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安拉著林破南走到桌前坐下,感嘆道:「我父王從西境戰場受傷廢了雙腿後,我前往西境駐守。八歲的娉婷在府中姨娘的協助下挑起王府中饋。」
「我父王性格剛毅,正氣凜然, 向來不與朝中眾臣為伍。在朝堂直言不諱,因此得罪不少朝臣。
我父王打了敗仗還廢了雙腿後,皇上雖沒下旨追責,但那些與王府結了怨的朝臣皆落井下石,沒少暗中使絆子。」
林破南聽著,忽地想起一事,笑著打趣道:「因此當初你被人暗算被皇上派去南境支援我收復瓮州對我很不滿,是覺得我打了敗仗連累了你。」
蕭令安尷尬的笑了笑。
那時他覺得林破南拿打仗當兒戲,確實對她頗有微詞。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上天註定。
蕭令安看向林破南,欣慰地說道:「現在看來,我應該感那個攛掇皇上的人。」
林破南微微一笑,「子寧,緣分天定,就算你沒有去南境,說不定上天也會讓我們換種方式遇見,然後相知相愛。」
「是。」蕭令安認同的點頭,垂眸捏玩著林破南的手指,笑得溫潤如玉。
「那些年大周天災人禍頻發,王府的鋪子莊子都沒有太多營收。」
蕭令安繼續說起之前的話題,「光靠我和父王的俸祿要養活王府主僕幾百口人實在不易。」
「那時娉婷小,打理王府異常艱難。哪怕如此,在吃穿用度上,娉婷都會先為我考慮。她自己及王府眾人節衣縮食,只為有銀子供給我。」
「娉婷說哥哥是平西王府世子,代表平西王府的臉面,用度上該有王府世子規制,不能失了王府臉面。」
「我自是不認可娉婷做法。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能為妹妹分擔,妹妹還要事事替我著想,緊縮自己,心中自是愧疚不已。」
聽到此,林破南忽地想起林揚在她面前提過一事,她問道:「林揚和我說,你自掏腰包補貼陣亡將士家眷,可是真的?」
蕭令安斂著眉,微微頷首。
林破南見狀,忽而想到將軍府。
林清婉未入宮前,將軍府的中饋都是林清婉打理。林清婉入宮後,林毅璟便派了個管家過來幫她打理。
將軍府只有幾十口人,莊子鋪子也不多,林清婉尚且忙碌不已。
蕭娉婷一個孩子,撐起王府中饋,還要想辦法補貼蕭令安的大方,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林破南不禁感嘆:「真是為難娉婷了。」
蕭令安聞言,滿臉愧疚:「這些年確實為難娉婷了,我不是個好哥哥。」
「子寧,你不要妄自菲薄。」林破南寬慰道:「你是個好將軍,從未辱沒平西王府的榮威,說不定在娉婷心中,你是她引以為傲的哥哥。」
蕭令安苦澀地笑了笑,抬手拔下髮髻上的白玉竹天枝簪,端詳著說道:「以前年少,為了向世人證明平西王府沒有敗落,想著靠身外之物彰顯。」
「隨著年歲漸長,才發現那些都是虛無。自身實力不濟,穿最好的衣裳,戴最好的玉,他人也不會尊你半分。」
「所以玉郎,這根玉簪,我是真的喜歡,一點也不覺得有失身份。」
林破南聽了,心中湧上一股酸澀。
他這些年,過得比她想的艱難。
她喉頭梗澀,一把抱住蕭令安,眼中含淚:「子寧,如果我們早點遇見該多好。」
如果早點遇見,她也許可以幫到他。
如果早點遇見,也許發生的這些事就會另有轉機,她也不至於為復仇忍心捨棄他。
以前的蕭令安覺得他所經受的一切很苦,但遇到林破南,他覺得林破南所承受的比他更多。
哪怕如此,林破南依舊用自己的善意溫暖著他。
從派南衣騎護他回西境,到助他去北夷平亂立功,再到仗義為娉婷出頭免招他人欺辱。
這一樁樁事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蕭令安,林破南就像那春日的暖陽,值得他一輩子珍愛。
其實他們遇見的不晚,只是相愛的太遲。
蕭令安輕輕推開林破南,用指腹擦拭著她眼底的淚珠,微笑道:「玉郎,你這話錯了。我們很早就遇見了,你可還記得?」
林破南聞言,心中更加酸澀,有種說不出的痛。
是啊。
他們早就遇見了,可是遇見了又如何,該發生的依舊會發生。
這就是天命。
為了不讓蕭令安看出她的情緒異常,林破南抹了把淚,嘴角強扯出一絲笑容。
「記得,我當然記得。」林破南想起往事,學著以前的樣子,拍著蕭令安的肩膀道:「世子哥哥,你別哭。」
蕭令安見林破南這般模樣,忍不住笑起來,調侃道:「今日這話應該換我來說,玉郎妹妹,你別哭。」
玉郎妹妹,這是什麼鬼稱呼。
林破南聽了,破涕為笑,「什麼玉郎妹妹,太難聽了。」
蕭令安抿唇一笑,調笑道:「那你再叫一聲世子哥哥。」
十一年前的那聲「世子哥哥」撐起了蕭令安心中的信念,他猶記至今。
「討厭!」林破南嗔眼看著蕭令安,表情嬌俏可愛。
惹得蕭令安春心蕩漾,忍不住吻住林破南的唇,以解幾日不見的相思之苦。
蕭令安的吻溫柔綿軟,林破南熱烈似驕陽的回應著蕭令安的愛意。
她也很想他。
檐下燈如晝,月上柳梢頭。
羅帳春宵短,意興猶未盡。
清晨的陽光從窗欞照進屋裡。
架子床前垂落的床幔遮住了床里的風華。
床上躺著的女子閉著眼,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
空蕩蕩的被子中少了一片溫暖,女子猛地睜開眼,驚坐起來,大喊一聲:「子寧。」
正從外面回來的蕭令安聽到叫聲,立即推門進去,將手中的油紙袋放在桌上,走到床前掀開床幔。
「玉郎,你怎麼了?」蕭令安急忙問道。
女子見到眼前人,眼眶不禁一熱,抱住他,嬌聲道:「子寧,你去哪了?」
「我去集市買早點了。」蕭令安溫柔的拍著林破南的背,「是不是做噩夢了?」
林破南鬆開蕭令安,落寞的搖了搖頭。
明日就是姐姐的生忌,今日是最後一天了,也許也是她和他的最後一天。
她一刻也不想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