真是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此事說來話長。」林破南回過神，看著齊延道：「昨日聽辰王說你與他一同去崖州，為何你還在薊京？」
見林破南迴避問題，齊延嘴角扯出一抹苦澀。
她與李塵的事，她不想告訴他。
齊延沒有追問，答道：「原本是約好辰時離京，不知為何辰王派人通知我，他先一步離京。」
林破南聽了，心想塵不染八成在生她的氣。
她想不明白。
他強吻她，她還沒生氣，反倒他先生氣了，真是莫名其妙。
林破南想起昨日塵不染的話，「舒翼，這次你前去崖州，是不是皇上交代了你特別的任務？」
齊延沉默不言。
林破南曾是大周的將軍，皇上下的秘旨，他不便告知。
「也是。」林破南看出齊延眼中為難，訕笑道：「你我分屬不同立場，南陵軍機政要的大事自然不能相告。」
「我並非不信任你。」齊延急忙解釋：「只是………」。
「你不用解釋。」林破南打斷他，「我能理解。」
齊延無奈地閉上嘴。
林破南又道：「辰王此去鄴京是以身作餌，今日他離開早，我還未來得及囑咐他。麻煩舒翼替我帶句話給他，一定要平安歸來。」
齊延落寞地垂下眼。
看來李塵之前所說，他與林破南的情誼不比蕭令安和他少是真的。
她很擔心李塵。
「如果……」
話一出口，齊延又停了下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如果有朝一日，李塵和蕭令安兵戎相見，你會選擇誰？」
齊延如此問，林破南並沒半分驚訝。
若要統一大周，這是無可避免的問題，林破南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於她而言並非是兩難的抉擇。
她微笑著反問道：「舒翼，你我之間的立場可曾因我們之間的情誼有所動搖。」
齊延啞然失笑。
是呢！
曾經，明明她對他情根深種，他也對她一往情深，可他還是忍著心痛割捨心中對她的愛意，娶了靜雅，最終成了他此生縈繞不散的遺憾。
齊延心中已經知道答案，他不再多問，起身站起來說：「話我會幫你帶到，時候不早了，我該啟程了。」
「還有一事。」林破南跟著起身，「靜雅公主……」
林破南欲言又止。
聞言齊延停下腳步，看著林破南道：「有話你不妨直說。」
林破南猶豫了一下，「起初她派人刺殺我三叔他們，因她是你妻子，我沒有選擇報復。李塵本欲教訓靜雅公主，也被我攔下。」
「然而，她若是再刁難我或者派人去睦洲加害我三叔他們，我定不會善罷甘休！」
聽聞此言，齊延臉色難看，露出一抹苦澀又無奈的笑容。
齊延沒有多言，抬腳往外走去，留給林破南一個落寞的背影。
因沒見上塵不染，林破南情緒低落的回了府。
自林破南甦醒一年多以來，她與塵不染朝夕相處，早已習慣了塵不染的關心與照顧。
塵不染不在府中，她總感覺心裡好像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她也不知為何。
暖閣中，她看著碧螺正在擦拭的七弦琴，眼前忽然浮現出塵不染坐在這裡，眉目含笑為她彈琴的畫面。
塵不染的琴聲總是能讓她沉醉其中，心神安定。
她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來。
她走上去，坐在琴架前，碧螺收起擦布退到一側站著，笑著打趣說：「王妃是想王爺的琴聲了嗎？」
她纖白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琴弦，彈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符，愁容滿面地問道：「碧螺，王爺離開多久了？」
碧螺掰著手指，認真算著，「王爺是三月十二離京的，今天是六月十九，已經三月有餘了。」
林破南聽了，心中有些氣悶。
塵不染離開這麼久，居然連一封信也沒給她寫。
她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大周太皇太后的萬壽節已經結束，就算算上回薊京的路程，去鄴京賀壽的隊伍也應該回來了。
林破南心知塵不染去鄴京是帶著任務去了。
貞寧帝想找個師出有名的由頭，可如今南陵卻遲遲沒動靜，塵不染又沒回薊京，是何緣故。
林破南有些想不明白，貞寧帝到底交待了塵不染什麼任務。
這時，陸垚突然在門外稟告：「王妃，屬下有要事稟告。」
林破南起身站起來，走到羅漢榻上坐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