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I{•------» «------•}I|[
陸楊捧著東西正等候在門前,至於郭永常,快到乾清宮時便折返了,說什麼也不願跟著過來。
還說到時候陸楊討功勞時他不好在旁邊站著,多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陸楊只能暗嘆,郭郎中的臉皮還是比他差了些。
若是他,肯定就跟著過去了。
陸楊看著手上捧著的紙張,微微搖了搖頭。
戶部現在這情況,誰都有往上爬的機會,能往上爬,他自然也不會當個聖人,把機會讓給別人。
如今周尚書的耳目心腹算是被皇上拔乾淨了,剩下的那些稍微運作一番,便能成為自己人。
現在的戶部就是一塊大蛋糕,還是一塊散發著香味的蛋糕,他這人也是愛美食,豈能不往上啃一口。
頂尖那塊,他就不肖想了,他只吃自己現在能吃到的那一塊。
宮門輕微吱呀一聲被人打開,於喜從裡面走出來,伸手便要接過陸楊手上的東西。
陸楊便也十分自然地遞了過去,「多謝於公公。」
於喜搖頭,看了眼裡面,道:「陸郎中進去吧,皇上等著呢。」
「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在陸楊行禮時,於喜便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了案上。
「愛卿不必多禮。」
趙燁擺擺手,隨即拿過上面那張紙看了起來。
一般來說,放在前面的便是總結,以便讓皇上了解整體的情況,後面再看細節,也能做到心中有數。
可陸楊偏偏沒有這麼做。
他把總結的東西放到了後面,皇上若是不問,他便也不提醒。
趙燁細細看了幾張,越看眉心褶皺越深,啪地一聲,他手掌直接拍在了剛看完的紙張上,視線在那一疊高高的紙張中上下掃視,冷聲道:「不過兩年,他竟改了這麼多帳目?!」
陸楊微微低頭,拱手道:「皇上息怒。」
周尚書在位將達七年,皇上讓於公公帶過來的帳冊,也只是近兩年的,再久遠些的帳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了。
趙燁雖然生氣,但還是接著看了下去。
只是看了幾張之後,他抬頭看向陸楊,捏著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陸愛卿,總額多少?朕要知道他們貪了多少!」
語氣冰冷,帶著怒氣的壓抑,嗓音顯得很是低沉。
陸楊看了眼那疊紙,溫聲道:「皇上,總額在下面那張紙里。」
趙燁一聽,直接把壓在下面的最後一張紙抽了出來。
只見上面寫著真帳的總額,以及假帳的總額,還有一個讓趙燁看得心驚的差額。
「豈有此理!」
一聲怒喝從上方傳來,趙燁「啪」地一下雙手撐在案上站了起來。
「來人!把周府掘地三尺,也要把東西給朕找出來!」
「是!」
一道身影快速退了下去,腳步聲細碎且匆忙。
趙燁氣息明顯有些急促,他利眼一掃,看向於喜,「派御醫過去,就算要死,也得讓姓周的開口把事情交代清楚!」
「是!」
於喜看了眼陸楊,隨即連忙退了下去。
陸楊自然接收到了於喜擔憂的眼神,他看向胸膛起伏劇烈的皇上,緩緩道:「皇上莫要生氣,氣壞身子他們可要高興了。」
「他們?」
趙燁抬起頭看了眼陸楊,隨即坐了下來,嘴角扯了扯,冷笑道:「單憑一個戶部尚書,便能把近一半歲入悄無聲息地收入囊中,朕是對他們太仁慈了。」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平復了心中的激動和怒火。
正如陸楊所說,氣壞了身子,別人只會高興,並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想明白之後,趙燁的視線落在那一疊紙上,眼波閃動,帶著一絲道不清的亮光。
「朕要借著此事,把戶部牢牢掌控在朕的手上。」
聲音清冷,帶著呢喃自語的意思,但陸楊知道這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他沒有說話。
趙燁的視線忽而從紙上落在陸楊的臉上,他道:「愛卿,朕需要你。」
陸楊抬頭望著上方,與皇上對視了眼,隨即跪下雙手撐地。
「皇上需要臣,臣便會一直在!」
趙燁心有所動,起身緩緩走到陸楊身前,他垂眸看著俯首在自己面前的臣子,腦海里閃過的,卻是那年身著狀元服,風度翩翩的陸楊。
他緩緩俯身,雙手把陸楊扶起來,道:「陸愛卿放心,朕信你。」
陸楊心頭一動,後退一步,拱手低頭道:「皇上,臣還要向您討個功勞。」
聞言,趙燁負手在後,輕輕頷首,「你說。」
陸楊一聽,也沒有客氣,當即便把這幾日與郭永常做的事說了出來。
趙燁聽著,視線在陸楊眼下的青黑處停留了兩秒,先前坐在上面看不明顯,這會確實能看出來兩人的辛苦。
想到那一疊紙,他點了點頭,「行,朕知道了。」
陸楊偷偷抬眼看了下皇上,知道之後不是應該再說些什麼嗎?
趙燁瞥了眼陸楊,自是沒忽視他那眼神,轉身便走回座位坐下。
「過陣子,等吏部那邊處理好事情,朕便下旨,升你為侍郎。」
「多謝皇上!」
預期之內,倒也沒有失望,陸楊連忙道謝。
趙燁的眼神在陸楊還年輕的臉龐上划過,搖頭嘆道:「愛卿若是能年長几歲,朕也不用這般糾結了。」
陸楊一聽,瞬間怔愣,皇上這話,怕不是起了想要直接升他為尚書的念頭吧?
這可要不得。
到時候他怕不是得被朝廷那些臣子一人一個眼神給盯死。
不過皇上能有這念頭,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
想了想,他拱手十分誠懇地說:「皇上不急,臣再過幾年,不就年長几歲了嗎?」
說著,他抬起頭笑了笑,道:「皇上您說是不是?」
這是直接找好以後的路了,趙燁被他這話逗樂了。
他笑著搖頭道:「愛卿這臉皮,怕是無人能敵你啊。」
這話說得是巧,他先前也是這樣想的。
陸楊便也當做是誇讚的話了。
「多謝皇上讚美。」
趙燁一聽,不知為何,便也樂個不停,殿內響徹了皇上的笑聲。
這讓回來稟告事情進度的於喜有些震驚。
明明他出去的時候,皇上還是一臉的怒意,這才過去多久,皇上竟就笑成了這般模樣,當真是讓人稀奇。
......
一炷香後,陸楊從乾清宮出來,沒走幾步,於喜便追了過來。
「陸郎中,皇上讓我給你傳個話。」
陸楊疑惑轉身,他前幾秒還在裡面呢,皇上有話不當著他的面說,怎麼派人來給他傳話了?
像是看出了陸楊臉上的不解,於喜解釋道:「想來皇上也是臨時起意,才讓我過來傳話。」
聞言,陸楊也就沒有再想,只道:「於公公,皇上說了什麼?」
於喜看了看周圍,隨即湊到陸楊耳邊,輕聲道:「皇上說,若是有大功,何須等幾年。」
陸楊瞬間眼睛一亮,嘴角的笑意也溢了出來。
「好,多謝於公公,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於喜笑了笑,讓陸楊不用這般客氣。
兩人沒有多說,畢竟各有各的事要忙,沒兩句,兩人便分開了。
於喜看著前面那道緩慢卻帶著幾分舒適的身影,眼神逐漸複雜。
他自是聽懂了皇上話里的意思,也不知道陸楊在他離開時與皇上說了些什麼,竟能把皇上哄得這般高興,還許了其這樣一個承諾。
於喜緩緩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慢慢吐了出來,暗道若陸楊真立了大功,恐怕皇上這話也得實現了......
想到陸楊現今的歲數,於喜只期望陸楊到時候不要太過分了,不然讓朝廷那群老臣子該如何想。
陸楊可不知道於喜的想法,他這會正樂呵著。
立大功?
他有的是立大功的機會。
不說還得實驗幾年的雜交水稻,就說近的,估計兩年之內,或許不需兩年,一年之後便能返回到岸的航海隊,等陳將軍他們回來,他的功勞也是無人能拿走的。
這一樁樁大功勞,可都是擺在眼前的。
這尚書之位,既然皇上讓人把椅子搬到了他身後,那他之後可就是坐下了。
也難為皇上想出這立大功的藉口了,陸楊控制不住笑意地拍了拍袖子上莫須有的灰塵。
想必皇上也沒有想起這些事吧,嘖嘖嘖,真是便宜他了。
唉,立功而已,誰還不行了?
想到戶部存在的問題,陸楊已經想好回去之後要怎麼寫奏摺建議皇上改善了。
小功勞也是功勞,積小成大,若他想,功勞自是不成問題。
......
殿試完成,新一批進士也進入了翰林院學習。
孟良平幾人原本排名便不在前面,這次並沒有成為一甲前三,後面經過考試,成為庶吉士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先前要科舉,陸楊不好與幾人見面,眼看著幾人在翰林院裡也待了幾日,便想著散值後請幾人一起到茶樓里喝兩杯,好好敘敘舊。
這日,陸楊讓人去了一趟翰林院,給孟良平幾人傳個話,想到皇上先前說的那人,他最後便也加上了顧俊義。
到底是同個縣學同個省里出來的,接觸接觸也好,若是能交好的,他也不介意拉一把。
那人傳話很快,不一會便回來告知陸楊已經把話傳過去了,到時候幾人直接在茶樓里見面。
陸楊聽著,應了兩句,便讓人下去了。
郭永常便坐在一旁看著,見人離開,才笑道:「沒想到你還等了幾日,我還以為恩榮宴後你們就會聚的。」
陸楊把桌上的東西整理清楚,接著放進抽屜收好,聞言,笑了笑。
「他們之前事多,何況剛考完,身子總得養一養。」
郭永常端著茶碗喝了口,聽陸楊這樣說,倒是嘆道:「他們也算是好了,有你在,仕途這條路總比其他人要好走些。」
那日陸楊說已經跟皇上向兩人討了功勞,皇上也是點頭應下了這件事時,郭永常便知道,若是陸楊願意,他能提攜任何人。
孟良平他們有陸楊幫忙,升官的機會肯定要比其他人多很多!
他們是幸運的,但仔細想想,他其實也算挺幸運,能被陸楊拉一把。
陸楊端起一旁的茶碗,走到郭永常身旁的空位坐下,隨即舉杯敬了下郭永常,道:「也是他們自己厲害,與我無關。」
郭永常搖頭笑了笑,卻是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直接換了個話題。
「你們後生相聚,我便不過去了。」
陸楊自是沒有忘掉之前郭永常說的話,把他也邀了。
聞言,想了想,他便也點了點頭,「那下回,郭郎中再一起?」
「好!」
散值後,陸楊直接讓馬夫去了京城裡最雅致的一處茶樓。
茶樓自是沒有開在鬧市,且離得大靖門也不算遠。
沒一會,馬車便停了下來。
陸楊扶著莫永的手下了車,站好之後便掃了眼周圍。
茶樓旁邊停著不少馬車,陸楊並沒有看到熟悉的馬車,心中有數後,便收回視線走了進去。
茶樓里人並不多,大堂中響著輕緩和煦的琴音,不少茶客坐在台前靜靜地欣賞著茶香,一邊聽著這悅耳的樂曲。
陸楊抬眼望去,台上的兩人配合得很是巧妙,一人撫琴,一人輕舞。
周遭並不吵鬧,只有零星幾道輕微的談話聲。
這茶樓確實適合敘舊。
陸楊在京城實際上並沒有認真逛過,這茶樓還是郭永常推薦的,他便也就聽了,讓人約在了這個靜適茶樓里。
「老爺,雅間在二樓東邊。」
莫永處理好事情,連忙告知陸楊。
陸楊看了眼東邊的二樓,道:「跟掌柜的說好了?」
「說了,一會孟庶常他們過來,掌柜的會讓人帶到二樓雅間處。」
「好。」
陸楊應了聲,按照小二的示意,往東邊的樓梯口走去。
「陸郎中。」
陸楊剛踏上最後一個台階,便聽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他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見對面有人在向他招手。
他眯著眼睛看了會,似是才認出此人,微點了下頭。
「江修撰。」
江之言一聽,忙笑著往陸楊這邊走。
陸楊並沒有站在原地等他過來,而是也走了過去。
他掃了眼江之言先前站的地方,又看向江之言身後,並無一人。
他斂了斂眸子,看著距離越來越近的江之言,淡笑道:「江修撰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