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反常

  「子寧,為我畫眉可好?」

  林破南坐在梳妝檯前,看著正在擺弄早點的蕭令安。

  一想到明日過後,她也許和蕭令安從此陰陽兩隔,林破南的心就痛如針刺。

  她想再讓他畫一次眉。

  「玉郎的吩咐我自是不敢不從。」

  蕭令安樂意至極,他走過去,搬了張圓凳坐在林破南跟前,拿起桌上的銅黛給林破南描眉。

  「玉郎,不要皺眉。」

  蕭令安描得認真仔細,完全沒注意林破南眼中的落寞。

  林破南盯著蕭令安,將眉頭舒展開,沉思片刻,淡淡地問道:「子寧,若遇到一樁事,讓你必須在家國大義與一己私慾之間做選擇,你會如何選?」

  蕭令安聞言,畫眉的手頓了下。

  他停下來,狐疑地看著林破南,「玉郎為何如此問?」

  林破南垂著眼,不讓蕭令安看出她眼中的慌張,害怕蕭令安發現什麼。

  她沉默了半晌,撒謊道:「我想到了謝鴻。」

  蕭令安並未疑心林破南話中深意,他默了默,認真的回答說:

  「皇上奪他所愛,是應不該。可他為一己私慾害死諸多性命,翻手攪動鄴京風雲,以致朝局動盪。」

  「此次宮變,幸虧皇上無礙。若皇上崩逝,朝中必然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國泰才能民安,朝局不穩,苦的是百姓。謝鴻為泄私恨置百姓於不顧,實為不義。」

  林破南聞言,垂眸苦笑,她無法苟同蕭令安心中的大義。

  她是個自私的人,在她心中,有恩要報,有仇也要報。

  見林破南不語,蕭令安以為她又想起悲傷的事,岔開話題道:「玉郎,你來楓林鎮好幾日了,明日同我一起回京可好?」

  連林飛都被派出去了,林破南一人待在這裡,蕭令安不放心。

  林破南沉默半晌方點頭。

  她笑得勉強,「那今日你要陪我玩的盡興。」

  「好。」蕭令安毫不遲疑說:「你想幹什麼都可以。」

  林破南微微一笑,催促道:「那你趕緊給我畫眉,我們吃完早點就出去。」

  蕭令安聽了,嘴角勾起一絲淺笑,繼續給林破南畫眉。

  一日的時光很短暫,一夜的時光也很短暫。

  兩人溫柔繾綣纏綿過後,林破南忽地穿衣下了床。

  「玉郎,你做什麼?」蕭令安詫異。

  以往都是蕭令安替林破南擦洗完,然後擁著她入睡。

  「子寧,我有點餓了,去弄點吃的。」林破南邊整理衣裳邊說。

  蕭令安覺得今日林破南的行為有些反常,以往她從沒有深夜用食的習慣。

  不過蕭令安心中雖疑惑,但仍舊拿起衣服穿上,「玉郎,你剛才受累了,我去給你煮麵。」

  林破南低垂著眼,眼底的愧疚一閃即逝,抬眸看著蕭令安,輕笑道:「子寧,剛才受累的是你,我來吧。」

  說著林破南徑直出了屋,往廚房走去。

  蕭令安立即下床跟了出去。

  最終蕭令安拗不過林破南,被林破南哄回了屋。

  很快,林破南端了兩碗熱騰騰的面回屋。

  「子寧,過來嘗嘗我的手藝。」

  蕭令安忙上前接過林破南手中的碗,擺放在桌上。

  兩人面對面坐著,林破南拿起筷子遞給蕭令安,「子寧,嘗嘗。」

  蕭令安接過筷子,狐疑地看著林破南。

  只見林破南拿起筷子吃起面來。

  他覺得今日的玉郎很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裡奇怪。

  白日裡,她一改常態,像個小女子似的,說話軟聲軟語。

  在街市不懼他人的目光,親昵的挽著他,貼在他懷裡。

  剛才纏綿時熱情似火,一遍一遍在他耳邊呢喃叫著「子寧」,那聲音不似快活時的呻吟,更像是離別在即的不舍。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子寧,你看著我做什麼。」林破南嘴裡含著面,鼓著嘴道:「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蕭令安眉頭微皺,低沉道:「玉郎,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瞞你?什麼事瞞你?」林破南沒有一絲被蕭令安懷疑的慌張,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說道:「子寧,你別胡思亂想。再不吃,面都冷了。你確信要辜負我的一番心意,這可是我第一次煮麵條。」

  見林破南臉上毫無異樣,蕭令安不再多問,動起筷來。

  蕭令安將一口面送進嘴裡,眉頭就皺起來,放下了筷子。

  太咸了。

  醬油味也太濃了。

  「子寧,很難吃嗎?」林破南眉頭也跟著皺起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失落。

  蕭令安見狀,怕傷了林破南的心,又拿起筷子,溫柔的笑著搖搖頭,「沒有。」

  林破南緊抿著唇,不敢看蕭令安的眼睛,垂著眼道:「那快點吃吧,吃完睡覺。」

  蕭令安「嗯」了一聲,繼續吃麵。

  儘管面很難吃,但這是林破南第一次給他煮麵,他不想辜負她的一片心意,硬著頭皮將一碗麵吃完。

  兩人吃完面躺下,林破南睡在蕭令安懷中,低喃道:「子寧,我想聽聽你兒時的趣事。」

  蕭令安笑著吻了下林破南的頭頂,低聲道:「從小我父王對我甚是嚴苛。如今回想起來,我的童年不是學習就是練武,竟然想不起一樁有趣的事。」

  說著蕭令安忽地想到什麼,開心的笑起來,「玉郎,你的童年比我豐富多彩,不如你和我說說你兒時的趣事。」

  林破南撲哧一笑,翻身趴在蕭令安的胸膛,捏著他的下巴,笑道:「子寧想聽什麼?是想聽我和楊律逛花樓的趣事,還是想聽我和楊律賭輸了錢掀了賭場的事。」

  蕭令安溫柔似水的看著林破南,笑著說道:「都想聽。」

  林破南笑著翻身枕在蕭令安的胳膊上,緩緩說起她兒時的事。

  她沒說多久,就感覺頭頂的人呼吸漸漸變淺,她輕聲喚幾聲「子寧」,熟睡的人沒有回應。

  於春配置的安眠藥,林破南已經試過了,她在面中下的劑量足夠蕭令安穩的睡上一天一夜。

  林破南從床上起來,穿上平時的衣服,戴上精心打造的髮簪,站在床前,低喃道:「子寧,等你醒來,一切都結束了。我不會讓你在兩難中做抉擇。」

  說著林破南俯身吻上蕭令安的唇,一滴淚滴落在蕭令安的臉上。

  許久過後,林破南不舍的離開蕭令安的唇,頭也不回的出了屋。

  沒有留下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