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容臨上了馬,扭頭看向癱在樹下休息的封弈瑾,冷聲說道:「這廢物真想白撿功勞,真是臉大。」
「讓他撿去。」封宴拽了一下韁繩,淡聲說道。
他從來不想參與皇子爭鬥,那位置坐著令人噁心。他去長寒關,完全是想遠離京城過安靜的日子,可當他親眼看到長寒關外遍地白骨的一幕時,熱血被激醒。哪個男兒看到家園被毀,同胞被殘害會無動於衷?他七年征殺,七年血戰,回京之後卻又被潑涼了心。父皇和兄弟相互防備,相互暗算,都盯著那個位置不放。
真是可笑!白骨錚錚,長眠關外,守護的就是這麼些沒良心的玩意兒!
「長寒關多少忠骨長眠,才換來如今天下太平,誰也別想毀了這安寧。」他挽緊馬鞭,目光灼灼看著前方:「出發。」
動靜驚動了還在樹下躺著的封弈瑾,他立刻坐起來看著封宴問道:「九弟你又幹什麼?」
「我去抓刺客,請二皇兄務必守好隅州城。」封宴甩起馬鞭,如離弦的箭直入夜色。
祈容臨抓住韁繩,低聲說道:「方庭,發消息,讓他們在東關口設伏。」
「是。」方庭從籠中抓出渡鴉,系上密信,用力將它拋向半空。
封弈瑾瞪著眼睛,顯然沒弄明白狀況,直到看到封宴的人都上了馬,這才反應過來,連連大吼道:「快攔住他!封老九你回來!臭小子肯定是跑回京去!賤人,竟敢騙我,回來!」
「王爺,他們要去……東關口設伏?」這時一名隨從小聲說道。
「管他去哪裡設伏,總之本王絕不留在此處!去備馬車,本王要回京,這破隅州,本王不管了。」封弈瑾怒氣沖沖地咆哮,用那條未斷的腿狠狠踹向隨從。
隨從很快就套了馬車,一行人丟下隅州城的官員,匆匆離開。
……
顧傾顏一大早就看到了站在窗子上的渡鴉,這東西最近總在王府里上頭飛。別人都說烏鴉不吉利,可她覺得這東西很精明,總拿著烏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偷看她。
「這是王爺給王妃的信,在右翅之下。」暗衛走出來,朝她抱拳行禮。
「呀,給我的?」顧傾顏眼睛一亮,立刻走上前去。
「渡鴉之信綁於右翅,是給王妃。若是左翅,便是給屬下。」暗衛又道。
顧傾顏小心地伸手,輕輕地撫摸著渡鴉的羽毛。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她以為這種兇巴巴的鳥兒,羽毛會粗硬一些,沒想到也毛茸茸的。
「果然鳥不可貌相。」她膽子大了點,捧著它的翅膀說道:「我要取信了。」
渡鴉慢慢展開了雙翅,右翅下有銅管,手指抵在一頭輕輕一推,卷得仔細的信就落了出來。而在左翅底下有一條小野花,花瓣已要乾枯了。
「這也是給我的?」顧傾顏把小乾花放在手心,抿唇微笑。
封宴有心了,竟還給她送了朵花。
「姐夫寫的什麼?」二妹妹和三妹妹過來了,趴在書案上眼巴巴地看著她:「不會趕我們走吧。」
「不會啊。」顧傾顏小心地打開紙條,上面短短一句話:「相思之深,譬如夜空。」
「啥啊?看不懂,這個字不認得。」三妹妹探著小腦袋,急切地問道:「姐姐快說。」
「這兩個字讀相思!這是情詩,你不要問了。」二妹妹捂住三妹妹的嘴,小臉紅了。
三妹妹眨巴著大眼睛,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就是姐夫說想姐姐了唄。」
顧傾顏拿了小錦盒,把信和小乾花妥帖地放進去,捧在手心裡滿心歡喜地看著。
「姐姐很喜歡這個姐夫吧?」三妹妹歪著小腦袋,伸手摸顧傾顏的臉:「姐姐你臉紅了。」
「很喜歡。」顧傾顏點頭。
「那我也喜歡。」三妹妹馬上拍起了小胸脯:「我要比姐姐還喜歡姐夫。」
二妹妹嘆氣,戳著三妹妹的額頭說道:「你真是個二貨,用不著你喜歡,知道嗎?」
「我偏要喜歡!」三妹妹拿出自己的小錢袋,從裡面倒出她辛苦積攢的四個銅板:「我要給姐夫買禮物,姐夫收了禮物也會喜歡我,就不會趕我們走。」
「姐夫是王爺,你四個銅板能買什麼禮物。」二妹妹抓起銅板塞回她的小錢袋。
「他就給姐姐送一朵小野花,一看他就很窮呀,」三妹妹不服氣地說道:「我好歹還拿了四個銅板!」
二妹妹搖搖頭,嘆氣:「你不懂,大人送禮,有時候不看價錢,看心意。」
「一個銅板都不值的心意?路邊的野花隨便采!」三妹妹仍是不服氣。
顧傾顏走過來捂住她的嘴,小聲教訓道:「又是哪裡學的混帳話。」
「唔……」三妹妹扳開她的手指,脆生生地說道:「戲裡唱的。」
哎,三妹妹現在像個小辣椒,說話辣得很,看來還是得她親自教導才行。
「再胡說,把你送到常之瀾那裡,讓你日夜背書去。」她嚇唬道。
「宴王妃不是生病了嗎,還有力氣拿我去嚇唬妹妹。」常之瀾嚴肅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顧傾顏抬頭看去,只見常之瀾與商子昂就在外面站著。
今日陽光正好,她讓人在院中支了桌子,擺上茶水,招呼二人坐下。
「秦歸明花招不斷,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非要騷擾你。」常之瀾聽說秦歸明又來過,頓時拉長了臉,惱怒地說道。
「只怕是這廝見著小妹如今光彩照人,而五公主病懨懨的,他後悔了吧。」商子昂說道。
「下回再見著他,我就不與他客氣了,非要扇他兩個耳光。」常之瀾臉色更加難看。
「對了,小妹,有件事我來知會一聲。上回不是讓兩艘商船送你的人去隅州嗎,船上的人送信回來……」商子昂壓低聲音,往四周看了看,啪地一下打開扇子擋住臉,往顧傾顏面前湊,「隅州河流改道了!如今河水湍急,河道情況極為複雜。」
「改道?」顧傾顏愣了,飛快轉頭看向常之瀾。
「此事只怕不簡單,我們來時,路上已經看到不少將士往城外趕,應該是為此事在集結。」常之瀾點頭。
「不過,發現得早,應該不會出大事。」商子昂見她臉色難看,出聲安慰道。
顧傾顏更擔心封宴的身體,他出去這麼久,也不知道祈容臨有沒有辦法幫他克制住。
她坐不住了,匆匆回到屋裡,提筆寫了封信交給暗衛。
萬一他月殞發作,可就得尋一女子……
實在不行,男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