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坐著的都是自己人,跟你們說話我也不藏著掖著,我想說什麼你們怕是一早猜著了。」斟酌片刻,老爺子開門見山,「蕭老夫人,秦老弟,大傢伙以前見過,肯定都認識,日後便也這麼叫著吧。」
至於「秦將軍」「皇太后」這樣的字眼,日後是不能再提起了。
在座除了柳金福外都是人精,一聽便知道柳老爺子的意思。
安才舉起酒杯,「老夫人跟秦老弟既然落戶杏花村,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別的話用不著多說,我先干為敬。」
這樣喚兩個曾經站在南陵最頂端的人物,安才心裡不是抖,但是硬著頭皮,他也得這麼幹。虧得他老臉終年一個模樣,基本看不出什麼變化來,不然他今兒得丟人。
稱呼這種事,喊著喊著就習慣了。他先起個頭,下坡村那群老少混帳跟著他的腳步,慢慢也會習慣。日後才不會出岔子。
否則稍有紕漏,就是整個南陵抖三抖的大地震,南陵王都不一定罩得住。
大家站在同一條船上,哪怕將來有一天被天壓死,他們也得站前面幫著一塊頂。
他們,是爺們。
「來,蕭老夫人,秦老弟,老頭子我托大,自稱兄長,在這裡也敬你們一杯,這一杯過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來,幹了!一口悶!」
「秦某多謝諸位,干!」秦嘯笑著舉杯,蕭老太太也托起了杯子,一併將酒飲盡。
兩人的爽快勁兒,讓同桌人心頭放鬆不少。
接納兩人對大傢伙來說,很容易,但是這剛開始處在一塊吃飯喝酒,柳家之外的人還是有壓力的。
蕭老太太跟秦老弟是誰?是上次見面,他們還要跪地叩拜的人物,今天,居然跟他們稱兄道弟了,大家平起平坐了。
那心情,眾人無法形容。
如果讓柳玉笙來概括的話,她會說一句嗶了狗。
瞅著老爺子老太太那桌几杯酒下肚後,氛圍越來越融洽,柳玉笙轉過頭來抿嘴一樂,「咱家的規模,算是徹底定下來了吧?」
身邊男子想了想,無奈揚唇,「這個問題,大概是我唯一不能肯定回答的。」
柳家大院容納百川,接待過各種各樣的人,收留過除西涼外各國大人物,諸如薛青蓮、酒老這樣無賴的,甚至賴著就不肯走了。所以在風青柏看來,柳家大院是一個奇怪到有些神奇的地方。
未來的日子還有很長很長,誰能斷定,日後不會再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人往家裡擠呢?
不過那是日後的事。
而他們,享現世安穩。
兩人小聲交談,沒引起同桌人的注意力,他們這一桌,全是吃貨,包括剛剛學會用小米牙啃雞皮的巴豆紅豆。
吃貨的關注點,全在吃上,吃飽之前,不會分神去關注其他任何東西。
錢萬金跟薛青蓮把這一點表現得淋漓盡致。
「薛青蓮你還是不是人?總共兩個雞腿,你就給老子留一個!」
「他媽你說這是人話嗎?有種你全給我!」
「滾犢子!」怒罵一聲,抓著雞腿,錢萬金眼睛
迅速在盤子裡掃描,盯上還倖存的雞根。
沒等他筷子飛過去,兩隻油膩膩的小爪子先他一步,一人一個把雞根給瓜分了。
抬頭看向跟雞根拼命的倆豆兒,錢萬金跟薛青蓮表情如出一撤的黯淡。
完了,以後又多兩個對手,還是無法戰勝的那種。
沒奔頭了,生活日月無光。
堂屋裡中青輩那桌,倒是沒有人搶食,但是也斯文不到哪裡去。
說話的人滿嘴他娘,他媽,日他老子的。
華子吃的滿嘴流油,抿一口酒,打個酒嗝,完了手肘裝一下柳二,「二林,我跟你說,前頭過來的時候,我跟大福在村口見著你昨晚說那婆娘了。」
柳二正吃得歡快,聞言也沒在意,隨口問,「哪個婆娘?」
「就是你說在縣城欺負咱囡囡那個,汪家的克夫相。」
「哪是我說的,哪是知秋說的。」吐掉嘴裡雞骨頭,柳二看向華子,「她來過了?被大藍攔在村口了吧。」
「攔了。」華子笑開來,笑得賊賤,「我跟大福從她那得了十兩銀子,把丫的整河裡去了,滾了一身河泥。」
「……」
「放心,人肯定沒死,我跟大福在岸上看著呢,要是把人整死了敗咱囡囡名聲,憑她可不配。拉上來的時候還有半條命吊著,他們家車夫把人帶回去了。」
柳二跟柳大搓搓臉,齊齊扭頭,「銀子呢?」
「……」華子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叫你嘴賤,叫你嘚瑟。
本來就幾個人分了一回了,到手的也就一兩多點,再被柳大柳二瓜一瓜,還能剩幾個大子?
這心黑手狠,這倆他媽的一天比一天變本加厲。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草!
「大福!大福那還有一兩多!讓他拿出來,咱四個一塊分!」要死一起死,死定了他也要拉個墊背的。
大福抬頭,悶聲悶氣,「我銀子沒了,剛在院門口撞見家裡婆娘,銀子都掏給她了。」
「臥槽你這個賤人!」賤啊!賤得沒邊了!華子怒紅了臉。
以後誰要敢再說他華子比大福機靈,他上手給丫的大嘴巴子!
柳大同情的拍拍華子肩膀,「華子,你知道你跟大福之間差了什麼嗎?」
「差了什麼,你說!」華子洗耳恭聽。
「差了個婆娘啊。」
「……」
「沒事趕緊找個婆娘嫁了,老大不小了,老子跟你差不多年紀,都是三個娃兒的二爺爺了,你兒子的娘都還沒個影兒,你臊不臊?」
「真的,華子,你真得找了。」大福擦了擦嘴角油漬,擔憂的瞅著丫,「男人龍精虎猛就那麼幾年,你今年四十有二了……你說實話華子,其實你是不行了吧?」
同桌十幾個老爺們,所有視線齊齊落在華子身上,同情的往下瞄。
華子捧著飯碗走了。
跟這群王八蛋他真沒法呆!
柳家大院的熱鬧,持續到日當正午,最後實在熱的不行,又擠不進人滿為患的堂屋,兩村人才拎起自家桌子凳子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