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茶都不給喝了?」封宴好笑地問道。
「秋桃,招娣,給陛下奉茶。」顧傾顏捧著茶盞,慢悠悠地說道。
招娣和秋桃連忙上前來給封宴沏茶。
封宴看著越發好笑,直接從顧傾顏手裡奪了她喝了一半的茶,仰頭就喝。
「我還喝不得你的茶了?今兒偏就喝了。」
「我這是益母草茶,你也喝。」顧傾顏擰著眉,用帕子輕輕擦拭嘴角的茶水。
封宴舌尖上全是藥味,怔了一下,問道:「做什麼用的?」
「調經。」顧傾顏輕聲道。
封宴面色僵了僵,把茶盞放回了桌上。
秋桃和招娣沏上熱氣騰騰的新茶,恭敬地奉到了封宴面前。
「放著吧。」封宴在桌前坐下,順手翻開顧傾顏方才看的書,「御書局有不少書,你想看,隨時可去。」
「皇上!」門外響起了張管事急吼吼的聲音。
「何事驚慌?」封宴不悅地看了過去。
「回皇上的話,冊封大典的鳳袍被老鼠咬了個洞,沒有找到相匹配的繡線修補,尚衣局的趙尚宮不敢欺瞞,前來請罪了。」劉管事說道。
鳳袍是趕製的,本就時間緊,如今還被老鼠給咬了,這成何體統。
怎麼,現在的後宮裡面是蛇鼠成堆了?
顧傾顏給自己倒了盞熱茶,坐到桌邊繼續慢悠悠地喝,就像沒事人一樣。
「皇后娘娘精通刺繡,能否開恩,指點一二,如何彌補?」外面響起了趙尚宮發顫的聲音。
顧傾顏當日在宮中行走時,擅長刺繡的名聲已經傳開了。趙尚宮還見過她的繡品,確實精妙,不輸宮中刺繡師。最重要的是,顧傾顏的繡法不拘一格,靈活多變,比宮中這些沉穩但缺少靈氣的刺繡師強多了。她愁了一天,只好壯著膽子前來找顧傾顏請罪。
「我不想穿鳳袍。」顧傾顏突然說道。
封宴怔了一下,轉頭看向她。
「你只辦你的登基大典就好。這鳳袍穿不穿的,無所謂。」顧傾顏又道。
封宴終於有點變臉了,這脾氣是不是鬧得有點過了。
「想辦法去補,補不好就換。」他看著趙尚宮,語氣沉沉。
趙尚宮磕了個頭,面若死灰地走了。離大典只有三日,趕製新袍已經來不及了。鳳袍被咬壞,也確實不吉利。
顧傾顏拿起書慢慢地翻看起來。
「你若實在不喜歡秦宮令,我撤了她就是。」封宴沉聲道。
「和她沒關係。阿宴,若是一件事發生之前,會出現這些不好的兆頭,我覺得這是上天的指示,讓我不要繼續。」顧傾顏說道。
「荒謬,你就胡鬧吧。」封宴惱火地抽開她的書,隨手往桌上一拍。
顧傾顏看向被他拍到一邊的書,小聲說道:「陛下是在訓我?」
自從看到秦碧紋起,她就很不安。這種感覺,就算是在山裡逃命時也沒有出現過。而且,以前出現在封宴面前的女子那麼多,她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就像有條冰冷的蛇,悄然咬住了她的心臟,把毒液注入進去。
她想告訴他自己這種感覺,可是,好像他聽不進。
「你何時成了信命的人了?」封宴拉住她冰涼的手,看著她略有些蒼白的臉問道。
「罷了,我突然覺得進了宮,什麼都做不好了。」顧傾顏抽回手,淺淺嘆了一聲。
「是不習慣?要不要出宮走走?」封宴沉吟一下,問道。
顧傾顏確實想出去看看。
她得給娘親還有三姨娘上香祭拜,還要把大姐的墳遷回來,免得她獨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野地里。
還有當日前來投奔她的大娘和那群孩子,京中大亂,不知道她們如今怎麼樣。
「我陪你去。」封宴握著她的手,小聲說道。
「你這麼多事,馬上就是登基大典,別跟著我四處跑了。反正宮裡的事有秦宮令打理,我明天就帶兩個妹妹出去一趟。」顧傾顏說道。
這是心情真的很不好了!
「等我找到合適的人選,就讓秦宮令出宮。她在宮裡也有二十年了,是該出去尋個好人家。」封宴沉吟一會,低聲說道:「今日在湖畔,也只是說到小時候的事覺得好笑……」
「什麼事好笑啊?」顧傾顏問道。
封宴挑眉,嘴角又勾了起來:「她隨老太妃去請安,我們兩個都不愛說話,就坐在廊下發呆。那天下雪了,我們兩個都沒動,雪就落了我們兩個頭滿肩。可沒人記得我們兩個在外面坐著,也沒叫我們進去。過了好一會,兩個宮人出來掃雪,還以為我們是兩個玉人燈柱,所以就拿著布過來給我們掃雪。我睜開眼睛,把她嚇得連滾帶爬……」
顧傾顏腦子裡全是大雪紛飛里,兩個小人兒一左一右地坐在廊下,睜大眼睛看飛雪的畫面。
兩個小可憐當時沉默地看雪時,有沒有想過將來其中一個會成為皇帝?
「真的不好笑?」封宴見她沒反應,無奈地問道:「好了,我再不提她了,也不讓她到你面前來。別生氣了。」
顧傾顏回過神,小聲說道:「不是生氣。我突然想到,我小時候和大姐的事。她那時候還沒那麼討厭我,帶我去書院裡看師哥們念書。她喜歡找好看的師哥玩,我就站在一邊放哨。有一回爹來了,我來不及叫她,就裝作摔了一跤,可到底不會假摔,把自己給摔到溝里去了,還是秦歸明和常之瀾兩個人把我抬上來的。」
「你只有一個玩伴,我有兩個,扯平了。吃飯!」她站起來,快步走向偏殿。
晚膳已經傳好了,五菜一湯,都是二人愛吃的。
「顧傾顏,你故意的吧!你明知道我最討厭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封宴沉著臉,起身去追她。
「小氣鬼。」顧傾顏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我小氣,你大方,我不過是封了個女官同,你連鳳袍都不要了。」封宴擰眉道。
「這雞肉有點柴,不如我炒的好吃。」顧傾顏埋頭吃飯,根本不接他的話。
「顧傾顏!那鳳袍你要不要管?」封宴皺眉,趙尚宮能求到這兒來,說明這事只有顧傾顏會做。他發誓,若是她里敢說出找秦宮令三個字,他馬上就把她的嘴給她粘起來。
「不如你去找……」顧傾顏抬起頭來,慢悠悠地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