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跟綺寧並不知道小院月亮門外還有這麼一遭。他們午睡後起來,兩人稍稍收拾,又一道出了小院,準備繼續去做市場調研。
——到一處陌生的地方開鋪子,總不能是頭一熱隨便選一處就開,像京城這邊的風土人情,市場需求,總要調查一番。
只是兩人出來時,阮明姿心細一些,見著先前回來時那眼熟的小廝還在月亮門外有些百無聊賴的站著,說是等人吧,也等得時間太久了些,總覺得有些奇怪。
她便多看了一眼。
但也就多看這一眼了。
阮明姿其實不算是個愛管閒事的性子,有時候是事情欺負到了她頭上,有時候是事情到了身邊人的頭上。她不喜歡惹事,但並不代表她怕事。別人都欺負到跟前了,她就是再忙,也會騰出個手來,先把礙眼的給抽走。
至於人家在這小院外頭等人,等就等吧,也不礙著旁人什麼事。
這事便被她拋到了腦後,同綺寧低聲說著什麼,過了月亮門,繼續出門去做市場調研了。
在這京城裡,做市場調研最好的法子其實就是吃吃喝喝,跟形形色色各行各業的人聊聊天。綺寧先前混跡過酒樓彈琵琶賣曲兒,深諳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他見過阮明姿跟人談過一兩次之後,接下來就無師自通,這市場調研有他在,那是順暢得不得了。
阮明姿連話都不用說。
她也樂得逍遙,在慢悠悠的在一旁陪著吃些東西,偶爾說那麼一兩句話,卻句句都切中要害。
綺寧聽著,便無師自通的順著阮明姿的思路學了去,再同人交談時,言語之中又老練數分,十分得宜。
阮明姿簡直越看綺寧越欣慰,好似老師看到學生中出了個一點就通聰明絕頂十分省心的學霸,成就感爆棚。
她坐在街邊的茶水棚子裡,看向綺寧的視線,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殊不知,這會兒不遠處的地方,有人也正在看她,見她正眼神溫柔的看著旁人,那人神色雖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卻比之往日更多了一分深沉。
蘇一塵這是剛陪著他家殿下從宮裡出來,正在回王府的路上,卻見著他家殿下突然勒了馬韁,停在路上,似是在看著什麼。
他順著他家殿下的眼神看過去,「咦」了一聲,「……阮姑娘又換了男裝打扮啊?」蘇一塵忍不住直點頭,「應該的,應該的,她那樣的容貌,在京城又舉目無親的,無權無勢的,危險的很……確實該遮掩一下。」
頓了頓,他見他家殿下臉色似是不大好看,又試探的問道:「殿下,我們要去同阮姑娘打聲招呼嗎?」
他家殿下攥緊了手裡的韁繩,聲音冷淡的很:「不必。」
說著,一勒韁繩,長腿一夾馬腹,縱馬走了。
蘇一塵咕噥了句什麼,見他家殿下打馬走了,只能無奈的跟了上去。
倒是阮明姿這會兒心有所感,抬起頭來往這邊看了一眼,卻只見得那邊街道上並無什麼異樣,只有馬蹄經過時揚起的微微塵土,還在空中瀰漫著,尚未完全落下。
阮明姿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可能是有些敏感過頭了,並沒有多想,又把視線挪回到綺寧身上。
綺寧正在跟茶鋪里的一名老漢侃侃而談。
老漢是地道的京城人,在京城郊區那邊打柴賣柴好些年了。難得有人願意買他的柴還請他喝茶,老漢樂呵呵的,把自個兒知道的一些東西,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出來。
綺寧聽得極為認真,時不時的拋磚引玉一樣,問出幾個問題來。
阮明姿就在一旁支著頭聽著,時不時的抿口茶水。
她記憶力極好,不用寫到紙上,也能記得清楚。
聊了將近小半個時辰,綺寧才笑著送老漢出了茶棚。
回頭他眨了眨眼,朝阮明姿道:「這次收穫如何?」
阮明姿含笑道:「挺好的,這賣柴的老漢走街串巷的,知道的事也多,聽他這一席話,對營銷環境調研,還是挺有幫助的。」
綺寧又眨了眨眼,努力記下這個新詞,營銷環境調研。
像先前阮明姿說的,市場前景調研,市場需求調研,產品需求調研什麼的,一開始他也聽得頭大,但慢慢的,從接觸的這些實例中,也能漸漸理解了這次詞的意思。
對綺寧來說,這是一個極為新奇的體驗,所以他的勁頭極高,興沖沖的,仿佛永不疲憊。
綺寧不帶半分疲憊神色,但阮明姿卻不想當一個黑心的資本家。
不讓員工休息,往死里壓榨員工的價值,這也太過分了。
阮明姿便抬頭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歇。勞逸結合嘛。」
「好。」綺寧雖然還有些摩拳擦掌,但聽得阮明姿這般說,立馬就應了下來。
阮明姿看著貌若好女的少年,忍不住笑了笑。
原本阮明姿想給他也往粗糙里化下妝來著,綺寧卻道,一個柔弱清秀的外表,容易降低人們的戒心,對他們的走訪會事半功倍。
他生怕阮明姿不同意,又強調道:「我這叫合理利用自身優勢!」
阮明姿也就隨他去了。
那邊做市場調研的兩人氛圍輕鬆愉快,正商量著去哪裡用膳歇息,而這廂,冰冰冷冷的王府習武場上,幾個侍衛喘著粗氣直躺在習武場上,累得手都動不得了。
站在習武場邊上的蘇一塵,這會兒正在暗自慶幸。
慶幸今兒他陪著他家殿下出去忙了大半日,他家殿下總不至於把他揪過去過招什麼的。
但其他的同僚就沒那麼幸運了,今日在王府當值的幾個,功夫好的,幾乎都被他家殿下一個眼神給點了出來了。
……然後就是眼前這副模樣了。
倒不是說疼,主要是,丟人啊。
累得像死狗一樣,完全沒有半點王府侍衛該有的風采,躺在地上直喘粗氣。
而他們的殿下,桓白瑜,這會兒卻只是額頭微微出了一絲絲的汗意,長劍單手負在身後,站在習武場上,神色漠然。
完全看不出這位殿下,方才剛打趴下了幾個武功高強的王府侍衛。